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这是出于对神明的虔诚，我们要证明我们的诚意，如果连面见神明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去和神明沟通……你们先回去吧，回到村子里去。”
面对着手下那些魔法使们的劝阻，耀光者说得有理有据。
但他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作为首领，以身犯险确实是不应该的，但是作为父亲的儿子，他至少要亲眼看到，他的父亲，到底是因什么而死。
所以，为了报这份血仇，耀光者偷偷地，在那些祭品里面下了毒。
这是他唯一能对抗那位神明的办法，也是他唯一能做到的复仇手段，但考虑到那个恐怖的神明是蛇神，他也不能确定，那些毒，到底会不会有效果。
所以他才选择留在这里，他要亲眼看着那些祭品被吞食，哪怕会因此而死，都在所不惜。
但是，在又等了三天之后，蛇神依旧没有来。
第5章 饭不能乱吃
不知不觉之间，日夜轮转已经七次。
上一任族长口中的恐怖巨蛇，仍旧没有出现，整片林地也是一片静谧祥和的样子。
就仿佛那关于巨蛇的说法，只不过是上一任族长弥留之际的幻觉。
这也让作为第十九代首领的耀光者愈发迷茫了，原本他还信誓旦旦地想要为父亲复仇，可现在，在等待了足足七个日夜之后，就连他自己，也开始陷入了自我怀疑。
“那条巨蛇，真的存在吗？又或者说蛇真的能长到那么大？”
越来越多的疑惑，浮现在耀光者的心头。
有了疑惑，自然要想想怎么解开疑惑，但眼下的耀光者，却已经连最基本的正常思考都难以做到。
只因为，眼下的他，实在是太饿了。
他是让那些手下们离去了，但当时复仇心切的他，却唯独忘了让手下们多留下一些食物和水。
只是一个小小的疏忽，却直接让耀光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局。
最初的几天等待，耀光者还没意识到会有这样的问题，那个时候，他手边不止有装满清水的皮袋，甚至还有几片风干的野牛肉片用来充饥——这些被压制紧实的肉干不仅盐分丰富，更是颇有嚼劲，只是一片，就足以当然吃上一天，是专供给魔法使们的便携口粮。
然而，作为伊格尼瓦斯家族最强的魔法使，耀光者的饭量，也是颇为惊人的。
皮囊中的水，在四天前就喝光了，这还是他无比节省之下的情况，至于吃上，几块原本被他当作应急食物的风干野牛肉片，此刻也仅仅只剩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小块。
就是这么一小片风干肉，哪怕他已经将其放在嘴里抿了又抿，也不敢将其咽下。
只因为，他还需要用这片风干肉的滋味，来让自己吃草。
的确，作为第十九代首领的他有着强横的实力，只需要双手一拍，有着这样的高超本事，就算是身形巨大的长毛象，他也一样能轻松狩猎。
但那也得能看得到长毛象才行。
而眼下，别说长毛象了，周围甚至连只兔子都见不到，就算他本事再大，没有猎物，也不可能有东西吃。
“建造祭台的时候人太多，那些野兽都被吓跑了吗……”
耀光者马上便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于是，在随身的风干肉几乎要被吃光的时候，耀光者也只能像那些羚羊和兔子一样，拔起地上的狼尾草和须芒草，往自己嘴里塞。
其实现在选择离开，回到村子里吃顿好的，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或者至少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找点猎物，起码找点浆果来充饥——然而或许是过于执着，又或者是因为饿昏了头，耀光者竟半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如果现在离开，我前些天不是白挨饿了？”
这样想着，耀光者咬牙继续坚持了下去。
他将这件事看成了一场战斗，看成了一场与饥饿的战斗，对手越是强大，他就越是斗志昂扬——他相信自己，一定能依靠意志战胜当下的困境，也一定能通过智慧战胜那条巨蛇。
可事实却证明，耀光者还是有些高估自己了，他或许能够通过意志战胜困境，也能够通过智慧战胜猛兽。
但他却没办法战胜，自己的胃。
越是饥饿，理智就越是模糊，在没有营养供能的情况下，大脑的运转也变得愈发缓慢——他虽然还能再继续坚持下去，但此刻的他却也只剩下了坚持本身。
但是，只靠吃草，他真的没办法再坚持下去了。
“还有什么东西是能吃的吗？”
饿得头晕眼花的耀光者，下意识地转过头。
好像，还真有。
那是堆积如山的长毛象肉，是原本用来作为祭品，供奉给那位蛇神的，不过在七个日夜轮转之后，这些原本新鲜的肉食，却早就已经开始散发异味。
“但是，应该没问题吧？”
耀光者本能地咽了口唾沫。
“只要去掉那些不能吃的部分……所以到底是哪里不能吃来着？”
也就是这个时候，耀光者才想起来，这些肉都是被他下过毒的——但在饥饿的驱使之下，他还是觉得，里面肯定有一部分肉，是没有腐坏，也没沾染上剧毒的。
“只要吃一口就要，哪怕只是拳头大小那么一块……甚至巴掌大小那么一片，我就能继续坚持下去，我就能继续坚持下去……”
脑子里还在犹豫着，但他的身体却已经本能地拔出了腰间的骨质小刀。
“就算切到一些变质的部分也无所谓，只要烤熟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
这样想着，耀光者双掌一拍。
偌大的火球凭空轰出，直接点燃了熄灭已久的篝火。
而那柄骨质的小刀，也早已迫不及待地，割向了面前的长毛象肉。
——————————
“嗯？怎么有烤肉味？”
远在深山之中的杜易猛地扬起了头，吐着信子，感受着那飘来的淡淡气味。
虽然气味很淡，淡到微不可查，但杜易仍旧能分辨出，这是烤肉的香气没错——作为一个资深的烤肉专家，他甚至只凭这股淡淡的气味就能判断出，烤肉的绝对是一个新手。
不管是肉质，还是火候，都差了点意思。
并且，还少了最为重要的几个部分。
“没放盐和糖啊……并且油水也太少”
深山中的杜易连连摇头。
更多的香料，这个挺看运气，但是盐和糖这两样，却是基础中的基础——盐就不用说了，这个是再基本不过的调味，肉汁的鲜香全都靠这点盐来引出，至于糖的话，不管是用蜂蜜，还是用岩高兰浆果的果酱，都能有效增加肉汁的风味，让烤肉在入口的一刹那，就带来巨大的幸福感。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油脂，明火烤肉，一定要肥瘦一块烤才行。
“不然的话，像现在这样干烤，肉是会熟没错，但是肉汁也会被烤干，肉会变得很柴很硬，吞下去的时候，也会噎嗓子。”
杜易在这方面颇有经验，毕竟在他刚开始学烤肉的时候，就吃过这方面的亏。
这也让他忍不住，想要去交流一下。
最近一段时间里，他一直都在深山里采集香料，收集木柴，顺带消化之前的两顿饱餐，倒是有段时间没开火做饭了，眼下这远方飘来的烤肉香，倒是让他有了点秀一秀手艺的冲动。
“过去看看吧。”
这样想着，杜易放好了自己刚刚抽断的几棵巨木，随后一路蜿蜒而去。
以杜易这庞大的身躯来说，路程倒不算多远，只是片刻，他就已经看到了那片明显是人为搭建的祭台。
不过眼下，杜易却已经没心思注意这祭台本身了，只因为祭台上那个穿着兽皮的野人，已然双眼泛白，口吐白沫，眼看着就活不成了。
而在野人的手边，一块被烤了一半的长毛象肉，还在散发着阵阵异味。
烤肉难吃到吃不下去，杜易也不是没做出过这种东西，但是自己烤肉把自己吃死了，这种事杜易还是第一次见。
好在眼下这个人看起来还没断气，杜易对处理食物中毒也颇有经验，于是在思索了片刻之后，他准备把这个人救回来。
救人一命，这会是很好的沟通基础。
第6章 食物是沟通的基础
出于安全起见，杜易第一时间先检查了那些长毛象肉。
事实证明杜易的谨慎是正确的，那些长毛象肉里果然有毒——虽然这点毒性在他看来不算什么，但是拿来杀长毛象大概是没问题的。
“也就是说，用毒杀了长毛象，然后吃了带毒的肉……并且这个肉还变质了。”
杜易大概捋清了事情的脉络。
事情变得麻烦起来。
要说毒死长毛象，这个杜易倒是会，只需要用蛇牙咬上去就好了，或者隔着很远吐口痰过去——当然，大部分时候他不会用这种费力的办法狩猎，他更倾向于简单直接的扔石头。
但要说解毒……
这个杜易就完全不会了。
于是他也只能暂时用对待食物中毒的办法来处理了，首先自然是用尾尖轻轻殴打这个人的腹部，要做到让这个人吐出来，但又不至于被过于庞大的力道夯进地里。
而在这之后，他便找来了一些，龙葵浆果。
这些黑色的浆果，还是他之前收集调味料的时候弄到的，当时的杜易一度以为这种东西能拿来当岩高兰浆果的平替，可谁知道做好了之后味道完全不对，吃下去之后更是让他吐了小半天。
但眼下这种时候，这些龙葵浆果却正好可以拿来催吐。
“首先，要把胃里的变质肉都清理干净……”
在用蛇尾将地上的人轻轻殴打到张口闭眼之后，杜易精准地将尾尖上沾到的浆果汁液，滴入了对方的口中。
而在这之后，他又取来了，大量的蜂蜜。
杜易曾经听说过一个理论，叫很多时候不管是解毒还是治病，药物提供的只是辅助效果，更多的时候，还是靠身体本身的自愈能力在进行恢复——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来的话，他就算不知道怎么解毒，至少也能通过给这个人的身体大量供能，来增强对方的恢复能力。
用形象一点的说法来说，就是前线怎么打他不知道，但至少后勤方面能管够。
含有高糖分的蜂蜜，无疑是最佳的快速供能食材，不过杜易这边说白了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如果只是单纯的食物中毒，他确实能解决，但眼下长毛象的肉里本身就有毒，这个他是真没想到。
但令杜易意外的是，或许是这个人运气够好，又或者是因为野人的身体代谢比他理解的还要强很多，这野人竟真的恢复了意识，甚至开始大口呕吐起来。
——————————
耀光者刚才已经快死了。
弥留之际，耀光者有些恍惚，被自己下在肉里的毒给毒死，他或许会是伊格尼瓦斯家族有史以来，死得最愚蠢的族长，
但就在他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过往那些幸福片段的时候，却有奇怪的汁液滴入了他的口中。
紧接着他便大口呕吐起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份恶心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他几乎要将内脏都一块吐出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却有一股庞大的力量从侧面掀起了他的身躯，让他翻了个面。
这也直接让刚刚缓过气的他避免了，被自己的呕吐物给呛死的惨痛命运。
但此刻的耀光者却没心思在意那力量是从哪来的了，剧烈的呕吐甚至让他的呼吸都变得紊乱，头颅有些晕眩，就连眼睛都睁不开。
天知道这样的呕吐到底持续了多久，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就要这么吐死过去。
好在，胃里的东西很快就被吐了个干净，只剩下身体本能的干呕。
也就是这个时候，耀光者逐渐恢复了视线。
他看到了蛇。
就像父亲遗言中所说过的那样，真的有小山一般庞大的巨蛇，只不过也有些地方和父亲遗言中说的不同，至少眼前的蛇身上没有挂着什么蒸腾着热气的血肉，也看不到什么森森的白骨。
入目所及，只有坚韧的漆黑蛇鳞，鳞片的边缘之处，甚至还隐隐带着泛黄的金边。
那威风凛凛的姿态，竟真的如同神明降世一般。
“这……呕！”
耀光者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才刚张开嘴，却又是一阵强烈的干呕。
也就是这个时候，耀光者才看到，周围那些被砸烂的大片浆果，仅仅只是闻着气味，他就已经知道那是村子里的巫医们常用的催吐草药。
“这么大的剂量，就算长毛象都得躺下，难怪我会吐的这么厉害……可是这一切又是谁做的？”
想到这里，耀光者却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这种事情，好像也不用再思考什么了。
毕竟那巨蛇的尾尖上，还沾着尚未干涸的，黑色果酱。
“我……”
耀光者一阵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