作者：半日残夏
说着，绒雅拿过纸笔，写了一套食方。
“乳鸽，蒜花，牛蹄……这是药方吗？”孔雀石接过药方，看完前半段后惊讶抬首，不明白这些完全算不上药的食物有什么用。
绒雅很认真地说：“食疗。”
孔雀石呆滞地看着绒雅婆婆，一时之间不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还是真要食疗。
“就这样了，丫头，这种情况下，食疗要比其余的药方都好使，我先走了。”
显然，绒雅婆婆没有开玩笑，轻松地和孔雀石告别，她就继续回教堂里去接待信众和求药者了。
徒留孔雀石对菜谱发呆。
以她的见识，可以很轻易地判断出这就是一道常见的乳鸽炖牛蹄，路边餐馆的用料都要比这道菜谱上的扎实。
绒雅婆婆虽然年纪大了，但离老糊涂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呢，不大可能开错药。
但开药方开出一道菜来真的很离谱啊。
孔雀石暂时搞不懂这里面有何深意，她马不停蹄地去商业区的餐馆，准备备足料后让厨师烧一锅。
或许它对诺伊塔真有奇效呢？
“啊？菜谱？”
安静无人的休息室里，听见牝鹿转播的门外实况，诺伊塔不厚道地笑出声。
“是啊，你的伪装被人识破了，很显然那位牧师分辨出你没有受伤。但出于某种目的，她没有揭穿你，而是用一个玩笑暗示孔雀石你并无大碍。”
结果一个敢开食谱，一个敢信。
这让牝鹿不知道说什么好。
诺伊塔反驳道：“石化毒素的确伤到了我，只不过我的生命力太顽强，其中的稀薄诅咒被化解了。如果是传说里能令超凡都化石定格的石化毒素，那我早就完蛋了。”
在神圣帝国御统天地，被称为中央帝国的时代，威严的皇帝要处决喜爱的臣子时，就会送予他们一杯调和了最猛烈的石化毒素的美酒。
饮下者即便踏入超凡的境界，也难逃一死。
又因为其会将死者的形象完美保留下来，该酒又被称为金满谦虚之酒。
“这种层次毒素仅凭外泄的气息就能令一方土地化为坚石，我定能察觉，如果调和成酒不令影响外泄又不知道要花费多大力气，价值甚至能够超越一位超凡者。”牝鹿安然答道，“若是你真因它而死，倒也是一场佳话，人生值了。”
“不过你的价值多半不够。”
“幸好不够。”诺伊塔从沙发上坐起，于屋内走动。
这间休息室没有监听设备，日志也显示没有除牝鹿以外的人关注这里。
这正是一个询问的时机。
诺伊塔轻声发问：“该说一说你的老朋友了，身为登临超凡境界的萨满，我可不信你的朋友会因为嫉妒而做出如此蠢笨的行径。偷窃炼金计划，这是哪里来的商业间谍吗？”
“你发现了？”
牝鹿现出身形，想了想道：“既然你发现了，那就和你说吧。这位老朋友在很久前就与我的部落时常发生摩擦，她的嫉妒心非常旺盛，这使得她人缘非常不好，但也正是这股能灼伤石头的嫉妒将她推到了超凡境界。”
牝鹿补充道：“你不要总是将超凡者想象的智谋超群无所不能啊，能踏入超凡境界自然有可取之处，但有时候我们没有那么聪明的。”
诺伊塔打量牝鹿，反唇相讥：“现身说法？”
牝鹿赞同的点头：“现身说法。我做过不少蠢事，只不过因为有足够的实力，将蠢事带来的后果化解了，这才能安然至今。诺伊塔，你如此天才又野心勃勃，终有一天会闯下大祸，说不准会与超凡者抗争，而这才是真正的蠢事。”
诺伊塔或许觉得自己掩饰的很好，但牝鹿早已发觉她那颗不安分又自作聪明的心。
她总是自信，却对力量缺乏敬畏。
诺伊塔反驳说：“我还没有超级力量，所以不会丢掉理智的。”
“但你并非只有理智，对吗？局势与感性同样会推动你不由自主地做出不喜欢的决策。”牝鹿摇晃脑袋，继而说道，“话题偏远了，实际上昨夜到此的人并非只有他一位，他们的目的其实是摧毁资料与试验记录，让你们需要推倒重来。”
“这么狠？”
偷窃资料还有回转之机，要是将资料与工坊给摧毁了，那就是跳脸输出，找死了。
不过诺伊塔有做备份的习惯，每一份呈递给她过目的资料与记录都会复印一份存到门城里。
某种意义上说，她手里的资料比安莫斯手里的还要齐全，只是她看不懂罢了。
“那其余人呢？”
“成为我的收藏品了，你想见识一下吗？”
牝鹿笑得不怀好意，令她想起穿越之前的骗她吃辣椒白醋蛋糕的室友。
诺伊塔当即拒绝：“不，还是算了，谢谢。”
“可惜。”
牝鹿惋惜摇头，继续说：“至于老朋友派人过来也是有原因的，我之前将你给我的计划安排以巧合地形式交给了老朋友，她迷上了灯塔计划，雇人研究它。”
“只不过她的团队进度很慢，找不对方向，为了防止她放弃，我就不断地添油，时不时给她的团队一些灵感，这才让他们的进度终于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不幸的是，最后百分之三十的进度没机会补全了，因为你们已经将完整地计划递交给协会，并得到协会的背书。”
“她知道后就破防了，分明倾注了心血，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就想给你的工坊一记狠的来报复我。嗯，她发现了我的引导。”
诺伊塔瞠目结舌：“真不是人啊。”
牝鹿说得轻巧，但诺伊塔知道这事做起来有多复杂，更知道了牝鹿有多么的不做人。
引导人研究一个课题，然后等人见到胜利曙光后再一脚给光踩灭。听着就让人生气。
还搁着老朋友呢？仇人才对吧。
“你这位老朋友怎么得罪你了？”
还有，所以自己的工坊被入侵真就无妄之灾，罪魁祸首是你！
第一百二十五章 命运之中
“一些因嫉妒引起的私人恩怨。”
牝鹿含糊其辞，只和诺伊塔说大致原因。
从它富有深意的目光中，诺伊塔知晓了此事是个秘密，不能轻易说出，就连探查都是十分危险的事。
诺伊塔靠在沙发上，腿，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她抬头凝望牝鹿，微笑道：“您这几日的作为可是推翻了我对你建立得认知，原本我以为你是位好人的。”
“让你产生这种认知错觉的原因来自哪？是我的容貌，亦或者对你的照顾？”
“大概是容貌吧。传说白鹿是纯洁的生灵，怎么拟用白鹿形象的您最初出现时给了我先入为主的印象，只是没想到真实的你一肚子坏水？”
诺伊塔此时已经意识到话题正在偏向危险的方向。
平日总是伪装自己的人忽然选择向你揭露真面目，这本就透露出不同寻常的信号。
她想要将灵能探出窗外，却发现休息室不知不觉被封锁，外界一片虚无，仿佛只有这里面才是唯一真实的世界。
她们此时与世隔绝。
“好坏与外貌无关，况且要论坏东西，你的作风比我更有问题。”牝鹿温和地吐露几个名字。
“那位信奉你的姑娘应该叫阿黛尔是吗？她似乎不知道冰蜻蜓女士的存在，也不知道你的前身……虽然我也不知道。翡心女士与你颇有恩怨，若是向前回溯，大抵是两月前的欲血教团剿灭战，我从她的梦里窃取了些许记忆，知晓了你们有交集的三个时间与地点。”
“层岩洞窟，石火镇，银峰。这些宝贵的珍珠被我串起来时，我就有了你的大致轨迹，从层岩洞窟出发，前往瑟卡尔潜伏，接受一些委托作为伪装。圣山的再度出现对你而言应当是个意外，这打乱了你原本的计划，是这样吗？”
牝鹿这些时日调查了诺伊塔的身份。
尽管预言术无法起效，但这不妨碍它通过诺伊塔走过的痕迹慢慢回溯她的踪迹，然后所有的线索都在层岩洞窟戛然而止。
这令牝鹿断定诺伊塔与它一样心怀鬼胎。
诺伊塔佯装镇定道：“你威胁我？”
“没有。”牝鹿立即否认，“我说过，你是贵客，在你的轨迹里我同样发现了长生之人的痕迹，他既然愿意给予你静默术，就表明你的身份受她认可。”
“无论你是红容或是其余杯之道途的高徒，我都会款待你。”
又有人将她看作红容了。
诺伊塔梳理一下鬓发，与牝鹿对视。
牝鹿的确调查到她的来历，并查出了她在盖亚的轨迹，但层岩洞窟宛如起始符，越过这个地点向前，就再也查不到有关她的信息。
天外来客这种事太过匪夷所思，牝鹿想不到实属正常。
它或许以为自己是通过隐秘渠道潜伏进层岩洞窟的外来者，抑或是层岩洞窟的高层改头换面成这副模样。
毕竟诺伊塔与翡心比试时，一手军团剑术与飘雪剑做不了假，这使得翡心都没把她往人造人觉醒方面想，而是觉得她是外来势力隔空操控人造人。
理清牝鹿的思路，明白她暂时不会对自己下手，这让诺伊塔想通了一些事。
诺伊塔询问道：“想要我做什么？”
又是摊牌，又是拿出她的过往轨迹威胁，牝鹿定然有事要她去做。
总不能是觉得好玩才做这事吧，她又不是我。
“表情不要太严肃，诺伊塔，这只是一次合作。”牝鹿顿足，环境变换，下一瞬，她们就出现在变幻莫测的灵能之海。
牝鹿将诺伊塔带到了虚境。
仿佛回到家的安心令诺伊塔环顾四周，感知到在不可见的茫茫光彩之后，名为门城的宏伟构造呼唤她，如灯塔般为所有迷失在虚境之中的灵能者指路。
“诺伊塔，你是灵能者，应当能够知道灵能之海的力量。”
在虚境里，牝鹿回归本真形态，翠绿长发如烟雾飘散，接入不可知流向的灵能大潮。
比海洋壮阔，比星空瑰丽的庞大浪潮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两人面前。
这与寻常灵能者冥想时触碰到的虚境不同。
它更磅礴，更汹涌，更不可控。
晦暗无形的事物从她们身侧经过，但又有如银砂的耀眼色彩从形如暗流的事物中流出，汇聚到露华脚边，或黯淡，或夺目。
诺伊塔轻轻一瞥，从银砂里见到了头戴宝冠的绿发女人、无忧一生的牝鹿、早夭的露华……数十种有关绿发女孩的人生映入她眼帘。
刹那间，诺伊塔明悟她们在虚境的位置。
她喃喃细语：“这是命运。”
她们正在灵能之海深处，不在上方不在下方，亦无前后左右之分，只有深浅区分的地方，这里正是命运所在。名为命运的事物将她们拥入怀中，化作涓涓细流从她们身侧经过。
灵能折射了众生，映照出堪称无限的未来。
露华将依附过来的命运分开，令部分银砂溶解为清泉，那是被她驯服的未来，受她掌握的可能性。
她捧起一汪命运，告知诺伊塔：“自从梦想天陛下完成命运这一构想时，有智生灵对未来的发展皆有预感，于是预言家与先知先觉者的数目在这一时代激增。而预言家群体里有一条理论，某些可观测命运尤为丰富的生灵是一种推动时代发展的机制，他们往往能够搅动命运，让可观测的未来朝不确定的方向发展，使时代迈向下一个阶段。”
“预言家称这种人为特异点。”
“诺伊塔，你不在命运之中，但无论是遇见长生之人被地脉卷起的意识残片还是进入圣山，都预兆你的特殊，毫无疑问，你是不在我们了解中的特异点。”
诺伊塔与露华淡漠的视线对视。
露华道：“我需要你的特异性，我要你去搅乱命运。”
“我，搅乱命运？”诺伊塔笑了，“露华，命运和角争一样，只是行为，而非目的，它只是反应事物变化的过程和对下一步发展的预测。这是最新的理论，你的时代的注定论过时了。哪怕我搅乱命运，也没法改变什么大事。”
露华用一种很奇怪的视线看着诺伊塔。
“我很清楚当时的理论已经过时，命运绝非宿命，但当今的理论继承自前者，特异点之说尚未被淘汰，它仍有可取之处……你奠定了星炬诞生的基石，此事影响颇为深远，命运因星炬的诞生已然发生偏转，所以我需要你做出更多。”
第一百二十六 分享荣光
诺伊塔在露华眼里是什么呢？
尊贵的客人，珍贵的艺术品，好看的刀……她在露华眼中同时拥有不同的身份，在不同的位置上，她有着不同用途，而她也将所托之事做得妥善，没有出现纰漏。
这样的人一直呆在巢穴里实在太可惜了。
诺伊塔有所察觉地问道：“你想要我去哪？”
露华悄声说：“提丰的梦。”
她声音轻飘如芦苇荡里的天鹅歌声，极为细小，像是担忧惊醒一场深沉的梦。
诺伊塔闻言抬首，目光冷淡：“想要鸟尽弓藏可以直说，不用这么遮遮掩掩，我不介意。”
因为介意也无用，实力的差距让弱者一方没有话语权，此时还处在虚境深处，若是露华真想做些什么，诺伊塔只能被淹没在这无穷的浪潮里，不复起焉。
这是谋求超越实力掌握的利益理应付承担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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