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所以说……”
脑子有些纷乱的哈比萨决定白天先看看，能不能通过塞奈特拿回自己的东西，毕竟不管是去是留，他都要带上他的本子和笔。
然而在天色亮起的时候，还没等哈比萨这边和塞奈特说出自己的请求，来自太阳神庙的调令，却先一步找上了他。
“为什么要征调他？”
面对着那几个上门传令的太阳神祭司，反倒是塞奈特先站了出来。
“我不是已经交过罚金了吗？怎么还……看来你们是想要更多？”
“这次和罚金无关，所有年轻的祭司都在征调的范围之内。”
出乎塞奈特的意料，这一次，那几个太阳神祭司竟连罚金都不在乎了。
“这是战争主祭马特佩里亲口下的命令，所有年轻的祭司都要参与仪式，为伟大的太阳神尽忠。”
第173章 太阳神降
战争主祭马特佩里亲口下令，这一次连塞奈特也保不住哈比萨了。
于是哈比萨也只能跟着那几个祭司，一路来到了那恢弘的神庙之中，也就是这个时候，哈比萨却看到了更多跟他一样的年轻祭司——那些祭司们脸上大多都带着兴奋的表情，明显是在期待着什么。
不过他们却没有做些什么交头接耳的事情，只因为一尊更为庞大的身影正站在神殿的最前方，那巨人一般的伟岸身姿，无疑就是战争主祭，马特佩里本人。
“这是……要打仗了？”
混在人群之中的哈比萨心中顿时涌起了这样的想法，而看身边那些年轻祭司们，脸上显然也都带着几分求战的狂热——再结合之前在塞奈特那里听到的，关于那场神战的消息，哈比萨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眼下将所有年轻祭司聚集起来，这怕不是要对蛇神的帝国发动总攻！”
哈比萨做出了他的判断。
然而很可惜的是，他终究不是那个嗅觉敏锐的赛特卡，他的判断，也远没有那么准确。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战争主祭马特佩里没有说任何关于战斗的事情，反而让他们所有的年轻祭司都闭上眼睛，诚心去念诵那些赞颂太阳神的祷言。
“……就这？”
哈比萨有些惊愕。
而在他的身边，那些年轻祭司们的脸上，也闪过了难以掩饰的失望。
专门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就只是为了这点事情吗？
不过面前的毕竟是战争主祭马特佩里，是太阳神降到人间的神使，他们就算有天大的抱怨，这种时候也不敢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更何况这种事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他们本就是太阳神的祭司，念诵太阳神的祷言，本就是他们应该做的。
于是，伴随着马特佩里挥下手掌，众人顿时便齐声念诵起来。
“伟大的荷鲁斯，天空的王者，金色双翅划破晨雾！”
“您是天空之眼，光芒穿透混沌的阴霾！”
“您的鹰眸注视着大河两岸的每寸土地！”
“邪恶在您的凝视下如沙粒般消散！”
这是最为常见的祷言，满篇都在赞颂太阳神无上伟力，而伴随着一边又一遍的念诵，那些祭司们的表情也变得愈发虔诚。
当然，大多数祭司是真虔诚，毕竟他们本就是太阳神的信徒，不过也有少数人是装虔诚，比如同样正在念诵着祷言的哈比萨。
如果换成以前的哈比萨，或许真的会诚心诚意地赞颂太阳神，但眼下的话，哈比萨只能说，比起虚无缥缈的太阳神，他还是更相信蛇神一些。
至少，蛇神真的曾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蛇神不止出现在他的面前，甚至还耐心听他讲述了过往的那些经历，而在听完了那些之后，蛇神甚至还给了他练习本和笔——而这也就意味着，他没有任何背弃蛇神的理由。
至于眼下人们赞颂的这位太阳神……
“太阳神真的存在吗？”
哈比萨不禁这样想着。
虽然不管是在塞奈特的口中，还是在其他祭司们的口中，他们的太阳神，都已经通过偷袭的方式杀死了蛇神，但哈比萨还是宁可相信，那些话语都是胡编乱造出来的——太阳神的伟力究竟有多恐怖，哈比萨虽然不清楚，但蛇神的身躯有多庞大，哈比萨可是亲眼见过的。
蛇神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杀死，又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蛇神会这么轻易就被杀死。
所以说……
“这些太阳神的祭司，说蛇神那边是秘不发丧，但是眼下看来，恐怕是他们自己这边才是做了类似的事情……那所谓的太阳神，很可能压根就不存在，是他们为了家激励前线士气编造而出的谎言。”
这样的想法，其实已经有点先射箭后画靶子的意思了，此刻的哈比萨宁可相信太阳神不存在，也不愿意相信是蛇神出了事。
不过，哈比萨马上就知道，自己的判断又出错了。
只因为，在他的视线之中，一个年轻的祭司在浑身一阵哆嗦之后，突然就睁开了眼睛，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
“总算能透透气了！”
那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年轻祭司突兀地神了个懒腰，随后竟迈开步子，朝着马特佩里的方向走去。
“你做得不错，本来还以为这次要回不来了……做得好，马特佩里。”
“吾的荣幸。”
面对着那个看似平平无奇的祭司，马特佩里竟当场单膝跪地。
这甚至是当着所有年轻祭司的面，马特佩里竟没有半点顾及。
而那个看似平平无奇的祭司，虽然气息很微弱，但那隐隐散发的气场，鳄鱼伴随着这一跪，迅速开始变得凝实起来——那灼热的气场，带着太阳一般的骄傲，简直就像是太阳神本尊降到世上一般！
不，不用什么简直。
眼下降临到神庙之中的，分明就是太阳神本尊。
只不过这位太阳神的本尊，眼下还很虚弱，这也其余的祭司们继续不断的念诵着祷言，不断赞颂着太阳神那惊天动地的伟力——而伴随着这些持续不断的赞美，太阳神本尊的气势，也逐渐显得愈发高昂起来。
简直就像是，太阳真的落到了地面上一样。
在那有如实质的灼热气场之下，终于有祭司已经支撑不住，整个人登时便倒了下去，融化在了地面之上——这并非是什么对瘫倒的形容方式，而是字面意义上的融化。
亲眼看着那个支撑不住的祭司，逐渐没入脚下的地砖之中，哈比萨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在用我们当燃料？”
哈比萨顿时亡魂大冒。
此时此刻，无疑是他一生中最为凶险的时刻，稍有不慎就会和刚才那个祭司一样，当场死于非命——他甚至连当场拼命都做不到，只因为在这神圣的大殿之上，所有人都不准携带武器。
没有剑的剑士，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年轻祭司倒在地上，溶进地里，成为燃料的一部分。
而在他的面前，在大殿的正中央，吸收了燃料的太阳神，也变得愈发灼热璀璨。
第174章 杀不死的神
在足足三分之二的年轻祭司融化成燃料之后，整场仪式终于结束。
而太阳神乌贾特，也终于恢复了，些许的意识。
是了，这便是他之前留下的后手，身为神明的他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深陷死地——的确，他的本体眼下确实还被镇压在那邪恶古蛇的脚下，但至少他的部分意识，已然顺着信徒们的祈祷，转移到了最安全的地方。
这里是他的城，他的国，在这片大河上游的土地上，他的意志是绝对的。
就像现在这样，仅仅只是为了转移意识，他就能让他的神使马特佩里，将所有年轻的祭司召集起来——从一开始，这次召集就不是什么站前动员，这仅仅只是为了给他的意识挑选一个合适的容器。
只可惜，这个容器虽然足够虔诚，但却不怎么结实，于是他也只能将更多的年轻祭司融掉，尝试将手头的这个容器打造得更结实一点。
“好在，没有浪费太多。”
看了眼那还没融进地板里的，仅剩三分之一的年轻祭司们，太阳神乌贾特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留下一部分，那就可以下次出了事的时候再用，如果这一次就把年轻的容器都用光了，那下次恐怕他就只能用老年的信徒当容器了。
只能说，相比起那些老年的信徒，他终究还是更喜欢年轻的躯体，毕竟那些所谓的岁月带来的智慧，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反倒是年轻带来的活力，对他来说才是更有用的。
“好了，让他们退下去吧。”
太阳神乌贾特对着那些残存的祭司挥了挥手。
就像是驱散一些虫子。
毕竟这些祭司们对乌贾特来说，也确实如同虫子一样没错，尤其是他们祈祷的时候，那念诵经文的声音简直如同蚊虫的嗡鸣一样令他心烦——哪怕那些经文的内容都是在赞颂他的丰功伟绩，也是一样，只因为他听得出来，那些赞颂背后的渴求。
是了，这些祭司们之所以赞颂他的强大，无非就是因为他的强大能够给这些祭司们带来诸多利好，如果不是因为这些祭司们真的有用，乌贾特是真的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他们。
当然，这样的态度，肯定也会让这些祭司们不满，不过乌贾特同样也不在乎，只不过是一群渺小的凡人而已，就算死光了也会有下一批。
更何况，还有马特佩里，这个忠诚的仆人会为他处理好一切。
事实也证明了，马特佩里确实足够能干，不止能够做到将整个圣城中的年轻祭司都集中起来，供太阳神乌贾特挑选合适的容器，甚至就在这些年轻祭司死了足足三分之二之后，还能将这场丧事转变为喜事。
“他们都已经与太阳神融为一体，回归了太阳神的怀抱。”
面对那些失去了子嗣的家庭，马特佩里给出了这样的回应。
“这是无上的荣光，你们为什么要悲伤？”
是不是无上的荣光，那些失去了子嗣的家庭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战争主祭马特佩里亲自上门的时候，他们不能说出半个不字。
而那些侥幸活下来的祭司，也都被严令不得将此事外传。
不过以当时的在场人数，这所谓的严令就是一句废话，总会有人忍不住，将太阳神附身于人身的事情传出去——就好像现在，死里逃生的哈比萨，就已经忍不住和那督战祭司哈托尔卢努的妻子塞奈特，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哈比萨不是没经历过生死，他也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不知多久了，但如此诡异的生死危机，这种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死亡步步逼近的无能为力，已经让恐惧彻底掐住了他的咽喉。
眼下能有个人说两句，哈比萨至少也能稍微好受一点。
即便这种行为在哈比萨看来，已经是软弱的象征。
“但是就在我的面前，就在我的视线里，那些人都融进了地里，融进了光里……”
回想起那个恐怖的场景，哈比萨到现在都脊背发凉，冷汗从他的额头上不断渗出，他整个人都在不断颤抖着。
只因为，就连他自己，也差点死在那里。
他甚至不知道那些融进地里的年轻祭司，到底是为什么死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倒下的人越来越多，离着他也越来越近……
直到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恐怕要倒在这里的时候。
他侥幸活了下来。
他确实是活了下来，但这却远比死亡更加恐怖，即便以哈比萨那堪比剑刃的坚定意志，也仍旧被这诡异的死亡吓破了胆。
这一切实在是过于超出他的认知，他完全没办法理解，自己所经历的，到底是什么。
但更令哈比萨感到恐怖的是，在听了他说出的这些之后，眼前的塞奈特，反而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你是说，伟大的太阳神降临到了人的身上？”
塞奈特紧紧地盯着哈比萨的眼睛。
“伟大的太阳神，降临到了人世间？”
“应该是这回事，不过……”
哈比萨十分不解，要知道他想说的可不是这个，他只是在表达他的恐惧，在述说这件事的诡异。
可为什么，在他说出了这些之后，眼前的塞奈特，却好像变得更高兴了？
确实是更高兴了，哈比萨看得出来，塞奈特那眼中闪烁的神采，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至于死了三分之二的年轻祭司，这种消息对塞奈特来说反而没什么所谓。
“只不过是回归了太阳神的怀抱而已，这不就是我们这些祭司，应该为太阳神做的吗？”
“这……”
哈比萨突然说不出话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哈比萨突然想起了他曾经问过的一个问题。
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就心血来潮，对着伟大蛇神发问，他想知道神明会不会死，能不能被杀死。
出乎他的意料，伟大的蛇神给了他两个答案，分别对应能够被杀死的神明，和不能被杀死的神明。
当时的哈比萨还有所疑惑，能被杀死的神明，他还能理解，可是这杀不死的神明……又是怎么个杀不死？
而现在，哈比萨感觉自己已经有了答案。
这也让他从无边的惊恐中，回过神来。
第175章 弑神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