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00mm
“这几天，你们抓一些过来。”那双兽眸中带着的是毋庸置疑。
老人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拒绝的话，面前的猪妖会干脆地张开嘴，把自己的脑袋一口咬掉。
“去吧。”它专心地啃着蹄子拿着的腿。
老人战战兢兢地踩着血泊咬走出昏暗的猪圈。
他打开猪圈的门，屋子外面略显清新的空气和风流淌进闷躁、令人窒息的猪圈中。
还有一抹微弱的火光。
老人愣了一下，看着猪圈门口的男人和女孩。
“柳四？有事？”他皱着眉看着柳四问道。
柳四他自然是认识的，自家三儿子的好友，之前被关在猪圈中，还是被自家三儿子捞出来的。
当然，他对柳四并不放心，总归不是自家人。
“就是来圈子这边看看，猪妖老爷们现在在吗？”柳四见着老人警惕的表情，只是讪讪地笑了笑问道。
“蒙老爷现在就在里面吃着呢，你敢过去那就过去，还有这丫头是谁？”老人眯着眸子看向白浅，不可能注意不到的，这么俏的丫头任谁看到了，都会有印象的。
“这是我家侄女，这些天家里吃不饱饭，才带来庄子。”说着，柳四悄悄拉了拉白浅的衣角，想带着白浅往旁边避一避。
现在猪妖还在圈子中，自然不好多做什么，至少也要等猪妖离开圈子，被童爷那边引过去，自己这边再尝试把人从圈子中救出来。
柳四不想说猪圈什么的，那不好听。
白浅没有动，她举着油灯，望着前方。
并不是望着老人，而是透着老人让开的缝隙，透过此时已经悄然在外面空中升起的月光。
看着在黑暗中，悄悄站起来的猪妖。
庞大、畸形的身躯只是站起来，就顶着了猪圈的天花板，三人高的身子让人只能够仰着看它。
嘴边流着鲜血和或许是口水混杂的东西，那双血红色豆大的兽眸怔怔地看着这边，或者应该说是看着白浅，贪婪的痴念快要溢出来了。
“香啊，香啊，好香。”它喃喃念叨着，蹄子上的腿都扔了下去。
柳四脸色变了变，连忙拉住白浅的衣袖。
“走。”他只是想要偷偷把人放走，而不是要在这里引起这群猪妖的注意，别说这一只就已经没法对付了，现在不跑的话，他和这姑娘都要折在这里。
白浅无动于衷，老人已经悄然让开了身子，看着白浅的眼神带着一丝怜悯。
被这群猪妖看上，结局是不用想了，什么全尸不全尸的，最多留下几块干净的骨头。
白浅能看到了猪圈的大概。
不算大，用石头和木头随便堆砌的矮墙对人而言可以随意地翻过去。
但矮墙中，这些衣衫褴褛的人就只是待在矮墙围着的牢笼中，不敢越雷池分毫，和那些腐烂的尸体，和那些被啃食干净的骨头住在一起，眼神空洞、呆滞。
白浅想到了前世照镜子的时候。
不喜欢。
是因为洁癖，但并不仅仅是因为洁癖。
这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地面微微晃动，猪妖此时已经迈起了疯狂的步伐，那双豆大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白浅，口水落下，仿佛是已经想到了少女的血肉入口之后那种美妙的滋味。
白浅举起手，白嫩的手掌握成拳。
拳头往前面递了过去，并不快。
风在闷躁的空气中刮了起来，狂风呼得人睁不开眼睛，是鼓、是雷、是血肉绽开的声音。
柳四自然是想要拉着白浅离开，他知道白浅不简单，但再不简单，也不能在这里和猪妖起了冲突，况且......他也不觉得白浅打得过。
然后，就看到冲过来的猪妖，慢慢地停下脚步。
它的身子被狂风吹着，本该是满是恶意和贪婪的兽眸，只剩下茫然的色彩。
柳四看到，它从皮开始，到经络，到血和肉，到骨头，一寸接着一寸地化作了肉糜，像是蚊子，被碾在墙上，血胡乱地涂在地上。
像是被什么冲撞，猪妖没有剩下哪怕一块完好的血肉，只有肉糜涂在地上，从刚刚猪妖的位置，一直到猪圈尽头的墙上，涂满了这些黑红色的肉酱和骨屑。
什么都没剩下了，猪妖站着的原地空空如也，空得让人心慌。
第一卷 : 47、推平
这是远远超出柳四想象的事情。
从心里升起的并不是庆幸之类的事情，而是寒意。
面对人不能够理解的事情，哪怕是这件事情是偏向自己的，但柳四心里涌上来的仍然是对这件事的恐惧。
要抓住白浅衣角的手僵了僵，看着少女轻轻往前面迈了一步。
两人旁边，让开道路的老人屏住了呼吸。
他不敢说话，甚至连呼吸都不敢。
见着白浅从他身侧路过，见着她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心里稍微升起一丝庆幸。
结果，这一抹庆幸才刚刚升起，就和那双漆黑色的眸子对了上去。
他从那双黑色的眸子中见着了一抹金色的光丝。
这就是最后的视野了。
纤白的手指轻轻落在他的胸口。
塌陷，而后碎裂。
像被拍在墙上的蚊子，只不过就是比起蚊子还要碎一些。
当然，他身后钳着的墙也塌掉了。
葱白如春水般的五指上没有任何鲜血的痕迹，衣袖垂下，遮住手掌。
“现在要怎么做？”清脆的声音在柳四耳边响起，柳四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他低着头，没敢和那双漆黑的双眸对视。
“现在的话，应当是要把他们从圈子里救出来，我本来的计划是让他们出来之后，就散开跑，能跑几个是几个。”柳四回答道。
这是他本来的计划，成群结队地把人救出来肯定不现实，如果聚拢到一起的话，被那群猪妖拦着了，或许一个都跑不了。
甚至都不需要猪妖，只要村庄的打手动手，都跑不掉。
而如果是四散逃开的话，就算那群猪妖再努力，也至少能跑出一半还多。
“嗯。”白浅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走到矮墙旁边，手指一摁，墙被开了一道足够容纳人走出来的豁口。
柳四敬畏地看着这一幕，而后把视线转向矮墙里的人。
刚想开口，让他们走出来的时候......愣了一下。
他看到了这群人麻木的眼神。
空洞、虚无、麻木......只是看着就让人感觉到不寒而栗的目光。
他们无动于衷，哪怕是困住他们的墙都被打开了，但他们依旧没有行动。
像是完全习惯了在这里生活，既没有对外面的向往，也没有任何的反抗的意思。
麻木。
“大伙？”柳四走进圈子里，尝试着和他们沟通。
但没有任何作用，不管他怎么说话，这群人都像是完全听不到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浅看着这一幕，瞥了一眼涂满了肉酱的墙。
眸子中，一抹金丝闪过。
“跟我走吧。”她并没有废话，淡淡地说道，比起平时的语气，她此时说的话带着一丝空灵和神圣。
柳四闻言愣了一下，还不知道白浅是什么意思。
就见着本来呆滞的人们有了动作，他们的目光依旧呆滞，没有任何的神采。
但还是慢慢地动起来，陆续地走出矮墙中。
这是？
柳四看着这一幕，与其说是命令，倒不如说是支配、操控的情况，心里有千般、万般的好奇，但也只是把这些好奇掩埋在了心中。
白浅转过身，朝着猪圈外面走去，她肯定是不愿意待在这里的。
况且，此时门口童灰还在等着。
也不是说，不能跟着童灰一起。
但白浅虽然迟钝，总归是能看出来，老人心里带着死意。
他决定过来的时候，就不想活的。
什么救人不救人的，他想做的事情就是站在那里，做之前不敢做的事情。
把过去这几十年丢掉的胆气全部找回来，或许是因为人快死了，才有这种胆气吧。
因为柳仙娘娘作为地神的力量，白浅能够大概看出来。
但能看出来，也不太能理解。
只不过他愿意这么做，白浅也不会进行什么阻拦，这也是她跟着柳四过来救人，而不是从正门走进来的原因。
“这样的话，您可以让他们四散逃开吗？”柳四跟在白浅身后，小心地看着身后这些行动僵硬的人，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被丝线操控的人偶。
“不能。”白浅摇了摇头。
她也只是知道，自己现在操控这群人，也只是利用[地神·柳仙娘娘]的力量罢了，神明的力量总归是好用一些的。
但至于说这群人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以及离开自己周围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白浅并不太确定。
“那咱们这怎么把他们带......”柳四担心的是这个。
“就这么带过去就行，从正门走。”白浅的回答很简单。
不需要担心什么有的没的，把这些人，就这么从正门带出去。
“但是......”
“在怕什么？”很简单的疑问句。
柳四沉默了。
两人走出猪圈，身后跟着衣衫褴褛的人们，对照着天上月亮的方向，想着带这群人从正门离开。
月光下，男人略显肥胖的身躯露了出来。
和那些猪妖有些区别，像人了。
但也只是像人，身躯依旧臃肿得满是肥肉，站在月光下，像是一坨肉山般，耳朵和鼻子、眼睛依旧是猪的模样，反而是嘴巴和正常人没区别了。
它看着白浅，那种目光并不陌生，毕竟有这个目光的妖已经成肉酱了。
“俺还想着这边生了什么事情，是想把这群人救走？”它望着白浅身后的人，堆满了肥肉的脸上带着一丝嘲讽。
“我大哥可是专门对这群人施了神通，迷了他们的魂魄，你就算把他们救回去，也就是和尸体一样。”它一边说着，一边拿着红慌慌的兽眸打量白浅。
人的审美自然不适用妖，但妖也不看这个。
判断的标准自然是好不好吃。
“反倒是你......我大哥看到你怕是会很欢喜。”它望着白浅，眸子中充斥着不怀好意。
白浅面对它这种不怀好意的目光，没什么表情。
淡然地举起手掌，五指握拳。
它愣了愣，随后意识到什么。
已经晚了，白浅不知道何时来到它面前，拳头随意一挂。
它连带着隔着身后几米的树外加房屋，被一拳推平。
推了个空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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