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千局后
下一刻真空崩解,巨大的气压差掀起了磅礴的风暴,巨大黑龙与铁十字之王的躯壳在风暴中被撕裂为了碎片,碎片在触及了那光辉的奔流后又升华为了雪白的灰烬。
在那条光辉长河后方形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尘带,如被抛洒骨灰般飘向漆黑的海洋。
……
拉斯特便这样靠坐在礁石滩上,看着遥远的海域之中,那轮骤然升腾的煌煌大日。
那是由心象所具现,并最终映照于现实的超新星爆发,这般壮丽的风景即便是相隔数千米也依然清晰可见,就仿佛是日出的时间被提前了整整七个小时,黑夜在这一刻明亮的如同白昼。
而在那般光辉具现的数秒钟后。
从遥远的彼方,稍迟一步的爆风也抵达了凌乱礁石所铺就的破碎海岸。
吹散了阴云,翻折了山林,震撼大地,席卷而过。
狂乱的流风呼啸而来,将拉斯特的黑发吹拂得猎猎作响,但他却丝毫不为之所动。
他只是微微抬首眺望着远方,眼眸中有诡秘的色泽正在流转。
【高塔·引航者:高塔序列的第二阶层能力,你的双眼能够看破迷雾与黑暗,即便是在至暗的无光之海中也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这是他当初在冻水镇中突破第二阶层时所解锁的能力。
而此刻拉斯特便正通过这个高塔序列所自带的固有技能,沉默地屏住呼吸,穿透过无光之海的黑暗与迷雾,见证着那片战场上所发生的一切。
他不是那种喜欢一惊一乍,用过于浮夸的描述去修饰言辞的性格,深蓝港的循环早已经让拉斯特对世间的一切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已经习以为常,让他能够在面对一切时都维持着古井无波的心态。
但此刻拉斯特通过自己的双眸,所亲身见证的这场「破碎海岸之战」,却依然超出了他过往的认知范畴,足以用震撼来形容。
在这样一个愚昧而懵懂,所有的基础科学与应用水平都长久停留在了蒸汽时代,知识和文明的传承都近乎完全断代,并且注定只会愈发衰退的世界里。
西塞尔却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只凭借着自己一个人的精神力进行推理与演算,用数百年的时光,在自己的心象世界中完成了对于恒星构成之理的解析和太阳模型的构筑……
在他的心灵世界中,构筑成恒星的每一条物理规则、每一个构成因子、每一种元素和原子核的衰变都已经被巨细靡遗地完全掌握。
也唯有如此,西塞尔才能够令一颗真正的模拟恒星在自己的心象中长期存在,甚至让「超新星爆发」这般他从未亲眼见过,只存在于模型推演之中的理论可能性真正地具现为现实。
从原本的蒸汽时代到原子能时代……在拉斯特的前世里,这是足足跨越了数个世代的巨大跃迁,是整个文明中万千学者和数十亿人类共同奋斗数百年的成果。
但此时此刻的西塞尔,却只凭借着自己一人的力量,便完成了时代的变迁。
这其中所蕴含的真相,那由西塞尔一人所铸就的,远远超出当前时代的基础知识跃升……这要远比西塞尔在这一战中究竟杀死了多少位传奇更为令人震撼,更加的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到连拉斯特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事实就在眼前,无论他相不相信。
还未曾抵达巅峰的人,总是无法想象山顶的风景。
固然绝大部分的科学研究与发明都会受到当前时代和环境的约束,就譬如因为拉美地区没有浅层铜矿的缘故,玛雅文明纵使将其他衍生学科和文明领域都发展得极尽绚烂,却直到覆灭也没能走出石器时代,进入青铜器与铁器时代。
但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却总归会出现一些惊才绝艳的例外,他们冲破了当前时代与身处环境的束缚与枷锁,成为了人类文明的开拓者,历史的转折点。
这是以区区人类之身触及神域的伟业……更是在漫长光阴中所孕育而出的,绝无仅有的变量,足以用「奇迹」二字加以形容。
而也正是这些微小的「变量」,一个又一个不起眼「奇迹」的日积月累,最终聚沙成塔……方才让人类能够以违背事物发展规律的方式,在本不应该称霸的神代崛起,终结了神话生物的宰制,成为了这方大地的新主人。
那般光辉亘古绝今,纵使千万年后也依然会铭刻在历史的长河之中,闪闪发光。
拉斯特微微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那拂面而来的海风。
难怪当自己讲述未来世界种种风貌的时候,西塞尔却从未质疑过他所描述内容的真实性,甚至连疑惑都未曾升起,而是直截了当的信以为真……因为那本就是他在漫长岁月里,基于自己所推演出来的科学原理和规则,一遍遍于心象世界中所描绘的未来风景。
而当时西塞尔所流露出的欣慰笑容,也并非是单纯憧憬于拉斯特所描绘的未来世界,而是在自己的研究与推演得到了时间旅行者的印证后,知晓自己努力未曾白费时的笑容。
也难怪,西塞尔会提前选择自己的继承人,并将自己的一切都托付给格蕾。
因为在那枚火种中所传递的,并不只是夜刃「愚人的图书馆」的力量,还有西塞尔在自己漫长生命中,利用精神力所推演出来的物理学规则与基础科学结论——那足以让人类文明完成从「蒸汽时代」到「原子能时代」跃迁的基础科学研究成果。
他知道在当前第六纪这个动荡混乱,人们连最基本的安危都无法得到保证的灾厄世界,根本就没有让那些跨时代的科学研究成果发挥自身效用的土壤……就好像倘若连饭都吃不饱的话,那再是尖端的物理学家也没有用武之地。
所以,西塞尔选择将自己毕生所研究出来的一切……都托付给了格蕾,托付给了后世的人们。
然后,去为后人们扫清障碍,给他们一个能够让那些跨时代的基础科学萌芽的土壤,一个真正的朗朗晴空。
先前的回忆一点点地浮现,然后于此刻融会贯通,让拉斯特终于明白了西塞尔在与自己临别之时,所留下那句话语的真正含义——
「用自己的身体,去为后来者铺平道路」
不仅仅是以个体的武勇去为人类提供庇护,杀死强大的禁忌生物,来犯的传奇强者那么简单。
个体的力量再是勇武,名为「愚人的图书馆」的夜刃再是神奇玄妙,却却终归只能作用于某个单一的个体之上,并无法为人类文明这一整体带来永久性的改变。
再是辉煌,再是强盛一时,但是一旦这一强大的个体陨落,那么整个文明也必将随之一同衰亡……
正如神代那些曾经盛极一时的神话种族那般,昔日曾经高高在上,生活于云端之上,但当神秘退潮,那些曾经庇护它们的本族神祇就连自身都难保时,这些神话种跌落尘埃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但是,西塞尔却与那些只依靠个人勇武庇护同族的族群领袖,有着根本性的差异。
他为后世所留下的,是名为「知识」的,怎么开采都不会枯竭的瑰宝。
还有一个无比广阔,无限寂寥……不受束缚,没有枷锁,真正自由的世界。
那狂乱吹拂的流风中,忽然夹带上了几分苍白的烟尘,那是黑蚀之龙与铁十字之王被煌煌耀日所焚灭之后,所余下随风飘散的灰烬。
而拉斯特便这样在海风中微微伸手,感受着苍白的灰烬在自己的指尖消散,未曾留下分毫的痕迹。
他忽然想起了多年前,在彼时还存在的乐园王城里,影仆向自己告别的那个下午。
“队长,能够与您并肩作战,这是我的荣幸。”
这是影仆对拉斯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在那之后没多久,她便葬身于了如今已化为灰烬的乐园王宫之中,为掩护格蕾而死于诺亚之手。
而此情此景,恰如彼时彼刻。
“能够与您并肩作战,这也是我的荣幸。”
“西塞尔领袖。”
拉斯特的话语飘荡在狂乱的风里,未曾被任何人听闻。
………………………………………………
PS:可能早上的时候还有一更。
第170章 作为人类的未来,你们不合格(二合一)
无光之海,那轮煌煌耀日的中心。
在扭曲的,加速的时光之中,不知道经历了多久的混沌之后。
那明亮到难以言喻,将整片海域与夜空都映照得如同白昼,哪怕相隔遥远距离也能够清晰看到的超新星爆发——
此时此刻,也终于缓缓黯淡了下来。
构筑成曾经那颗巨恒星的一切物质都被以十分之一的光速向外抛洒,连带着爆发时的辐射激波一起,在周遭的海域中形成了一个由膨胀的气体与尘埃构成的壳状结构。
这是一片瑰丽的行星状星云。
也可以将其简易地称呼为——「超新星遗迹」。
但是,在那超新星遗迹的中心,本该一切都被奔流的光辉所焚灭,再也没有任何生物存留的寂灭之处。
却忽然,荡漾开了一层扭曲的涟漪。
明明很微弱,却又带着无比悠远,无比沧桑的历史韵味。
那是历史的涟漪,让闻者仿佛在刹那间便经历了数万年的演化,无数个纪元与时代的变迁。
然后,在历史的涟漪中,一道翠绿的虚幻身影悄然显现。
那是诺亚的身形,显得无限虚幻,全身上下都遍布着各式各样的龟裂纹路,正处于明灭不定的边缘。
但他却依然活着。
“不得不说,你又一次超出了我的预料,西塞尔。”
“自从那个窃取火种的小偷叛出守墓者的那一战后,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的伟力。”
“这个技能的名字,被你称呼为「超新星爆发」吗……虽然不知道其具体的原理,但是刚才的威能,却已经足以与真正的神降相媲美。”
“别说是普通的禁忌生物了,即便是全盛时期的神明,倘若在不加闪躲的情况下直面刚才的威光,恐怕也会遭受不小的创伤吧。”
“以传奇之身真正触及神灵之域……即便是在全部的历任守岸者中,也唯有你和初代,曾经达成过这样的事情。”
诺亚缓缓审视着自己的身体,那双苍老的眼眸中还带着几分惊疑不定和犹疑的神色。
就连将血脉提纯返祖到与纯血巨龙无异的漆黑古龙、还有那个传奇位阶的铁十字之王……都在刚才那毁灭一切的超新星爆发中,连一分一毫的抵抗都未曾做出便湮灭为了白色的烟尘。
又更何况,是诺亚自己。
靠着永恒的生命,诺亚在传奇领域的积累固然要超过其他的禁忌生物们不少。
但身为「丰饶」这一序列长阶的人类传奇,论及单纯肉身的强度,论及对超新星爆发那无差别范围杀伤的抗性,又怎么可能与真正的古龙和经过了血肉异变的铁十字之王相提并论。
在刚才的超新星爆发中,诺亚是真的已经死过了一次,品尝过了死亡的滋味。
“只可惜——你终究忽略了一点。”
他淡漠地扫视遥远的海域上,那随风而逝的雪白灰烬,话语中不带一丝一毫情感的波澜。
“我与那些单打独斗,虽然抵达了传奇,但其本质却依然只是野兽的货色们不同。”
“在我的身后,是整个守墓者,还有亘古岁月的积累。”
“再是强大,再是宏伟,足以毁灭森罗万象的攻击技能——”
“其能生效的次数,却也仅仅只有一次而已,绝对无法长久地存续。”
诺亚看了看自己那遍布着裂痕,显得虚幻无比的身躯,然后方才缓缓调转视线。
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那无光之海的深处,刚才那般炙热超新星爆发的起点。
黑色的海水中,遍布着恒星崩解向外喷薄重元素时所留下的金属碎片,这些金属破片上皆还沾染着辐射的余热,呈现出银蓝色的荧光。
周遭整片整片的海域上,皆漂浮着这些萤蓝色的破片,星星点点的荧光在海面上闪烁,映衬在黯淡的背景中。
作为幕布的天穹是纯黑色的,但海中却像是荡漾着一条流淌的银河,这一幕仿佛天河倒悬,美得令人窒息。
而西塞尔便屹立在这条璀璨银河的尽头,他站在及腰深的海水中,全身上下的肉体都老朽到了几乎要风化的地步,唯有利用传奇位阶的精神力,才能从那具满是垂暮之意的老朽身躯中,感受到仅剩的一缕淡薄的生命气机,印证着他还未彻底死去。
这是如此超负荷地发动「生命年轮」,使用出「超新星爆发」的必然结果。
超新星爆发乃是恒星生命周期尾声的绝唱,而西塞尔发动其的代价,便是将自己原本还漫长无比的寿命,也一同加速到了临终之时。
“感觉到很遗憾吧,西塞尔。”
诺亚看着银河尽头那位仿佛已经死去,却依然不愿意倒下的垂暮老人,道出了诚挚的感慨。
“即便像你这般舍弃了一切,不惜代价地爆发,但也总归只能杀我一次而已。”
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纯白的衣袍上,那用金色丝线所编织而成的墓碑图纹:“但我即便死去,却依然能够借助「墓碑」的力量,又一次地从历史长河中归来。”
正如历任的守岸人领袖,都拥有着「愚人的图书馆」这一最后的底牌一样。
守墓者固然被守岸人窃夺走了那枚火种,但是以他们自神代横亘至今的积累,又怎么可能会仅有「愚人的图书馆」这一件底蕴?
「墓碑」。
或者说其完整的全名——「永夜石碑」。
这是比「愚人的图书馆」顺位更高的,守墓者的最终底蕴,也是「守墓者」这个名称的真正由来。
只要将自己的生命本源印记刻印在墓碑之上,那么即便自己在现实中已然死去,却依然可以凭借着墓碑上留下的那枚生命本源印记,从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归来。
当然,如此的死而复生,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或是漫长的沉睡,或是长久时光的修养,才能够彻底恢复至完全的状态。
但即便如此,「墓碑」的存在,却也意味着守墓者当中的每一位传奇都拥有了近乎无限的试错机会。
这便是当初诺亚在招徕拉斯特时所说的,那所谓「永恒不朽」的契机。
即便死去,也能够再度从历史长河中归来……如此概念性的能力,距离真正的「永恒」也已经相差无几。
这也是诺亚敢降临现世的最大底气。
在切割下一半精神力制造了一具传奇化身的同时,他还能够在自己的本体已经被杀死了一次,借助永夜石碑从历史中归来,再度遭到削弱的前提下,依然勉强维系着传奇的位格。
若非是有着如此的底牌,他又怎么敢在没有同伴支援的情况下,孤身一人便策划一场针对愚人图书馆的拥有者的狩猎。
轰——
翠绿色的光华暴走。
巨大却显得有些虚幻的古木又一次的浮现,然后无数翠绿的光华化为了枝叶与藤蔓,毫不留情地向着西塞尔所矗立的方向席卷而来。
虽然经历了一次借助墓碑的回归重生,诺亚的力量也随之大幅度衰减,需要经过漫长时间的修养和沉睡才能恢复鼎盛时期的状态。
但是西塞尔此刻的身体状态却比他更差,那苍老到已达寿命终焉的肉身,即便只是站立着都显得颇为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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