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日残夏
灵能技艺已经难以击穿它的防护，热熔剑更是被摧毁，唯一能对它造成伤害的只有霜刃剑。
诺伊塔低声喘息，拉开距离，以免虚妄魔趁此变故夺得优势。
她的劣势就在此处。
没有达到二阶，她就无法使用魔力，这让她的力量在消耗后就难以得到补充，须得休息才能恢复。
寻常战斗是够了，但是偏偏这家伙能不断重生，当真可恶至极。
诺伊塔检索法术，准备在钢铁之血耗尽后消耗法术对敌。
虚妄魔停留原地，没有追击，它此时的模样已经与最初时候的虚妄魔形态相差甚远，目光灵动，卓有智慧，不像最初那般嗜血，似乎不再受制于幕后者的操纵。
它认定敌人的败亡不远，便高声道：“勇士，若是在父祖的梦境深处，你定然能成为声震一方的英雄，国王的荣耀不及你，英雄的容颜逊色你，你的功绩将与珀尔修斯等人的事迹一齐受人传颂，天上的众神也会对你另眼相待。但是，你今日便要死了，死于提丰之子手中。记住我的名字，法厄同。”
原来是他。
诺伊塔回想游戏里关于法厄同的故事。
法厄同是太阳神赫利俄斯的儿子，但是因无法驾驭日之车辇致使大地受创，而被天雷击毁坠入大海，自此被埋葬在大海之中。这是原版希腊神话的故事，但《盖亚》做了后续补充。
提丰的爪牙找到了他的尸首，将它重新孕育，二度降生后成为了提丰的子嗣。
因为驾驭太阳毁坏大地的事迹，他便具有毁坏肥沃土地，将绿洲化作沙漠的力量。
如此说来，他就是令阿提卡城在浅层梦境消失的罪魁祸首。
诺伊塔闪避攻击，竭力质问：“你既是阿提卡的灾害，为何不去完成你的使命，而是与我缠斗？”
“那些妄图操纵我的跳梁小丑我自会终结，但是如你这般的英雄同样令我生厌，为了防止你干扰父祖的梦境，你就该死于此处，不能再前进一步。况且你摧毁我的形体如此多次，我便将你毁去一次又如何？”
好好好，搁这被打破防了，一定要找回场子是吧。
诺伊塔咋舌，驾驭狂风飞行，躲避法厄同的追击。
她飞行的方向正是阿提卡城所在。
就让我看看，当阿提卡城真的出现在你面前，你是否还会追着我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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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没有计划就不会计划失败了
烈风咆哮，吹响毁灭的前奏。
阿提卡城被一层微光庇护，欲要毁灭一切的风沙在经过这层微光之后威力大减，变成一道无害的微风。
城中心的湖泊因到来的沙尘暴而激荡波涛，纯净湖水起伏翻动，仿佛在怒斥灾难，要它立即退去。
绿洲的水源向来神圣，拥有某种神秘力量，而为阿提卡城带来生机的湖泊也不例外，这一神圣水源曾是大洋女神三千位女儿中的一员，是受人尊敬与供奉的宁芙仙子。
纵然它拥有的名字已经遗落，人格如河水般流失，但拥有的力量没有衰减，黄沙无法覆盖它，高温无法蒸干它，仙子的神力维持湖泊的面积，让她永远生机勃勃，不会干涸。
正是由于这一水源的存在，阿提拉在沙漠之中扎根，生生拥有了一座绿洲，只要拥有这座不竭水源，阿提卡城就能够一直延续下去。
然而今日湖泊迎来了挑战，自阿提卡离开深层梦境后就尾随于后的灾厄追来了，灾厄演化成沙尘暴，显化名为法厄同的魔物，欲要将阿提卡城彻底埋葬。
安茹站在岸边，记录湖泊水线。
激荡的湖水漫上岸堤，浸没她的脚踝，这水依然清冽甘甜，只是颜色分外鲜红，犹如大地流出的血，一眼看去不寒而栗。
她记录下水线，返回神殿。
神殿内，一场杀戮盛宴静悄悄地结束于昏默长夜，祭司倒伏于地，心脏被摘出，死不瞑目。
晴雨站在尸首之间，手中握有一块石板，微笑地参悟石板上的内容。
安茹单膝跪地，向晴雨呈递记录的数据：“老师，这是中心湖泊这段时间的变化。”
晴雨放下石板，接过记录本，随意扫了一眼后就将它放到一边，转而饶有兴致地端详起这位学生。
她温柔问道：“上了我这艘贼船，你后悔吗？”
晦暗的帷幕遮挡了烛火光亮，不知是不是错觉，安茹竟觉得老师讲话声中携带了些许细细簌簌的异响。
安茹沉默，不置一言。
少女沉默地姿态令晴雨吃吃地笑出声，她垂下手掌，纤细五指搭在安茹头顶，轻轻抚摸少女发丝，以此安抚她恐慌的心。
“既然不想回答，那就算了，毕竟事已至此，后悔亦无用。”晴雨又问，“你可有想要问我的事？”
安茹唇齿嚅嗫，低声问出困扰她的事情：“那只魔物已经挣脱您的掌控，这是否在您的计划之中。”
“计划？不不，我没有计划。”
晴雨弯下上身，勾起安茹下颌，与她对视。
在极近的距离内，安茹见到了晴雨的瞳孔，虹膜纯白，瞳仁漆黑，黑与白的对照极为显眼，让人忍不住加重对她眼睛的关注。
只是一旦投入注意力过多就能发现晴雨的瞳孔黑的离奇，时不时涨缩一下，犹如蠕虫的口器一般可怖，使人心底发寒。
晴雨听见导师说：“无论是拿到这枚陶罐前还是陶罐后，我都没有计划，剜心魔只是我借助蠕虫的力量随手转化的，毕竟城里的原材料实在太多，一时手痒造了些魔怪。你应该知道这种感觉吧，当做一次实验后，见到材料剩了很多，就忍不住将它们利用起来。”
“说回法厄同，恩，这是那只魔物的名字——我也不知道怎么知道的，在融合那只蠕虫后，我就会时不时知道一些神秘知识，这应该是蠕虫的特性之一？”
“言归正传，那只虚妄魔是法厄同，但法厄同不是虚妄魔，它本身是这场沙尘暴。法厄同的目的是摧毁阿提卡，但不会拘泥于一种形式，将它埋于黄沙可以，用烈火烫过一遍同样可以，法厄同只要结果。”
“原本还没轮到这一阶段的，因为这只是沙尘暴的初期，在我的引导下，它会成为隔绝内外的天壁，一点点消耗阿提卡人的生存空间，让他们在绝望和痛苦中死去。谁曾想出了个变数——诺伊塔将虚妄魔杀了。”
安茹询问：“这不对吗？”
“当然不对，诺伊塔干净利索地在露天环境里摧毁了虚妄魔，这很飒，但是虚妄魔本身被我赋予了杀光所有人的指令，我当时施加的控制太强，让它被摧毁后还保留着指令，这指令引起沙尘暴的变化，让它支援虚妄魔，让它重生了。”
晴雨叹了口气，“但诺伊塔的杀人手段太干练了，直接将虚妄魔又摧毁了数次，在不断的摧毁和重生里，我留下的指令损毁，虚妄魔越来越强，直至强到承载法厄同的意识，让他能够显化而出，至此，一个不受所有人掌握的怪物诞生了。”
“这事很离谱，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到过有人能够以一阶之身将二阶光明正大的虐杀十几次。”
“所以啊，从一开始这事情就不在我的掌控范围呢，原本我是打算让这只虚妄魔解决掉诺伊塔之后就找个地方蹲着，让它自己玩去。”
她们谈话之间，天中闪过一道流星，沐火的战士划破黑暗天空，如火流星一样落入阿提卡城。
诺伊塔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庇护阿提卡的微光屏障，滑行降落到一座房顶。
微光拒绝沙尘暴的影响，连空气都温和，不像外面那般酷烈。
法厄同被拒绝进入，他悬浮在天空之中，冷漠地视线垂落，遍观全城。
见他无法进来，诺伊塔遥遥瞧了它一眼，兔起鹘落间消失在法厄同的视野。
胜负尚未分出，角争的联系还紧系两人，他们都认为彼此之间还有一战，一场终结之战。
如今是阴谋时间，而阴谋同样是角争的一部分。
“诺伊塔进来了。”
察觉到有人穿过微光屏障，晴雨瞬间洞悉来客身份。
“要去见一见她吗？好像不妥，以她表露出的性子来看，怕是会将你一剑杀了，一了百了。”晴雨自问自答，“你的决定呢？”
“我与她不熟悉，况且替我死去的假身被您留在那座废墟里了，在她眼里我应该是死了。”
“那就留在这，倒也合适。”
晴雨弹了个响指，神殿里的祭司尸体和血迹脏污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随我来。”
纯白的祭司袍覆于晴雨体表，她沿着一道侧门向神殿之后走去，让安茹注意跟随。
她们穿过空空荡荡的河畔，走过数座显赫建筑，抵达一处兴建不久的祭台。
在祭台中心，一位美艳的黑发姑娘正静谧安睡，这是近似昏睡的优质睡眠，若无人唤醒，她能睡至地老天荒。
如今，晴雨需要她苏醒。
“公主殿下，该醒来了。”
第一百四十七 幻魔的败亡
幻魔因呼唤从漫长的梦中苏醒，明眸轻眨，见到衣着肃穆的晴雨。
她记得自己打不过那个假红容，被击败打晕了，怎么一睁眼见到的却是晴雨？
难道说被她救了？
幻魔尝试动起身，却发现身体难以动弹，只能做出轻微的动作。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晴雨，希望从晴雨的表情中瞧出端倪，然而越是细看，不妙的情绪越是泛滥——晴雨的眼睛怎么和那个假红容有些像？
她们身上缠绕着相似的非人感。
担忧前路的幻魔挤出一个热情洋溢的笑容和晴雨打招呼：“是您救了我吗？”
晴雨轻轻一笑，丝毫不给幻魔回转余地的说出答案：“是我绑了你，阿提卡殿下。”
沙尘暴中的魔物要抓住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公主”，寻找过程中杀死的学员和佣兵只是小菜。
哦，真该死。
幻魔心情沉重，脑瓜子嗡嗡的，她讨厌这种直来直去的家伙，特别是她们往往要比自己强。
可是形势比人强，幻魔挣扎着问：“您要赎金吗？我的老板身家富贵，是超凡掌中的宠儿，只要将勒索信寄给她，她一定会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价格。”
晴雨含蓄又不失礼貌的笑了，努力不让讥诮伤到幻魔。
可幻魔已经被伤到了。
她又道：“好吧，我和老板的关系实在说不上亲密，她未必会为我花钱。不过我现在是阿提卡的公主，如果你要阿提卡的宝物，我也可以把它们都送给你，量阿提卡之物力，结您之欢心。”
晴雨又笑了。
这张尊贵的脸却能说出如此不要脸皮的话，如果让位于深层梦境的明眸少女知道了，怕是要立刻抹去这人吧。
她真好玩，可惜晴雨不是来逗傻子玩的。
晴雨坐在祭台边缘，平静注视幻魔，细细端详她的面容，不肯放过一点细节。
宛如看艺术品一样的视线让幻魔心底发慌，担忧这人要把自己镶进蜡里，做成永不凋零的蜡像。
不过好在晴雨并不喜欢这种玩法，她只是在确认幻魔的质量，确认她获得了几成的“公主”身份。
结果嘛，令她很满意。
晴雨愉快地点头说：“你已经长熟了，公主殿下。”
这发言让幻魔激动地在祭祀台上咸鱼蹦跶：“什么啊？说人话行不行，你要杀我总要让我死个明白吧，不然我变成幽灵也不会放过你！而且你这种变态发言很恶心啊！”
“令你感到不适，我发自真心的道歉。”晴雨敛起笑容，叹了口气，“这是收集你和学员的互动后选出的语调，理应能让你觉得舒服才对。”
晴雨摇摇头，站起来，命安茹退下，到祭祀地之外去。
“既然你想知道前因后果，我就帮你捋清楚吧。故事要从这座城市开始，你可知阿提卡的原型为何？原名又是什么？”
晴雨专注地在祭台上刻画献祭的神圣纹路，口中不受影响地给出答案：“阿提卡城在最初时候，是一艘船，其名为忒修斯之船，它是某位哲人的作品。”
深层梦境中存在一个飘荡的世界，那是奥林匹斯神系的最后回响，一场只存在于提丰梦境的梦境，那是一场梦中梦。
深层梦境的哲人观察火海，希冀探索火海之外的世界，智慧的神灵支持哲人的计划，允许他们修建渡海的大船。哲人们从国王那要来建材，从神灵手中寻求力量，历时多年，以一个技艺为基底，建造了能够渡过烈火之海的天舟。
忒修斯之船在祝福中启航，然而提丰之火能焚毁一切，天舟航行多年，终遭焚毁，航船的外表干如焦炭，一块又一块的掉落，消失在火海深处。
但大船依然在航行，神铁铸造的外壳被焚毁，火海中的魔火就被束缚，锻造成新的船体。
一次又一次的毁坏重铸，一次又一次的替换维修，不知经过多少时日，忒修斯之船终于穿过火海，抵达浅层梦境。
“这是这座城的来历？”幻魔点评，“你这故事不对啊，启航是艘船，怎么到地变成了城呢，而且人从哪来？总不能还有人能在特修斯之船上繁衍生息吧，烧都烧死他们了。”
“人？”
晴雨像是听到极好笑的事情般笑出了声：“这里哪有人？除去我们这些外来者和误入于此的梦境游商外，这里再无人类。”
“祭司和卫兵不都是人吗？”
“它们是梦境生物。忒修斯之船抵达浅层梦境后，扭曲了一些梦境生物，赋予它们事先储存好的身份与因果，强行捏造了一个‘阿提卡城’出来。”晴雨笑道，“所以你才能轻易地获得阿提卡公主的身份，哪怕这一身份象征的力量与荣光远超你的掌握。”
“因为原先被忒修斯之船绑来的梦境生物受够了被约束在一块梦境的痛苦，有你来接盘，它高兴还来不及呢。你的身份窃取能力固然奇妙，但对方主动的原因也不可小瞧。”
晴雨这话说得笃定，就好像她就在幻魔窃取公主身份的现场。
幻魔惊愕道：“你监视我？”
“没有，只是蠕虫有一些穿越时间和可能性的小窍门，我学会了而已。”晴雨忽而惋惜，“可惜自从梦想天的时代开始后，穿越时间的可能就被禁绝，也就只能在这场梦里试一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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