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造化斋主
他原本的计划是，假装昏迷能骗到汤屏固然最好，即便骗不到，在对方攻击时及时闪躲即可，反正自己不亏，但没想到汤屏的这一手竟然毫无灵力波动，令他觉察不到。
“你就当成灵武好了。”
汤屏自然不会给对手解说原理，在火海中踏剑而行，剑走游龙，忽而如周天星辰倒转直取咽喉。
曹破石急忙撤退闪躲，同时以尖喙回击，可汤屏的身子陡然一沉，攻击轨迹下落，剑刃贴着他的肋下划过，“嗤”地撕开一道血口，黑红色的污血溅落在草地上，竟腐蚀出缕缕青烟。
“你的伤势本就没有恢复，现在又添了新伤，能发挥出多少实力？”
“变成妖怪看似更强壮了，可过往的拳法灵术都不能使用，只是一头虚胖的肥猪罢了。”
“我这边布置陷阱的意图那么明显，你还是一头撞了进来，战斗中又完全控不住自己的情绪，可见你的理性已经大幅削弱，妖性正在占据上风，丧失人性就在弹指之间。”
“没了人性，你还是曹破石吗？活着的只会是一只种族为迦楼罗的妖怪，而曹破石这个人类已经死了！”
汤屏一边战斗，一边用言语挑拨。
若曹破石还是人类，他不会这么做，毕竟意图太过明显，对方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中计，谨守心神专心战斗即可，但眼下的曹破石明显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很容易受刺激。
“住口！住口住口住口——”
曹破石怒吼连连，眼中血色暴涨，动作愈发狂暴，但也更容易被汤屏识破，被轻易躲开。
“我定要将你烧成灰烬！”
曹破石再度飞上半空，羽翼上的火焰符文疯狂闪烁，他俯冲而下，口中喷出熊熊烈焰焚烧大地。
“还来，这招已经没用了！”
汤屏旋身挥剑，剑势化作流转的太极图，将火焰尽数纳入阴阳鱼眼之中，随后向上一扬，化作炎柱反弹而回。
曹破石急忙闪躲，依旧被炎柱擦到肩膀，身形失去平衡，暴露出更多空当。
汤屏发现破绽，眼中精光一闪，长剑如灵蛇出洞。
“周天星陨！”
三十六道星辰剑气同时迸发，分别刺向曹破石的关节、羽翼根部等薄弱处，剑气洞穿，鳞片纷飞，黑红色的污血喷涌而出。
曹破石发出凄厉惨叫，却因暴怒冲昏头脑，朝着汤屏发起更猛烈的冲撞，全然不顾自身伤口不断扩大。
汤屏躲过冲撞的同时，反手一剑刺穿对方的后背。
曹破石身体一僵，“轰隆”一声坠落在地，没了动静。
“赢了？”
躲在一块大石头后的俞庶姜偷偷弹出脑袋。
“不知道，你先躲回去，别出来！”
虽然汤屏明确感知到曹破石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流逝，可以防万一，还是让俞庶姜继续躲藏。
他伸出双手虚握，正要故技重施，用“榴弹掌”进行试探，下一刻，曹破石的身体突然发出骨骼错位般的“咔咔”声响，皮肤下涌动的暗紫色纹路如活物般游走，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仿佛有一只巨兽要从这具皮囊中挣脱。
紧接着，幽青色的火焰从他的七窍、伤口处喷涌而出，那火焰带着灼烧灵魂的寒意，所过之处桃花瞬间碳化，枝干扭曲成痛苦的形状，又有滚滚黑烟。
汤屏稍一闻到烟气，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立即意识到烟有剧毒，急忙往后退去，同时运转灵能，给自己来了一发附着祛毒效果的灵术。
“按照神话设定，迦楼罗临终时，无法进食，上下翻飞七次后，会飞往金刚轮山，全身自燃，被烧到只剩一个纯青琉璃心，但这个前提是毒发身亡，而它现在是被我重伤击毙，是伤势太重压制不住毒素，还是说迦楼罗只要死亡就会自燃？”
汤屏心下疑惑，紧紧盯着对方，随时准备出手。
这时，迦楼罗的羽翼在火焰中轰然炸开，羽毛燃烧时发出尖锐的嘶鸣，化作万千火蝶扑向四周，旋即又是“轰”的一声巨响，整座桃林都为之一颤，曹破石的躯体彻底爆炸开来，化作漫天火雨四散，每一滴火星都能将地面烧出深坑。
汤屏再度旋转剑刃，施展太极剑招，将喷发的火焰聚拢起来，避免冲击阵法。
火焰中，迦楼罗的轮廓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金色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曹破石的面容在痛苦与癫狂间扭曲，他的嘶吼声混着火焰的呼啸，仿佛来自地狱深处。
汤屏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正要叮嘱俞庶姜小心防备，
蓦地，金光乍现，梵音唱响，整片桃林的空气都泛起粘稠的涟漪，一座莲花凭空显现，俨然是佛国降临。
“嗡——”
万僧诵经声如洪钟震荡，两仪困杀阵的黑白气柱瞬间消失不见，化作如雨点般洒落的“卍”字金印。
汤屏瞧见这一幕，脑海思绪急转，念头一个接一个迸发出来。
佛国降临是以小世界侵占现实，因此用来对付阵法可谓恰当好处，堪称神来之笔。
曹破石之前战斗中为什么不用？是刚刚发现这招的用途，还是说在妖怪形态下无法主动使用灵能？
佛国世界虽然能暂时取代阵法，但也只是暂时取代，等到佛国世界消失，阵法又会恢复。
曹破石分明已经重伤濒死，现在才用这一招又有什么意义？
难道他指望有了佛国世界就能战胜我吗？可佛国世界同样对我有益，这点他早已知晓，
诸般思绪在脑中一闪而过，最终推导出了一个结论。
汤屏脸色骤变，忙提醒道：“小——”
话未说话，一道拇指粗的烈焰射线从火焰中心激射而出。
这道射线并非以汤屏为目标，因此他的直觉没有生效，急忙挥剑拦截，却只拦下其中一小段，并且剑身在触及射线的刹那就被熔成铁水。
汤屏扭过头，只见赤红射向命中了俞庶姜藏身的石头，瞬间将其贯穿，接着就听到俞庶姜发出了一声短暂又急促的痛哼，伴随着一蓬堪比大型遮阳伞的血雾，整个人飞了出去，撞上在后方的桃树上，没了动静，生死不知。
喷发的血雾足足有四米长，两米宽，从地面一直延伸到树上，而且还在剧烈沸腾着，冒着气泡。
刹那间，汤屏的脑子陷入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第二道烈焰射线激射而出，目标直指他的心脏。
这个时机把握得不可谓不巧妙，换成任意高手，都会因为短暂失神而中招，偏偏汤屏拥有超凡的直觉以及千锤百炼的武道意识，哪怕思绪一片空白，身体仍自发地行动起来，往侧旁一闪，躲开了射击。
“啧！”
火焰中，传来了一声充满遗憾的咂嘴声。
声音很轻，但如同暮鼓晨钟，将汤屏从失神状态中拉了回来，他扭头看去，只见人类形态的曹破石正赤身站在火焰中，右手维持着骈指点射的姿势。
“这样都能反应过来，看来这个女孩在你心中的定位并不高，算了，至少接下来不会再有恼人的阵法。”
“……为什么？”
曹破石好似胜券在握，带着戏谑的语气道：“你问为什么我能变回人，自然是因为迦楼罗本来就具备浴火重生的能力，当然，比不上不死鸟那种完全重生，迦楼罗的重生顶多洗去自身的负面效果，正如神话中它在体内毒气爆发后，会化作一颗纯青琉璃心。
“别忘了，我可是被你撕下了一条胳膊，真要借助灵术慢慢长出来，等长到猴年马月去，所以我主动进入深度灵格共鸣变成妖怪，借助妖怪的超凡恢复能力长出胳膊，再进行一次浴火重生，清理掉体内积累的暗伤，否则我又不是傻子，难道不会在被卷入时空漩涡后主动解除灵格共鸣吗？”
汤屏感觉到自己心中正腾起一股仇恨的怒火，他努力压制着情绪，生硬地问道：“没听说迦楼罗有浴火重生的设定。”
“迦楼罗、凤凰、不死鸟，各国神话相互影响，这几个形象在民间存在着重叠的部分，当大家都觉得迦楼罗能浴火重生的时候，它就真的有了这项能力，虽然只是个阉割版，甚至不足以成为灵能，但对我而言已是绰绰有余。”
曹破石抖了抖新生的胳膊，宛若示威一般，用无比满意的表情道：“拜此所赐，我現在的狀態好得不得了。”
鉴谎灵能的噪音在汤屏的耳边一闪而逝，瞬间将他从愤怒的情绪中拉了回来，不由得思考对方这句谎言的由来。
“怎么了，之前你的垃圾话不是层出不穷吗，现在怎么一句都不说了？如果担心那名女孩的死活，何不现在过去确认一下，說不定還有救回來的希望哩！”
曹破石继续出言刺激汤屏，好似有恃无恐。
然而，此时的汤屏已经想明白对方刚才那句谎言的由来，顺带看穿了对方的虚实。
“按照神话设定，迦楼罗会因为毒蛇吃得太多，导致体内积累太多毒素而身亡，并自燃化作纯青琉璃心，可之前的你根本没达到毒满的标准，只是由于受伤太重，被逼得不得不提前自燃，从正常逻辑的角度来思考，假如毒满后的自燃能让你恢复全盛，那么毒素不满时自燃，重生后的状态也会大打折扣，这就是你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你怕暴露底细，所以一直在诱导我赶紧离开。”
曹破石听了这番分析，只是嗤笑一声，道：“看来我又猜错了，那个女孩对你非常重要，以至於你都語無倫次了，既然你这么有信心，何必浪费口水，出手攻击我不是更好？只需小小的一步，就能验证真假，你不想测试一下吗？”
言毕，他伸手一抬，紫色火焰在掌心腾起，释放出恐怖的气息，仿佛下一刻就会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绝招。
“如你所愿。”
汤屏不为所动，操控如意铁化作一把禅刀，背后浮现灵格虚影，周身爆发出耀眼的光芒，气势拔升若火箭冲天，刀意迅速酝酿成形，天地元气如汹涌怒潮般疯狂汇聚，就连天空都骤然暗了下来，云层翻涌成巨大的漩涡，闪电在漩涡中肆虐游走。
他在佛国世界的加持下，成功使出了《禅海刀法》的极招——
“禅心照破三千劫！”
汤屏大喝一声，挥刀斩出，天地瞬间放亮，佛国降下的金色光幕如同薄纸般被轻易撕裂。
而就在他酝酿气势的时候，曹破石已然转身逃跑，根本没想过正面搏杀。
然而，极招的刀意已将他牢牢锁定，根本躲不过去。
“可恶啊！为什么，为什么他能看穿真相，他应该不敢赌才对！”
曹破石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再度进入灵格共鸣的状态，疯狂挥动双翅，压榨出最后一丝灵力释放火焰风暴。
但火焰风暴尚未成形，就被汹涌而来的恢弘刀气斩灭，而曹破石也没能躲过，被刀气拦腰斩断！
第二百三十九章 倾诉
“禅心照破三千劫”作为禅海刀法的极招，神妙非凡，看似只有一道刀气，实则可以瞬间分化万千，对手若想着力聚一处正面对抗，只会被打个措手不及，而且此招兼具精神思能，在对付幽冥鬼物、外道心魔时有奇效。
可惜，这些神妙统统没有发挥出来，曹破石分明是外强中干的姿态，之前种种有恃无恐的言行也不过是虚张声势，旨在吓退汤屏，之前的两道炎阳射线就是他最后的杀招，被躲开后就真的黔驴技穷，因为体内灵力已经耗竭。
当然，曹破石的身体借助浴火重生恢复了七八成，若换成别的对手，倒也不是不能凭借武技一较高低，可偏偏对手是汤屏。
之前全盛时一对一公平决斗，他就被对方撕下一条胳膊，如今状态不佳，斗志全无，哪里还有胜算。
高度凝聚的刀气将曹破石拦腰斩断，又有细密刀气从伤口处钻进去，进一步剿灭生机，同时愤怒的刀意连带着灵魂也一并斩杀。
曹破石本来进入了灵格共鸣的状态，长出翅膀飞翔而起，这下被当空截断，于是上半身掉落在地，下半身挂在了树上。
“呃咕……我怎么能死在这里……我还有大愿未实现……”
曹破石展现出化劲高手的顽强生命力，哪怕被拦腰斩断，哪怕灵魂都受了重创，照样还在地上挣扎，瞪大的双眼充满了不甘的执念，似要否认现实。
汤屏使出禅道极招后，同样也是灵力耗竭，有种虚脱的感觉，好不容易才支撑住，没有瘫坐在地上，他看了一眼对手逐渐平静的半身，迅速收回目光。
不得不承认，曹破石虚张声势的战术还是挺有效的，如果不是鉴谎灵能在最后时刻提醒了他，恐怕当时他最有可能的行动就是转身抱起俞庶姜快速撤退，直到发现曹破石没有追击，这才确认对方的意图，但那时就已经晚了，对方肯定早已逃之夭夭。
说到底，以当时的情况，即便汤屏怀疑曹破石有虚张声势的可能，但只要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肯定会选择先救俞庶姜。
可惜，一句慌言断送了曹破石的生机，令他的计划满盘皆输。
汤屏快步跑到俞庶姜身旁，焦急地观察对方的伤势，看到第一眼，高悬的心落了回去，因为那道炎阳射线没有命中俞庶姜的胸口，而是射中了手臂。
当然，她的伤势依旧非常严重，整条胳膊直接被烧化掉，之前喷溅的血雾就是由胳膊的血肉烧融而成。
不仅如此，她的肩部到胸口的皮肤翻卷如焦炭，血管与肌理在烧伤处扭曲凸起，暗红的组织液顺着锁骨蜿蜒而下，浸透烧焦的衣襟，断臂处仍腾起袅袅黑烟，焦糊的皮肉气味混着桃花香，令人闻之作呕，沾血的花瓣落在身上，与狰狞的烧伤形成刺目对比。
此外，俞庶姜上身的衣服几乎都被烧掉，以至于春光外泄，但汤屏根本没心思注意这些，想要施展灵能急救，结果发现自己的灵力已经被刚才的极招耗尽。
好在汤屏不是那种在危机时刻就脑子空空的人，情况越是紧急，他的思维越是活跃，当即想起俞庶姜之前有使用灵能备过丹药，其中就有恢复灵力的药——只要不准备任何药材，召唤出来的蟾蜍就会吸收俞庶姜的灵力，制造出恢复灵力的药。
他当即探手在俞庶姜身上摸索，很快在对方腰间找到了一个药袋，袋子的材质有耐火性，因此没有被烧掉，他也懒得辨认里面的丹药分别有什么效果，直接一股脑的全吞了下去，然后操控内脏剧烈蠕动，加速消化。
不一会，就有一缕灵力涌现，汤屏立刻对俞庶姜施展耗灵最少的湿润术，并催动灵能“妙法甘露”，赋予治疗的额外效果。
在灵能治疗下，俞庶姜伤口处暗红的组织液逐渐凝固，翻卷如焦炭的皮肉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愈合，断臂处的焦骨渗出莹白的光晕，血肉虽未重生，却凝结成光洁的断面，不再有鲜血渗出。
接下来，每当恢复一点灵力，汤屏就会立即使用灵术消耗掉，反正他治疗伤势全靠灵能的附加效果，至于灵术根本不重要。
如此一连用了六次，俞庶姜终于有了反应，伴随着痛苦的口申口今，缓缓睁开眼睛，她看到汤屏充满焦急和担心的目光，忍不住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说什么呢！有各种灵术灵能在，但凡你还有一口气，就能救回来，何况你还是仙人灵格，想一下，世上哪有那么容易死的仙人。”汤屏驳斥道。
这时，俞庶姜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胳膊，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汤屏见状，立即安慰道：“放心，断肢重生虽然没那么容易，但也谈不上多么困难，何况以你爸的身份地位，找高手帮忙还不是简简单单。”
“可、可是，我现在烧焦的模样好丑啊！”
俞庶姜“哇”地哭出了声。
汤屏没法昧着良心说不丑，只能道：“都烧焦了你还指望自己美美的吗？这种事仙人也做不到啊，丑就丑呗，谁还能一辈子不丑，治好了就变漂亮了。”
俞庶姜却好似没听见一般，委屈巴巴道：“哥，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汤屏甚是无语，本来觉得对方受了重伤应该哄一哄，可实在受不了这种无脑对话，忍不住吐槽道：“你烧掉的是胳膊还是脑子啊，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事就不要你？就算你这条手臂再也长不出来，我也会一直照顾你的。”
“那，你会一辈子照顾我吗？”
“会的会的，放心吧。”
俞庶姜露出安心的表情，闭上了眼睛。
汤屏急忙把脉，发现对方的脉搏跳得比较快，并且出现了发烧、呓语等症状，对此他也无能为力，发烧的本质是人体免疫系统激活后引发的体温调节反应，而治疗术并不能干涉人体的自我调整。
桃花村明显不可能有退烧药，眼下只能寄望于灵能者的体质可以强行扛过去了。
“等一下！没有现代的退烧药，不代表古人不懂治疗发烧。”
念及此处，汤屏立即抱起俞庶姜，拼着最后的那点体力，朝着桃花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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