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闇
“如果决定支援的话,恐怕只能让悲鸣屿先生他们赶过去……”产屋敷辉利哉拿不定主意。
“但这样一来,就无法预估他们何时才能结束战斗了。”
无惨苏醒在即,在这种时候分散战力,很可能导致全军覆没。
“无惨才是核心。”产屋敷天音摇了摇头,神情平和地说,“必须把战力集中到一处,全力对付无惨。”
“那时透他们……”辉利哉迟疑道,转头看了眼自己的父亲。
“这样啊……”产屋敷耀哉躺在榻上,艰难地喘息着,声音却平和而安定,“祖先与……子孙吗?”
“相信……他们吧。”
相信那些优秀的孩子们。
在血脉的连结之下,人类的情感和意志在与鬼的执念的交锋中,能否创造奇迹呢?
……
无限城,无数圆柱林立的宽阔广场在空间能力的交锋中震动着。
平整的地板如同镜面般逐渐碎裂开来,一根根高耸的立柱也接连崩塌坠落。
在这片末日般的景象之中,几道凌厉的刀光划破长空,如同一轮轮纵横交错的优美弯月,将几只闯入此地的星之鬼切成了碎块。
砍瓜切菜般清理掉这些无礼的打扰者之后,黑死牟默默收刀,隔着地板上崩裂的沟壑望向另一边的两兄弟。
时透有一郎大口喘息着,用仅剩的右手死死握紧刀柄,将日轮刀稳稳地竖在身前,薄荷绿色的眼眸锐利而坚决。
更远处的立柱之下,时透无一郎半跪在地,正咬紧牙关,奋力地将深深刺入自己身体的日轮刀拔出来。
黑死牟无视了无一郎,威严的六目死死凝视着与自己相对而立的有一郎。
他的子孙,他的继承人,他的……对手。
这个孩子,明明身处与自己同样的境地,但在面对才能远超自身的胞弟时,却做出了与自己完全不同的选择。
可他们分明如此相似……
相似到就像过去的自己穿越了漫长的时光,在今日站在黑死牟的面前——
要抗拒他的安排,质疑他的抉择,否定他舍弃一切踏上的道路,要让他这数百年来孜孜不倦所追求的一切化为虚妄!
黑死牟狠狠咬着牙,脸上的神情愈发冰冷和狠厉。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远去,眼中只余下有一郎一人……
这个孩子,带着那软弱不堪的可笑理念,坚定而执拗地与他对峙着。
为什么你能甘愿接受那个人的特殊?
为什么你能如此轻易地妥协?
为什么你能不嫉妒,不愤恨?为什么你能甘心?
黑死牟愤怒于对方的忤逆,失望于对方的自甘平庸。
而最让他恼火的是,自己内心深处竟也生出了一丝意料之外的动摇。
这使他困惑不已,又怒不可遏。
数百年来日日夜夜焚烧着内心的种种情感和执念在此刻包围而来,化作汹涌的潮水将他淹没。
不!他不会停下脚步!
他选择了所向披靡的道路,一切阻碍前行之物,他必将其一刀两断!
“黑死牟,你还在等什么?”
无惨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催促着他快些过去帮忙。
“万分抱歉,属下……有必须完成之事。”
黑死牟沉声回复道,第一次没有遵从无惨的命令。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被执念的漩涡所裹挟着,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事物。
“……”无惨哽住了许久,惊诧到说不出话来。
最后只是恼怒地说了一句:“下不为例!”
黑死牟沉默以对,目光始终紧盯着有一郎,手中的刀柄越握越紧。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认同对方的选择,否则便是让自己数百年的漫长追索变得毫无意义。
他迫切想要让有一郎认识到自身的错误,似乎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正确。
这样便能够……斩断内心那莫名其妙的感伤与动摇!
气氛压抑得似乎就连空气都要冻结,无处不在的琵琶声和铃音似乎都远去了。
一眨眼的工夫,黑死牟的身影便跨越了地板上开裂的沟壑,瞬间迫近到有一郎身前。
手中的佩刀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拨开了对方挥出的刀刃,随后一脚把人踹翻在地上。
“哥哥!”远处传来无一郎的惊呼声。
有一郎仰面重重摔倒在地,反应极快地绷紧身体想要一跃而起。
但在下一刻,他的日轮刀便被一脚踩住,一把长满眼睛的佩刀抵在他的胸口。
“所谓……天选之人,所谓……保护……”
黑死牟缓缓开口,六只可怖的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给人以沉重的压迫力。
“都是……借口。”
“你只不过是……懦弱罢了!”
他表情严酷地看着有一郎努力挣扎的姿态,将手中的刀刃缓缓下压,口中吐出的话语愈发严厉。
刀尖渐渐刺入了血肉之中,绽出鲜红的血花。
“你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只是……软弱无能者……可笑的自我安慰而已!”
有一郎奋力挣扎着,想要抽出被踩住的日轮刀,但他的反抗在黑死牟面前显得尤其无力。
在这令人绝望的实力差距之下,他干脆放弃了无谓的挣扎,躺得更平了一些,这样还能趁机恢复一些体力。
看着他这副惫懒的姿态,黑死牟心中的气恼和失望愈发强烈了。
“因为……难以超越那个人,追之不及……便自暴自弃……”
“你……令我失望!”
“不是的!”有一郎眉头紧皱,终于出声反驳。
“为什么非要超越他不可?”
他反问道,薄荷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黑死牟那威严可怖的六目。
为什么?这难道需要什么理由吗?
黑死牟心中一动,却并未深思。
“如果……不能超越那个人,你就……什么都不是!”他沉声说道。
“不追上那个人,你的存在……便毫无意义,只是一个……落魄可怜的……无能之人!”
“是吗?”有一郎冷冷地问道,“那超越他之后呢?”
超越他……之后?
黑死牟愣住了。
他恍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那个人,永远都是光辉灿烂的太阳,高高在上,永不坠落。
旁人只能憧憬地向着那光芒伸出双手,却永远也无法触及。
永不停歇地追逐那道遥不可及的身影,这似乎就是他的宿命。
但是此时此刻,他不由得开始思索,若是真的有一天,他能够站在与那个人同样的高度……
成为如那个人一般的……
思及此处,黑死牟呼吸一窒,立刻停止了想象。
内心没有生出任何的喜悦,只余下无尽的茫然,以及几欲作呕的自我厌弃。
以这副恶鬼的丑陋姿态,他有何资格与那人并列?
黑死牟僵在原地,脸上一贯的沉肃与笃定在此刻终于荡然无存。
至今以来坚信不疑的事物、坚定不移的目标,因为这个简简单单的问题而前所未有地动摇了。
他苦苦追求了数百年,到如今却发现——不,或许他早已明白,只是从未正视过——他永远也无法成为那个人。
难道他所追求的只是虚无吗?
难道他只是在自欺欺人吗?
“不,不是的……”黑死牟猛然摇头。
他渴求的只是那份强大,而不是成为那般的完人。
是的!没有什么值得困惑之处!
黑死牟狠狠抽回思绪,对上了有一郎那双冷冷淡淡,却明亮锐利得让他不由得想要移开目光的眼睛。
“你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吧?”有一郎说道。
他仰望着黑死牟压迫感十足的身影,却觉得对方有些可怜。
“是你在妄自菲薄!”他毫不留情地说,“你的眼中只能看到别人,却从来看不到自己!”
“无能之人什么的……只有你自己才会这样想!”
“因为无法超越某个人便否定自身的价值,简直是个滑稽的笨蛋!”
这僭越无礼、句句戳心的话语,还有这怜悯的眼神……
黑死牟瞳孔一缩,强烈的恼怒和烦躁在这一刻几乎侵占了他的理智。
“一派胡言!”
他低吼出声,再次往下压了压手中的佩刀。
有一郎吃痛地闷哼一声,抵在他胸口的刀尖越插越深,伤口中溢出了更多的鲜血。
这时,一把好似缠绕着云霞的刀刃从侧边悄然斩来。
“霞之呼吸·肆之型·平流斩!”
无一郎总算拔出了插进身体中的刀,没有任何停顿便全力支援而来。
黑死牟只是微微侧身,随后拔出刀挥了过去。
凌厉的斩击快到连刀身都无法看清,但出乎意料的是,无一郎竟然及时举起刀刃接下了这一击。
黑死牟的目光在对方脸上云雾般的斑纹上停留一瞬,随后以更快的速度斩出了下一刀。
无一郎吃力地挡住了那新月般的刃风,却挡不住那些大大小小的圆月刃,身上爆开一道道血花。
紧接着,他的身体就被重重击飞了出去,在地面上滑出去老远,最后掉进了一道坍塌的裂缝里。
“无一郎!”
有一郎爆发出全身的力气,趁机抽出了被黑死牟踩在脚下的日轮刀,翻身爬了起来。
在看到无一郎再次受伤并且跌入了裂缝中后,他也恼了。
他压低身体,自下而上挥刀斩向黑死牟的脖子。
黑死牟从容地调转刀锋,轻描淡写地用刀刃拦下了对方稚嫩的进攻。
淡紫色的刀刃与长满眼睛的刀刃对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还……不明白吗?”黑死牟咬牙切齿地说。
“这个世界上……唯有一人,是绝对……不容许妥协的!”
有一郎紧紧咬着牙抵住黑死牟愈来愈重的力道,眼中好似要喷出火来。
“是你一直在自说自话!”他针锋相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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