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造化斋主
瞧见这一幕，马一鸣生出些许既视感，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触动，但很快就被他收起，若无其事地继续烤肉用餐。
两人的饭量比不上袁戢这样的大胃王，但较之普通人还是要超过不少，消灭桌子上的烤肉后，又追加了几盘。
“唉，早知道就去吃自助。”
汤屏一边发牢骚，一边去买单。
马一鸣看了一眼邻桌，发现已经没人，想来年轻人心疼钱包，没有点太多。
付完钱的汤屏正要招呼马一鸣出发去网吧，结果手机响了起来，接通后一脸无奈道：“刚吃完饭呢，有什么事吗？放心，不会去乱七八糟的地方，就是网吧……我知道，不会弄得太晚。”
马一鸣举指窃笑道：“来查岗了吧，我说什么来着。”
汤屏面露尴尬之色，“嗯嗯嗯”的回应着，挂了电话后道：“抱歉，我得先离开半小时。”
“一家之主，确定半小时后能回来？”
“妥妥的，网吧离这里不远，也就七八分钟的路，走路比坐车快，地址我发给你了，你先过去，我办完事后会直接去网吧。”
马一鸣不放心的叮嘱道：“可千万别放我鸽子，一个人去网吧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干啥，万一来不了，记得打我电话，别怕丢人，我顶多笑话你一天。”
“行了行了。”
汤屏带着不堪受辱的狼狈离开，不过等他走过转角，脸上立即没了表情，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指示道：“目标即将抵达，A 组就位，B 组准备点火。”
……
“这什么网吧啊，怎么在犄角旮旯里？是导航有问题，还是汤屏给的地址有问题？”
马一鸣离开后烤肉店后就按照导航的指引前进，结果越走越荒凉，最后来到了一片还在施工的工地，旁边都没什么房子。
“这种地方真的有网吧吗？怎么的搞得跟二十年前一样，我又不是未成年，还要偷偷摸摸上黑网吧，难不成汤屏想回味童年？”
马一鸣瞎猜着，好在目的地就在前方不远，反正来都来的，怎么也得亲眼看一下实地，不能白走这么长的路。
蓦地，前方传来一阵嘈杂声，漆黑的夜空泛起红光。
马一鸣心头一紧，快步向前，只见不远处的一栋旧楼燃起了熊熊大火，火舌疯狂地舔舐着窗户和墙壁，滚滚浓烟弥漫在空气中，人群围在四周，有人尖叫，有人打电话报警，显得很是慌乱。
“什么情况？”
马一鸣压住心中的惧意，上前问道。
“嗨，别说了，不知道谁家不小心失火，把房子点着了，大家都是附近工地上讨生活的，为了省钱住在一起，这下东西都要烧光了。”
回答的中年男子有些紧张，说话断断续续。
马一鸣只当对方劫后余生，心疼被烧的家具，安慰道：“人没事就好，东西烧了大不了再买。”
中年男子叹气道：“说的也是，现在就希望消防车别在路上堵车，赶紧过来。”
正说间，忽然传来了一个少年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小晨！小晨还在里面！”
马一鸣扭头看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之前在烤肉店里遇到的那名哥哥，此刻正站在大火外围，双眼通红地喊着妹妹的名字，试图冲进火场，但被扑面而来的热浪和大火逼了回来。
他还想再冲进去，周围的大人急忙将他拉住。
“你们放开我，小晨还在里面！我妹妹还在里面！”
这一幕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马一鸣的心上，深埋在心底的画面伴随着恐惧和悔恨如潮水般涌来。
他握紧颤抖的拳头，压下情绪，问道：“这是什么情况？他的父母长辈呢？”
中年男子叹气道：“老家有事回去处理了，就回去两天，想着两个孩子的年纪也不小了，足够照顾自己，就留在这里省点路费，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意外，真是造孽啊！”
旁边一人焦急道：“消防车怎么还没来，不会真堵车了吧。”
另一人忧心忡忡道：“难说，现在这个时间点正好是上下班高峰期。”
马一鸣看着那个被大人拽住，拼命挣扎，喊得满脸通红，眼泪直流的少年，隐约间仿佛看到了另一道身影。
“……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懦弱无能的我了。”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四下张望，找到了一个水龙头，脱下自己的外套用水淋湿，接着便毫不犹豫地朝着火场冲了进去。
“喂喂，停一下，别进去！”
无视身后传来的呼喊，马一鸣用湿润的外套捂住口鼻，顶着火舌往里冲，四周的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不断有燃烧的杂物掉落，他利用灵魂感应左躲右闪，每一步都有惊无险。
这一刻，马一鸣无比羡慕袁戢那种肉体强化系的灵格，如果他有这样的灵格，根本不用在意阻挡物，想去哪里直接冲就行了。
当然，鬼差也有自己的优势。
他伸手按了一下眉心，方圆百米内的生物灵魂出现在灵觉中，稍作判断，便锁定了斜上方三楼的一个灵魂，当即快速朝灵魂所在的位置移动，同时大声呼喊着女孩的名字，希望能得到回应。
在来到三楼后，马一鸣听到了微弱的哭声，当即加快脚步，找到了蜷缩在地上的女孩，正是之前在餐厅里见过的“妹妹”。
他本想将淋湿的外套给对方予以保护，发现对方也挺懂火灾自救的知识，做了一系列保护措施，比如用湿毛巾捂住口鼻，过滤浓烟中的有毒颗粒，又将打湿的窗帘挂在门口，防止浓烟进入房间，并且紧紧趴在地上，尽量躲避往上飘的浓烟和热气。
马一鸣稍稍感到一丝奇怪，但眼下情况紧急，容不得多想，当即上前将女孩抱起，将脑袋探出窗户估量了一下高度，发现下方没有遮阳棚之类的缓冲物，不得不放弃了往外跳的打算。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倒是没什么可顾虑的，直接跳就是了，可抱着一个人就不好说了，不仅自己会受伤，也无法保证女孩的安全。
不得已，马一鸣只能用湿外套抱着女孩原路返回。
途中，大火似乎察觉到猎物要逃脱，愈发凶猛，火舌不断向两人逼近，马一鸣感觉后背被热浪灼烧，但他毫不在意，脚步不停。
就在快到出口时，一根燃烧的横梁突然掉落，挡住了去路。
“真是倒霉，我又不是演电影，有必要来这么惊险的情节吗？”
马一鸣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鬼差的躯体就是个壳，但他必须保证女孩的安全，当即环顾四周，发现旁边有一张破旧的桌子，来不及多想，用力将桌子推向横梁，利用桌子支撑住横梁，为自己和小女孩开辟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他侧身挤过，肩膀与燃烧的横梁摩擦，传来一阵刺痛，但他顾不上这些，抱着小女孩奋力冲向出口。
当马一鸣抱着小女孩冲出火场的那一刻，周围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哥哥发疯似的跑过来，从马一鸣手中接过妹妹，紧紧地抱在怀里，泣不成声：“小晨，你没事就好，吓死哥哥了。”
小女孩也哭着抱住哥哥，两人的哭声交织在一起。
这点运动量对灵能者根本不算什么，可马一鸣还是有种脱力的感觉，看着眼前抱在一起痛哭的兄妹，精神为之恍惚。
隐约间，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对自己说：够了，不要再责怪自己了。
这一刻，他心中多年的枷锁终于被打开，那份压在心底的愧疚和自责，在这场重现的灾难中，被彻底释放。
“唔呃……”
宛若得到了救赎，长久压抑的情绪被释放出来，马一鸣情难自抑，忍不住当场抽泣。
这是一场迟来的哭泣。
过了不知多久，马一鸣恢复平静，婉拒了现场众人的感谢，并且注意到了他们脸上的尴尬。
他心中已有猜测，大步向外走去，来到街口转角时，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汤屏。
“都是你这家伙搞的鬼吧？”
“对。”
汤屏坦然承认。
“我可以揍你一拳吗？”
马一鸣举起拳头威胁道。
“可以，但是我会还手。”
“我以为咱们之间有默契，不会干涉对方的私事。”
“最先破坏默契的人不是你吗？当初是谁建议我去追袁戢的，现在是一报还一报。”
“……谢了。”
马一鸣伸出拳头，轻轻捶了一下汤屏的肩膀。
第一百三十五章 被篡改的真实
汤屏没有撒谎，他给马一鸣的地址的确是一家网吧，就在工地的旁边，虽然电脑配置已经跟不上时代，但胜在价格便宜，两人也不嫌弃。
“你是怎么劝说那批人帮忙演戏的？”
马一鸣一边操控角色越塔拿人头，一边问道：“虽然从我们的角度看，火灾根本不算什么，没有危险，但他们不知道吧。”
“一部分靠钞能力，另一部分靠主任的口才。”
“你还请了主任帮忙？”
“废话，如果不提前报备，肯定会被警察用‘纵火罪’给抓起来，而且消防车要是来得太快，直接把火灭了，哪里还有你出场的机会？包括把火灾地点选择工地附近，也是反复思量后得出的答案，为的就是尽量减少路人参与，有效控制火情，须知细节决定成败，你不会以为我是脑子一拍就想出了整个计划吧？”
汤屏一边说着，一边打野偷袭，尽可能压制对手的主力。
“居然在我身上如此费心，我是不是该说一句受宠若惊？”
“没办法，你的智商毕竟在正常范畴，如果第一次没骗到你，下一次肯定不会再上当，我只有一次的机会，自然得慎之又慎。”
“你这么真诚的回答，倒是让我无话可说……如果我是个妹子，肯定已经感动到要以身相许了。”
“别说恶心的话，你无话可说，我倒是不少疑惑想问问你，就看你愿不愿意回答了。”
“问吧，今天的我对兄弟毫无保留。”
“骚话一套一套的，你是要去成都基层当第一啊？”
马一鸣很严肃的纠正道：“成都基层没有1。”
“咋地，你是想从0做起啊？”汤屏有些头疼，“别打岔，不想说我就不问了呗。”
“我不打岔，你问吧。”
“那就说说让你变成奉献型人格的那场火灾吧。”
“上来就直接开团！”
“已经发育过了，刚才那场火灾戏不就是给你的热身吗？”
游戏中，汤屏和马一鸣配合，再带上一位路人队友，直接五杀团灭对手，但两人默契地操控角色回泉水摸鱼，没有趁胜追击一鼓作气推掉对面的高塔。
马一鸣拿起饮料喝了一口，这次总算喝到了可口可乐，酝酿了一会情绪，道：“其实跟今天发生的事差不多，只不过那天没有一个天降神人救出飞燕，我也不是因为被人拉住才没去救，纯粹是因为太怕了，不敢往里面冲。”
“不敢冲才是正常的，冲了只是让伤亡名单上多加一个名字。”
“感谢你讽刺型的安慰，话说那对兄妹是怎么一回事，其他人都表演得有些不自然，就他俩格外入戏，好像真的一样，喊得撕心裂肺，哭得喜极而泣，我就是被他俩给骗了，才忽略掉那些不自然的细节。”
“那两人是专业演员，出演过好几部电影电视剧，虽然演的只是小角色，可演技吊打流量明星，必须得承认，这行就是特别吃天赋，等会儿再给他俩额外包个红包，行了别打岔，你接着说。”
马一鸣松开鼠标键盘，回忆道：“当时我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现在想想，我那天应该是在刺激下觉醒了唯一性，然后有个人出现了，他问我想不想救回妹妹，我自然回答想，然后他就拿出了一份契约，告诉我只要怀着强烈的愿望在上面签个字，妹妹就能活过来。”
汤屏猜到一种可能，赶紧问道：“这个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
“是男的，样子我记不清了，我能肯定我的确见过他的脸，但现在完全想不起来。”
听到是男的，汤屏稍稍松了一口气，分析道：“要么对方拥有一种不被别人记住长相的灵能，要么他修改了你的记忆。”
“我猜也是这样。”
“契约的内容还记得吗，里面会不会有陷阱？”
“不会，内容很短，就是问我是否愿意献祭自己的灵格，去否定妹妹已经死亡的真实，当时的我根本没接触过灵能界，把灵格当成了灵魂，犹豫了好久才签字。”
“你是天下第一好兄长。”
汤屏竖起大拇指，由衷佩服。
“谈不上，主要还是愧疚因素更多一些。”马一鸣反倒表现得很谦虚。
“既然是献祭了灵格，可你现在为什么又晋升成了灵能者？”
“你问我我问谁？兴许契约上的灵格特指唯一性，反正我签完契约后就失去了灵能，之后又过了两年才被检测出灵性因子活性化，再晋升就是普通的灵格，没有具备觉醒唯一性的资质。”
汤屏琢磨道：“听起来签了这个契约并非全是坏事。”
比如袁戢受限于唯一性灵格的名望，被困在二转不得晋升，没了唯一性对她反而有好处。
当然，这是基于马一鸣转述的情报得出的结论，汤屏严重怀疑存在隐藏的代价，他继续问道：“你签了契约后，马飞燕就活过来了？”
马一鸣认真道：“更准确的说，是她死亡的这件事被篡改了，我亲眼见过她的尸体，我的父母也见过，母亲还哭得当场晕倒，结果第二天，我妹妹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面前，我父母对此没有丝毫惊讶。
“我提及火灾的事，他们都表现得很正常，感叹死了好多人，当我说妹妹也可能被卷进去的时候，他们投来了看傻子的目光，因为我妹妹当天晚上根本就没去补习班，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做作业，不仅我父母和妹妹这么说，就连那些火灾的幸存者也说没见过我妹妹。
“我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错了，我妹妹压根没去补习班，我没遇到过神秘人，也没签过奇怪的契约，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场噩梦。
“直到我看见自己胳膊上的烧伤，才确定那不是梦，因为如果飞燕没去补习班，我一个大学生也没理由去那边，不会遇到火灾，更不会被烧伤，事实上在家人的记忆中，我的确没有外出，而是待在家里玩了一晚上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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