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千局后
但是,无法逃脱。
没有事物能够逃离黑洞的事件视界,即便是没有质量的「光」也不行。
就如同你再怎么努力,也无法阻止明日正午十二点的到来。
狂风暴雨和破碎的银蓝色浪花里,浩荡的银河缓缓地被黑洞所吞噬,直到尽头。
时光荏苒,却不可逆转。
“放过我,西塞尔!”
看着自己的身形一点点地伴随着那条银河,向着那黑洞中坠落,任凭丰饶的伟力和圣遗物的威光如何激荡都无济于事。
诺亚忽然爆发出了极其凄厉的嘶吼:“我认输了,放过我。”
“我愿意背叛守墓者,充当你们的内应,你可以在我的灵魂深处随意留下禁制手段,只要一发现就能够直接杀死我的禁制。”
“我可以主动告诉你关于那枚永夜石碑的一切,还有守墓者内部的一切隐秘,甚至帮你抹除掉其他守墓者在墓碑上的烙印,让他们失去从历史长河归来的能力……”
“甚至包括神代还有那些古神的各种隐秘——于尘世寂灭,并且留下了残骸等待复生契机的旧神其实并不只有「死神」这一个,这些我都可以告诉你,让你们直接获得那些旧神所遗留下来的神明遗物。”
巨大的惶恐笼罩了诺亚的心头。
这是诺亚此生从未有过的感触,哪怕是先前超新星爆发之时,他心中的预感也仅仅只是强烈的危机警兆而已,就好像游戏玩家面对游戏里突然出现的巨大危机一般,紧张归紧张,却始终带着一份居高临下的从容不迫。
但是此刻,昔日从容不迫的执棋者,却真正地跌落了凡尘,进入了真实的棋局之中——
不再是端坐于世界壁之外,拥有着无数次重来机会的玩家,而是真正的成为了棋盘中的一颗棋子,只拥有一次的生命。
人被杀就会死,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直到此时此刻,诺亚方才以一位普通人类的身份,再次感受到了这句话语的真正内涵。
那骤然降临的,生死间的大恐怖,令诺亚的精神彻底崩溃,竟然直接开始了求饶。
这是与这位园丁般淡漠的传奇过往所展露的姿态,还有他的传奇位阶完全不相匹配的丑态……
即便是铁十字之王和黑龙这般传奇位阶的野兽,也绝不会在这种时候选择求饶。
因为这注定是不死不休的战争,敌对双方都在战争开启前便做好了死战的觉悟。
但诺亚则不同,身为策划了这场「破碎海岸之战」的幕后主使,他却从未有过自己会在这一战中真正死去的觉悟——这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棋局,游戏输了可以重来,棋局败了也可以再下,仅此而已。
所以此刻他的丑态方才会那样的狰狞,那样的卑躬屈膝、不择手段,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传奇强者的气度和尊严。
将自己所能够为西塞尔提供的一切价值都尽数讲述而出,只为了求得那一线的生机。
“我们就算在这里同归于尽,注定也只会是一场没有赢家的两败俱伤。”
“你难道不担心你的守岸人组织在失去了你的领导之后无法立足吗?虽然传奇都死了,但还有兽潮,还有其他的铁十字和邪教团……这都是无法预知的不可控变量。”
“你难道不想引领着他们继续走下去吗?”
诺亚的言语急促,将自己的姿态压得极低:“我可以加入你们,成为守岸人的助力……不,不是助力,就算是奴仆也无所谓。”
“得到了我的协助,你们便可以彻底地覆灭守墓者。”
“甚至我们完全可以杀上炽天之槛,将那些残存古神都彻底杀死,将一切对文明的隐患都扼杀在摇篮之中……”
“不,祂们不用死。”
银河的尽头,西塞尔轻声地说:“但属于祂们的神座,却将被千千万万的人所推翻。”
“大路上将建立起一座座繁华的城邦,船只从内陆一直航行入海,高速铁路遍布整片大地,如蛛网般四通八达。每一位适龄的孩子们都能够上得起政府出资建立的学校,昔日被各种学阀和势力视若珍宝的隐秘知识,学生们只需要翻开通识课本便能够学到。”
“人类的足迹将遍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从万米深的海沟到浩瀚无垠的宇宙星穹……那时,人们无需出门便能够看遍整个世界的风土人情。”
“即便失去了我的引领,他们也一定能够在黑暗的迷雾中寻找到一条光明的道路。”
“因为有人和我说过,人类……是个永不认输的种族。”
那破碎的自语,伴随着流淌的银河一同走到了尽头。
在超新星爆发之后,一切的演变都已经不可逆转,固化为了既定的事实,无论作为施展者的西塞尔死亡与否。
这是无人可逃脱的因果,仿佛宿命。
诺亚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这位丰饶的传奇,自神代存活至今的守墓者传奇,便这样伴随着那条浩荡的银河一起,无法逆转地……
一点点——
跌入了,黑洞的事件视界之中。
与此同时,那轮黑日也一同坍缩了。
失控的日轮向着唯一的圆心汇聚,将所有的海水都蒸腾殆尽,在奔流的无光之海中心,此刻却赫然出现了一个直径数百米没有海水存留的断带。
不止是海水,就连一丝一毫的尘埃和沙粒都不再存在,只余下纯粹的真空与虚无。
西塞尔便屹立于那片无尘之地的中心,像是站在天海的尽头。
他微微俯身,看着自己身体上那残破的血肉,明明五官的感知都已经淡化到微不可闻,但是却又仿佛有炙热的天光拂面,照亮了他的眼眸。
纯白的天光里,西塞尔忽然回想起了许多年前——自己的老师将那枚火种,还有守岸人领袖的职责一同托付给自己的下午。
那似乎也是一个不知名的海岸,潮起潮落,阳光明媚。
清爽的海风里,垂暮的老人注视着面前朝气蓬勃的青年,最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虽然还有些早,不过从今往后,你便是新一任的守岸人了。”
“好好干,不要让你老师我失望。”
时至今日,记忆里那位老者的面容都已然模糊,但西塞尔却依然记得那位老人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
那句话中的情感复杂无比,有担忧,有欣慰,但欢喜多过惆怅。
而彼时彼刻,那位能够操纵阴影的少女便站在自己的身后,在继任仪式完成之后,操纵着数十道影子分身忙不迭地开始为自己鼓掌庆祝。
“所以,莎罗娜。”
“我当初与你的那个约定,让那两个小家伙解开误会的承诺,算是完成了吗?”
“还有,老师。”
“身为你的弟子,身为守岸人……”
“我又可曾……让你失望?”
这句没有听众的自语未曾道尽。
坍缩为奇点的黑洞,便将一切都带去了另一个世界。
第172章 抱歉,小格蕾,没能陪你走到最后(二合一)
没有冲天的火光,也没有狂乱的风暴。
因为无论是物质还是能量,即便是没有重量的光,都已然被那轮虚无的黑洞所吞噬,直至维度的终焉。
唯有大海的深处,那方空无一物的无尘之地,印证着那场曾发生于破碎海岸旁的传奇之战。
拉斯特便这样望着无光之海的方向,眼瞳中那抹诡秘的银白缓缓消散。
他抚摸着自己的胸膛,感受着那抹如阳光般温暖的火苗,在自己的胸膛中一点点地冷却,直至彻底熄灭。
这是西塞尔在拉斯特的身体内留下,用来维系他那奄奄一息的生命之火的力量。
而此刻这缕太阳之火的熄灭,自然也代表着它的赠予者已然逝去,不复存在。
无光之海中,在西塞尔曾存在的地方,周遭无穷无尽的海水在高度差的作用下迅速倒灌,将那方空白之地所填补。
黯淡的夜幕再一次降临,将海洋中最后的痕迹抹去,重归寂静的永夜。
拉斯特轻轻合上眼睛,将那位老人的最后一幕铭刻入脑海之中,他便伫立在天海的尽头,浩荡银河在他的身旁奔流不息。
即便是在生命的临终,西塞尔依然在为自己传递着情报与信息……如何才能彻底杀死守墓者传奇的情报。
许久之后,他方才再次睁眼,注视着眼前漆黑的大海。
那位老人临行前的嘱托,仿佛仍在耳畔。
“看来……我还剩下最后的一点时间。”
“所以——”
“亲口……向她道别吗?”
呼啸的海风吹拂过破碎海岸,带走了少年最后破碎的话语。
……
这是一片无垠的漆黑,没有星星与月亮,也没有前后左右的分别,分不清南北西东。
格蕾的意识便宛如明灭不定的气泡,在这片虚无的海洋中起起落落。
直到某个刹那,气泡破碎。
下一刻,格蕾睁开了眼睛。
她有些茫然地环顾周身,四处都是凌乱的碎石。
不远处,潮水在黑色的礁石上碎成白色的浪花,海潮声与风声混杂,仿佛小兽的呜咽。
看着眼前礁石滩的风光,感受着那拂面而来的湿润海风……格蕾那双绿宝石般的美眸中,也不由闪过了一丝迷惘。
如果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没有出现差错,或是被某种外力所重新编纂的话。
那么先前的自己,应该是乔装混入了乐园王城,想要阻止拉斯特哥哥那登神的圣典。
然而,即便自己用尽了在这三年历练中所累积的全部底牌,自己却依然落败了……输得毫无悬念。
本以为三年之后,完成了不止一次蜕变的自己……终于追赶上了拉斯特哥哥的脚步。
但是现在看来,自己与那位少年间的鸿沟似乎从未被磨平,甚至反倒被愈发拉大了。
命运的序列能力也好、愚人的图书馆也罢……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能力,拉斯特哥哥也都同样拥有,甚至比自己使用得更好。
无论是心性、行动力、亦或者是经验与战斗智慧,自己都与拉斯特哥哥差的太远太远……
远得就像天与地之间的距离。
而且……在自己落败之时,拉斯特哥哥所说的话,分明在阐述一个无比残酷的事实——
在未来,「守岸人」的名号已然无人知晓。
换句话说,在拉斯特哥哥所处的未来之中,守岸人组织的结局已然注定,必将消亡在历史的长河中,连名字都未曾留下。
“所以,在知晓了一切,失去了一切之后……”
“你也仍然,对你自己的选择和过往的那些坚持,未曾感到后悔吗?”
少年那直抵灵魂深处的质问仿佛犹在耳畔,振聋发聩。
只是——
“可是,即便如此……拉斯特哥哥。”
“我也依然——”
“憧憬着成为守岸人啊。”
灰发少女审视本心的低语,随礁石滩上破碎的流风而消散,未曾被任何人所听闻。
格蕾站起身子,探查着自己的身体。
除了衣物有些破旧,沾满了尘埃之外,自己的身体状态却比她先前所想象的还要好,连一丝一毫严重的伤势都未曾留下。
而无论是在自己的肉体还是灵魂之中,格蕾也都未曾找到任何禁锢她自由的枷锁或是禁制。
这是超乎格蕾认知的现状。
根据自己昏迷前的经历,在落败于拉斯特哥哥之手后……自己理应被戴上枷锁和镣铐,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然后,作为见面礼或是登神仪式的额外祭品,被一同带到守墓者组织之中——如此,方才是合乎情理的发展。
毕竟在先前,无论是拉斯特哥哥还是那位守墓者的传奇诺亚,都曾经不止一次的暗示过,自己作为「命运」这一唯一性序列持有者的珍贵……对于守墓者而言有着极高的价值。
然而,此刻的自己却未曾被任何枷锁所禁锢住自由,而是莫名地出现在了这处礁石海岸之上。
如此的困惑只是刚从灰发少女的心头升起。
但是下一刻,她的目光便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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