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没那么确定，毕竟我离乡也有一阵了，虽说眼下回来了，但是乡里多出几个我不认识的人，其实也不算奇怪。”
一边啃着硬饼，哈比萨一边继续说了下去。
“至于你们几个不会种地，这个也不奇怪，毕竟村长的儿子也不会种地，我当年学习读写那阵，也不是太会种地……也就是后来放弃了考祭司之后，我才开始正经学着该怎么干活，不过那个也是后来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哈比萨的声音顿了顿。
“所以在那个时候，我还只是觉得，你们或许跟我以前一样，只是对干活不熟练……可是现在的话，你们居然连鱼都不吃。”
“这种东西……有什么吃的必要吗？”
也就是这个时候，其中一个仆从开口了。
“这种连盐都没撒的东西……”
“盐也不是谁都能买得起的。”
哈比萨摇了摇头。
“甚至连鱼这种东西，也不是谁都能吃得起的……正常的农夫，一年到头能有点肉吃就不错了，更多的时候，他们能吃的也只有稀粥，这种硬饼子都算不错的东西了。”
至于那些肉食，自然是要供应给祭司和战士们，他们需要维持武力和体魄，也需要维持对于其他人的压制。
毕竟吃肉和不吃肉之间，在体格和力气上，可是有着巨大的差距。
“而这一切，都是以太阳神的名义。”
哈比萨抬起手，指了指漆黑的夜空。
“以太阳神的名义，他们得到了恩赐，以太阳神的名义，他们得到了一切……所以我才会说，从来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太阳神的恩赐，你们才是那所谓的恩赐。”
一个祭司想要顿顿吃肉，只靠自己肯定是不够的，但如果有一百个人帮助这个祭司搜寻猎物，那这个祭司确实就能做到顿顿吃肉了——而这个祭司顿顿吃肉的代价，也就是那一百个人完全不吃肉，哪怕找到肉也不能吃，只能送到祭司的手里。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太阳神，真的重要吗？
或许是重要的，毕竟确实要有太阳神这个名头，祭司才会有那尊贵的身份。
但也许是不重要的，起码在哈比萨看来，把太阳神换成什么月亮神，换成什么山神，换成什么星星神，一切都没有任何区别。
就算换成蛇神……
“不，换成蛇神的话，就不会是这样了。”
想起自己在之前，面见那位伟大蛇神的时候，哈比萨不禁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如果换成那位蛇神的话，一切就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了，毕竟和所谓的太阳神那种不管不顾不同，蛇神是真的会认真倾听每一个人的需求——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蛇神认真倾听他过往的时候，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蛇神赠予他的练字本和笔。
的确，那练字本和笔，或许已经遗失了，哈比萨甚至隐约已经意识到了，那宝贵的礼物，恐怕已经再也找不回来了。
但此刻的哈比萨，已经不再执着于那两件东西本身了。
“蛇神赠予我纸和笔，可不是为了单纯的让我练字……”
这一刻，哈比萨隐约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那种，使命感。
虽然那宝贵的礼物已经遗失了，但这份馈赠所蕴含着的精神却还留在他的心里。
他会在心里练习，会在心里书写，会一字一句的书写出，那些伪神和伪神信徒的丑恶。
他会一字一句的写出，那个伪神的死亡。
“而你们几个……如果你们要追随那个伪神，就回去吧。”
这样说着，哈比萨挥了挥手。
“只是，当圣城崩塌的时候，你们也会跟着一起被埋葬。”
第180章 妄图征服神明之人
那几个前来寻找哈比萨的仆人，仓皇逃离了布巴斯村。
他们实在是不敢再待下去了，只因如今的哈比萨实在是变得过于恐怖——虽然这个曾经的剑士，眼下连剑都没有拿，但那口中吐出的话语，却远比剑刃来得要更加锋利恶毒。
“必须要赶快杀了他！”
回到圣城的几个仆人，第一时间见到了塞奈特，他们祈求着这位主母，一定要派人杀了这个危险的人物。
虽然他们也没太听懂，哈比萨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亲自见过哈比萨的他们，已经本能地感受到了那股恶毒的危险。
所以他们几个没有人选择留下，所有人都逃了回来，只有尽快让哈比萨死，他们才能感到安心。
不然的话……
“圣城真的会崩塌吗？”
只靠哈比萨一个人，自然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是他们不敢赌。
然而，就当他们以为，主母塞奈特会意识到这份危险，派人过去除害的时候。
他们得到的，只是一声嗤笑。
“圣城真的会崩塌吗？”
笑了一声，塞奈特摇了摇头。
她还以为那哈比萨是在做什么惊人之举，但现在看来，这个年轻的剑士在被她冷落的时候，大概就已经疯了——这种无差别的怨恨，想要毁掉一切的无能狂怒，她已经见过太多太多。
像是那些被她冷落的秘密情人们，还有一个最为明显的例子，她的丈夫，督战祭司哈托尔卢努，不就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得到她的青睐，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派杀手过来。
“呵，男人。”
塞奈特只觉得无趣，很快便不在意这些了。
毕竟相比于这种疯了的旧情人，还有更加吸引她注意力的事情。
那就是，太阳神本身。
伟大的太阳神终于愿意现身了，虽然只是一个小型的秘密集会，但这仍旧给了塞奈特亲眼见太阳神一面的机会——塞奈特十分笃信，只要能让她见到太阳神一面，她就一定能与那位太阳神发生点什么。
毕竟她对自己的魅力有着十足的自信，不然也不至于有那么多为她失去理智的旧情人了。
而现在，她要运用自己的这份魅力，去俘获一个神明。
是了，这才是真正的大事，真正让她为之战栗的刺激。
让一个神明为自己而疯狂，有什么事情能比得上这个？
“对，就是这样……”
仅仅只是想一想，塞奈特就已经浑身颤抖。
于是，在集会的那一天，她用了自己十二成的功力来准备一切。
首先自然是她最看重的那件战袍，那件半透明的亚麻长袍既能清晰地勾勒出身体的曲线，又能在遮掩之下令人浮想联翩，坠在下摆上的青金石与绿松石串珠，会随着行走的步伐轻声响动，那是悦耳的神赐之韵律，同样也会让所有人记住，只要听到这个声音，就意味着她的到来。
而搭配这一件战袍的，则是一副毛皮披肩，并非是圣城里流行的豹皮，而是精心挑选的羚羊皮——相较于狂野的豹皮，这种用羊羔皮做出的披肩更能映衬出她的柔软与脆弱，不是彰显自身的锋利，而是激起他人的保护欲，这是她精心设计的小心机。
同样有着类似心机的，还有那夸张的扇形项圈，虽然这种黄金项圈，也算是圣城里颇为流行的配饰，但塞奈特这边的运用却又是不同——别人戴着这黄金项圈，无非是想要通过上面的孔雀石和红玉髓，还有那些精细的雕工，来展示自身的富有，但塞奈特却是直接用那深陷在胸前的黄金链条，来凸显自己傲人的身姿。
至于臂钏与指戒，这个就更不必多言，同样皆为黄金打造，上面镶嵌着紫水晶，对于这种与凸显身形无关的配饰，塞奈特则主要注重宝石的成色，好让自己显得更为光彩夺目。
当然，除了穿搭和配饰之外，妆造也是重中之重，为了能吸引到太阳神的注意力，塞奈特用孔雀石粉末与黑铅混合，勾勒出了夸张的“神眼”造型，那上扬至太阳穴的眼尾，正是对应着“荷鲁斯之眼”的妆容，只不过这神圣的妆容落到她的脸上，却不知不觉多了几分魅惑。
那是因为她的脸颊上还涂抹了赭红色的胭脂，还用茜草与蜂蜡调制的洋红色颜料描绘出了饱满的唇形，而那些点染的黄金细粉，正是在模仿太阳神的光辉。
不过相比于视觉上的冲击力，塞奈特真正的武器，还是那环绕周身的香气。
那是以没药，乳香，肉桂，蜂蜜等调制而成的香膏，涂抹在手腕，颈部与胸前，象征着净化的没药和乳香，让她显得更为神圣，肉桂带来的辛香却又让这神圣之中多了几分暧昧诱惑的气息——三种气味结合之下，既能凸显出“与神同行”的虔诚与圣洁，又能让人在不知不觉间感受到那份，藏在神圣之下的刺激。
而在此之余，她更是额外使用了莲花精油来强化自身的香氛，那是用蓝莲花浸泡橄榄油制成的精油，被她涂抹在耳垂和锁骨，据说这种精油能做到“唤醒灵魂”，是唯有圣城才有稀少产出的珍惜物品。
然而只是这些，对于塞奈特来说还是不够。
于是，在到达那座庄园的时候，塞奈特的手中，便多了一个黄金打造的莲花香炉。
莲花香炉带起一片缭绕的烟雾，让她显得缥缈却又不至于完全遮挡视线，香炉里面焚烧的，是安息香和豆蔻，缭绕的烟雾再搭配身上的香氛，足以给人带来视觉与嗅觉的双重冲击。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塞奈特这次算是武装到了极限，身上每一个配件都堪称价值连城——当然，相比于赫里奥波利斯这种大城，肯定差了点意思，不过起码就她手上那个镶嵌了紫水晶的戒指，买下一个布巴斯村已经是绰绰有余。
前提是她要知道布巴斯村到底在哪。
“都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我一定能得到太阳神的青睐！”
抱着这样的想法，塞奈特下了马车，和其他与会者一起，进入了这栋庄园之中。
第181章 太阳神的祭品
才刚进入庄园之中，塞奈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这十足的准备，确实是做对了。
只因为入目所及之处，那些其他的人们，那些其他大祭司的女儿，甚至其他大祭司的妻子……只看那一身又一身的珠光宝气，只看那入目所及的五光十色，塞奈特就已经确定，这些人跟她想的一模一样。
很显然，大家都想到一块去了，都想要通过征服太阳神来证明自己的魅力。
甚至还有不少祭司本人，也打扮得颇为……魅惑，虽然他们衣着看起来挺正式，身形也站得笔挺，但塞奈特依旧看得出，他们也想要得到太阳神的青睐。
“这就是太阳神啊……”
塞奈特不禁感叹出声。
是了，这就是神明的魅力，哪怕谁也没有见过神明，哪怕神明甚至只是将意志降临到一个凡人身上，但只是这神明的名号本身，就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之疯狂。
“不过……你们会看到的。”
深吸一口气，塞奈特坚定着自己的信念。
“你们会看到，神明为我疯狂的那一刻。”
也就是塞奈特这样想着的时候，太阳神出现了。
当然，最先出现的自然不是太阳神，而是战争主祭马特佩里，这个身形魁梧的巨汉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是众人视线的中心——沉稳，肃穆，这便是马特佩里的代名词，当这个巨汉出现的时候，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人们，登时便安静下来。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作为万众瞩目的焦点，那位战争主祭，却将身形让到了一边。
不止让到了一边，这位战争主祭甚至还单膝跪地，这既是象征着对神明的忠诚，同样也是为了让自己的身高不会高过神明本身。
而在这强大的巨人跪地之后，那散发着无尽光辉的人形，终于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那散发着无尽光辉的人形，并非是和凡人一样依靠双脚来走路，而是悬浮在半空之中，如同高挂在天上的太阳一般。
这如同初生朝阳一般的姿态，几乎完美的符合了人们眼中对于神明的认识。
而那飞在半空，高高在上的姿态，更是令所有人都为之疯狂。
塞奈特很想看清那个人形的面容，她很想知道自己想要吸引的存在，到底长成什么样子——但很遗憾的是，那个人形身上此刻却散发着如同太阳一般的夺目光辉，那光芒实在是过于耀眼，以至于让塞奈特没能看清半点东西。
但也就是因为没看清，反而令塞奈特愈发地心驰神往。
“对，就是这个，这才是神明该有的姿态……”
塞奈特努力按捺着自己激动的心，好让自己稍微显得矜持一点，和其他人有点区别。
是了，和激动的塞奈特相比，还有更不矜持的，那些疯狂的人们，甚至已经一边高喊着太阳神的名号，一边对着那光辉的人形直扑了上去。
当然，这种行为是毫无意义的。
那位身形高大的战争主祭甚至都没有站起身子，一股柔和的力量便将所有飞扑上去的人都拦了下来。
这也让塞奈特更为庆幸，原本她还一度觉得，自己的位置实在是太差，距离太阳神实在是太远，可是现在来看，如果把她换到那个离太阳神更近的位置，她也未必就能保持住这份必要的矜持——如果那样的话，眼下灰头土脸的就要变成她了。
而现在，她至少还有机会，还有足够的机会。
“一定要让太阳神注意到我！”
塞奈特这样想着。
“一定要把太阳神的视线，拉到我身上！”
不过这种事情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了，毕竟眼下最为光彩夺目的那个，可是太阳神本身。
任何珠宝的流光溢彩，也抵不上那光辉人形散发的日光。
不过这一次，就没有谁敢扑上去了，只因为那光辉的人形已经抬起了手——只是这轻轻一个动作，在场的所有人便都不敢言语，甚至下意识地跪伏在了地上。
此刻的塞奈特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那光辉人形散发的气势，还是她自己心中的那份，潜藏了不知多久的畏惧。
她只知道，自己今天这身精心准备的战袍，实在是不适合摆出这个跪拜的姿势。
或许又没机会了，塞奈特突然有些心烦意乱，毕竟以她的经历来看，好像每次都是这样——的确，她能拿到很好的，但她永远都拿不到最好的，所以她才会去孜孜不倦地追求更好的，一次又一次。
而现在，最好的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却再一次与之失之交臂，这简直……
“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