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运达人
拉达冈默默地站起身，甚至没有刻意去发力，那些如同装饰品般的绳索便噼啪几声轻响，从他的身躯上纷纷滑落。
他抬起脚想要向希灵走过去的时候。
早已苏醒的菈妮这时候开口：
“白银之王，可否算上我”
希灵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无所谓地点点头：“行啊，那就一起吧”
......
哒哒…哒哒…
两道截然不同的脚步声在破碎王宫的回廊中孤独地回响。
希灵的脚步轻快随意，如同在自家后院闲逛。
拉达冈的步伐则沉重迟滞。
悬浮在一旁的菈妮，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希灵开口了，语气轻松得如同在问老朋友今天天气如何：
“在见证这一切过后，你感觉怎么样？”希灵微微侧过头“是还抱着原来的想法……”
“又或者……有了其他的想法？”
这问题显然是抛给拉达冈的。
巨大的石柱阴影下，拉达冈的脚步微微一顿，旋即又恢复。他没有立刻回答，头颅微垂，凝视着自己脚下布满裂痕的地砖。
那曾经光洁如镜、映照着黄金律法威严的石板，如今承载着泥土、尘埃和不知名的顽强苔藓。
菈妮的目光也凝固在父亲身上。她冰冷的人偶脸庞上看不出情绪，她同样在等待，等待这位将自己塑造成黄金律法化身、又最终被其束缚的父亲，会吐出怎样的答案。
面对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希灵没有丝毫催促的意思。
他甚至吹起了一个不成调的口哨，哨音在空旷的回廊间跳跃、碰撞，奇异地中和了那份沉重。
他们就这样沉默地前行，脚步声与口哨声交织，竟真有了几分老友散步的错觉——如果忽略这散步地点是昔日王权的宫殿，以及同行者身份的话。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回廊尽头，竟连接着一片生机勃勃的花园。拉达冈的脚步再次停驻，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愕。
这是他熟悉的王宫花园，却又如此陌生。
记忆中奇花异草早已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野蛮的生机，大片大片他从未见过的野花野草肆意蔓延，色彩斑斓而杂乱，散发着混合着泥土芬芳与奇异花香的蓬勃气息。
坚韧的藤蔓爬上断裂的石柱与倒塌的雕像，仿佛在温柔地缝合着旧日的伤口。
穿过这片既陌生又充满生命力的花海，他们抵达了一个小小的庭院。这里的景象在拉达冈记忆中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古朴的石桌石凳，爬满某种植物的矮墙，一切如昨。希灵毫不客气地在一张石凳上坐下，一只手随意地撑着脸颊，目光投向庭院的矮墙之外。
从这个角度，恰好能俯瞰整个王城罗德尔的全景。
希灵的视力让他能清晰地看到下方那些如同勤劳蚂蚁般移动的身影脸上鲜活的表情：
搬运巨石的工人彼此鼓劲时的咧嘴大笑，指挥者挥舞手臂时的专注与急切，休息时分享食物和水时的简单欢乐……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尘土沾染了他们的脸庞，但烙印在他们眼底深处的，却不是疲惫与麻木，而是某种灼热的光——那是盼头，是希望与信仰。
拉达冈与菈妮也来到了矮墙边。
菈妮悬浮着，人偶的面容依旧看不出波澜。但拉达冈的脸上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看到了那些笑容，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黄金王朝鼎盛时期的景象。
那时的人们也充满信仰，但那是献给黄金律法、献给永恒女王玛莉卡的狂热崇拜。他们日复一日地祷告，将生命的意义寄托于黄金律法。
他们怎能想到，他们所信仰的永恒女王，那个被视为律法本身的至高存在，会亲手举起大槌，将艾尔登法环连同整个稳定的世界秩序一同敲碎，让交界地陷入无边的混沌与苦难中。
拉达冈注视着那些渺小却充满韧性的身影，看了很久，很久。
拉达冈最后慢慢的坐在了凳子上看向希灵。
希灵的目光从王城收回，落在拉达冈的眼睛上。
那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又有新的光芒在艰难地萌发。
希灵轻轻的笑了一声：“看来……你的想法改变了？”
拉达冈点点头。
“能说说看改变的理由吗？”希灵一脸好奇。
拉达冈没有说话，一旁漂浮的菈妮却冷冷地开口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
希灵立刻反驳，神情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我可是很乐意听取意见的！万一……白银律法还有什么不足之处，还能改进改进呢？”
“改进？”拉达冈重复着希灵的话语，律法还能够改进的吗？
“对，改进。”希灵肯定地点点头。
他抬起头，望向庭院上空那庞大、散发着柔和银辉的白银树，声音清晰而平静，“时间是向前行走的湍流，时代是永不停歇的车轮，律法……更应该如此”
希灵收回目光，直视着拉达冈：“它是指引人们前进方向的灯塔，灯塔的光怎么能一成不变呢？航道在变，迷雾在变，灯塔的光自然也要调整，有错，就得改，不合适，就得变，让它能照亮不同时代、不同境遇下人们前进的路，这才是灯塔存在的意义”
拉达冈的嘴唇有些干涩：“律法……律法应当是永恒制定的基石，确保秩序的稳固，更改……容易滋生混乱……”
说到最后拉达冈想起了玛莉卡的破碎之举带来的浩劫。
信仰黄金律法的人犹如死尸，反而不信仰黄金律法的人却能真正的活着。
希灵摇摇头“永恒不变在某种时候确实是好事，能让一切平稳”
希灵目光再次投向下方充满活力的重建景象“但当律法本身成为阻碍人们追寻更好生活的障碍时，它的永恒就成了最大的恶”
拉达冈在希灵的话语中陷入了沉默，但在这时菈妮开口了。
“那么，我有一个问题想要向你请教，白银之王”人偶的面容无法表达情绪的涟漪，但那平静语气下蕴含的认真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
希灵看向这个破碎的人偶“请说”
“即便你更换了黄金律法，”菈妮的声音清晰地在庭院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投入静水的石子，“你依旧是依靠艾尔登法环，用你的白银律法，成为了人们新的信仰核心，这本质上，难道不代表着交界地依然在‘它’或者说在艾尔登法环背后那个不可名状存在的掌控之下吗？”
“一个王座的更换，是否真的改变了王座本身代表的意义？无非是从一个囚徒，换成了另一个看似自由的囚徒。交界地，何时才能真正迎来属于这片土地生灵的自由？”
菈妮的目光死死盯住希灵的眼睛。
她不是寻求安慰，而是刺向核心的利刃，她要看看这位以颠覆者姿态登临王座的白银之王，究竟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面对这尖锐问题，希灵坦然地点头：
“没错，就和你说的一样”
“律法的运转根基，依旧是艾尔登法环，交界地运行的底层规则，确实还掌握在其他人——或者说，掌握在艾尔登法环所象征的那个遥远意志的手中”
虽然他曾与无上意有过约定——对方似乎只想看到“未知的可能性”承诺不会过多干涉——但艾尔登法环的存在本身，就是那道笼罩在交界地上空无法挣脱的束缚。
即使那位存在选择放手旁观，这片土地，依旧在它所架构的规则之内运行。
这份认知，希灵比任何人都清楚。
菈妮没有说话，破碎的人偶只是悬浮着，等待着。她知道，这位王者的回答绝不会止步于此。
“菈妮”希灵的声音低沉下来：
“我知道你的想法，或者说你的追求，一个由生于此地的生命完全自主掌握命运的世界”
希灵眼眸直视着菈妮，“这个想法，本身是崇高的，是值得追求的，它……挺好的。”
“？”菈妮那人偶的头部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眼眸中的光芒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她设想过各种反驳、解释、甚至斥责，却唯独没料到会得到白银之王如此直白的认可。
就连一旁沉默的拉达冈也惊讶地看向希灵。
面对两人瞬间聚焦的、充满惊诧的目光，希灵只是微微扯了下嘴角，那笑意一闪而逝，随即被严肃取代。“你的想法很好”
希灵站起身，走到庭院边缘，双手撑在矮墙上，俯瞰着下方如同巨大蜂巢般忙碌而充满生机的王城“但想法……太超前了。”
“现在整个交界地经不起考验，自由的意志，自主的命运，理应在更加平稳的时代发展，而不是在整个交界地最为低沉的时候”
“当你的计划成功，当律法被尽数放逐，这片残破的大地还能有多少生灵幸存下来？十个？百个？千个？够不够填满王城一个角落？”
“律法的统治太深、太久了！那些在混乱时代挣扎着活下来的人，那些此刻在下方满怀希望劳作的人……有多少是因为信仰，帮他们熬过了崩溃后的漫漫长夜？”
希灵的话让菈妮沉默了许久。
拉达冈从沉默中走出，他也同样看向自己的女儿。
破碎的人偶叹息了一口气“那么你究竟想要带领人们通往什么道路”
希灵摇了摇手指“你搞错了一件事情，我只是一个代理人，后面的路要靠你们交界地的人做出选择”
“什么！”这一刻拉达冈和菈妮都惊呼了出声。
他们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在开玩笑吗？”菈妮的声音失去了先前那份冰冷的平静。
ba yi si jiu ling san qi jiu ba
那位带领交界地走出深渊、重建律法的白银之王，此刻竟说自己只是一个代理人！！
希灵只是平静地摇头，他的声音清晰而笃定，没有丝毫动摇“就和我说的一样，我只是代理人，后面的路要你们自己走”
“能够决定未来方向的，能够带领你们自己的，只有你们交界地的人”
“你果然……不是交界地的人。”这个猜测早已在菈妮心中盘旋，如今得到了证实。
她追问，语气带着探究：“那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希灵笑了笑““非要定义的话……姑且算是艾尔登法环背后的那个意志——你们口中所谓的‘无上意志’——把我叫来收拾烂摊子的吧”
“严格来说，说我是‘无上意志’暂时借给交界地的一把利刃，好像也没错哟”
拉达冈与菈妮陷入了沉默，显然没有感觉到希灵的幽默。
感受到气氛的沉默，希灵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收敛了笑容，重新换上严肃的神情“重申一遍”
“我不会、也不能替你们选择道路。”
两人的注视在希灵站起身，走到花园中，沐浴在白银树柔和的光芒下，他看向庭院中的两人摊开手“不过你们选择道路前，我会为这个世界创造一个框架、为了这个千疮百孔的交界地，创造一个全新的、稳固的框架”
“那个框架不是我，而是——白银律法所定下的秩序”
“在我的框架中，秩序会重新建起、文明会开始发展、人们会不断前进、理念会不断扩张，而到那时......”
希灵看向菈妮：“菈妮，如果你依旧是渴望一个彻底摆脱外来意志摆布的交界地......”
希灵的声音陡然拔高，“那么，成为王吧！”
“……成为王？”菈妮轻声重复，人偶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确定的茫然。
这个词与她追求的冰冷群星之路，似乎充满了矛盾。
“是的！成为王！”希灵斩钉截铁地回应，他的手直指那深邃无垠的天空！白银树的光芒照亮他挺拔的身影。
“成为这片土地认可的、承载众生命运的王！然后，用你的意志，你的力量，带领你的子民——那些仰望你的、信任你的、与你血脉相连的生命——去突破！”希灵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庭院中震荡：
“去突破黄金树的残骸！去突破白银律法的庇护！去突破艾尔登法环的桎梏！去突破一切你认为禁锢着你们、阻碍你们走向真正自主的牢笼！向着你渴望的群星与未知，撞破那道无形的束缚！”
希灵的声音在这花园中回荡了许久。
菈妮整个人已经呆滞住了。
还可以这样吗？
不！
完全可以这样！
上一篇：奥特曼：从拯救迪迦开始无敌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