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朵琉雅
“橙子老师根本没教我多少,这些都是根半家留给我的遗产。”
“她不是你的老师吗?”
一边问着,我一边坐在了沙发上,缓和自己跑步带来的不适感。
真冬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瓶矿泉水,随手扔给了我。
她投掷得很准,矿泉水瓶飞得十分稳当,我不需要预判就能好好地接住。和秋奈那一扔东西就会飞到不知哪里的情况要好太多了。
我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冰水,运动产生的燥热感很快被压制了下来。
“橙子老师很忙的,非常非常忙。”真冬泄气地坐在了沙发上。“一开始几天还好,和我一起没日没夜地整理了竹简的次序。可后来她的经历就完全没放在这上面了。先是研究你和姐姐的事情,后来又判定七谷玉绪的状态,现在更是要时常去医院监视七谷玉绪。别说是研究那些竹简了,她连吃饭都是随便吃点就好。到头来,那些竹简就只能我自己自学。”
“我记得竹简上是古汉语吧?真冬都能看得懂吗?”
“橙子老师给我施加了一个魔术,让能勉强看懂古汉语。可竹简上的语法更接近春秋时期的雅言,又没有标点符号,光是断句都很困难。许多字的意思很多,需要经常借助字典。有些咒语还是用上古汉语说的。春秋时期各地的语言完全不同,我花了很大力气才研究出来那些咒语应该是楚地的方言,总共可是花了很大的力气。”
“听起来像是楚巫的一个分支?怪不得使用古汉语来书写啊。”
“日本的术式大部分都这样吧?‘两仪’这个概念,不就出自《道德经》吗?那些一个个佛教密宗,也都是鉴真上人以及后来的‘遣唐使’传过来的吧?就连神道教的那些秘术也都混合着道家的影子。现在日本还存在的传承体系,基本上都是如此——可能也就北海道的阿伊努灵术是本土的产物了。”
我还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因为事实如此。
无论如何,那些竹简确实是用古汉语写的,十分的晦涩难懂。真冬除了自己努力之外,别人恐怕也还真帮不了她了。
“只有确切读过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根半家一开始还是楚国芈姓的一个分支,因为‘半’和‘芈’本来就很像。后来来到日本之后,融合了佛教的一些理念,才确立了‘根半’这个姓氏。我们家族向来都是传女不传男,所以在男权时代备受打压。如果真的要按历史划分,根半家是日本秘界最尊贵的家族了,没有之一。”
这是真冬给我讲的话,要我明白秋奈的身份,绝不是落魄的、父母双亡的孩子那么简单。不过,我对这种事情实在是不感兴趣,我喜欢的是秋奈本人,又不是别的东西。所以我沉默了下来,以喝水掩饰自己的尴尬。
看到我完全没有反应,真冬似乎有点生气。她摆出一副我欠了她很多钱的表情,站了起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本来,我想凑着这个时间和她聊聊天,以缓和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但今天看来是没戏了。
看着她的离去的背影,我还是忍不住发出疑问。
“又要去看那些竹简了吗?”
“当然。反正橙子老师很快就会回来了。式小姐你在这里等着就行。”
“好吧……那你去吧。”
我无聊地坐在沙发上,等待橙子的回来。
因为真冬的缘故,我连电视都不敢开,只好发着呆,等待橙子的归来。
◆苍崎橙子◆
七谷玉绪的状态很不好。
器官衰竭的症状有所抑制。可是因为长时间不睡觉,她的大脑已经严重受损了,恐怕很难修复。
如果是一般人,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死掉了。就算勉强活下来,也会变成像之前真冬那样的植物人。七谷玉绪现在还活着,还有随时苏醒的征兆,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了一直由黑雾构成、双眼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乌鸦。
这是真冬的使魔之一,被称作“叫唤乌”。其名字的来源是八热 地狱中的叫唤地狱。
它是纯粹的灵体,一般的人类无法看到它。只有我这种改造了眼睛、获得灵视的人才能看得到。
“橙子老师,式小姐有重要的事情找你,请尽快返回伽蓝之堂。”
来到我的面前,真冬的话语从乌鸦的口中说出。在说完话之后,叫唤乌消散于空中,没有一丁点存在过的痕迹。
真冬的话,让我很是意外。
如果不是特别必要,式绝不会说是“重要的事”。能被她认为是重要事的只有一种,那就是与秋奈有关的事情。况且,她还要求我尽快返回伽蓝之堂,就足以说明这件事情非常严重,远远超出了我想象。
想到这里,我就立刻开车离开医院,回到我的事务所。
打开大门的瞬间,我看到式像之前一样,坐在沙发上发呆。电视机依然是关闭的状态,她的眼神迷离,似乎做着白日之梦。
看着她这个样子,我想起了太过恋家、也很少离开家的猫。
当家人上学或者工作之后,那种猫整个白天都只是喝点水,不吃任何猫粮,只有太累了才会对着门睡一会儿。但凡是清醒的时间,它都只是看着房门,等待着家人的回来。然后,在开门的那个瞬间,那种猫才会重新变得开心,才肯吃东西,在主人面前上蹿下跳,表现得像一只真正的猫。
没有秋奈的式,就是这样的状态。
不过,看着她发呆,我的心反倒安定了下来。
如果秋奈真的遇到了危险,她绝不可能发呆。
“真是少见啊,式。自从与秋奈同居了之后,我还以为你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我的话语唤醒了式。
式瞪了我一眼,露出小媳妇一般哀怨的眼神。
“前几天秋奈忙着学习的时候,我也经常会有这样的表情。”
“这么急着叫我回来,是秋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也许发生了一些事情,也许没有。我不知道。”
“也就是说,是你遇到了意外的情况吗?”
“嗯,没错。”
然后,式对我说了她今天的遭遇。
那个老人的邀请,奇怪的送信职员,怀有杀意的闯入者,她全说了。
老实说,听到这样的消息,我很是惊讶。
在我消化完这部分信息之前,真冬慌慌张张地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忧心忡忡地望向式。简直世界末日即将到来了一般。
“姐姐……姐姐她遇到危险了吗?”
虽然起源冲动已经被封印,但是那禁忌的感情一旦出现就不可能被改变。以后真冬顶多也就找个比较喜欢的人一起生活,她最爱的人依然是她的姐姐。
式倒是很平静,平静得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真冬,秋奈在你面前消失过吧?”
“……啊,是消失过。在我和荒耶宗莲有一次对话的时候。”
“既然消失过,那你就应该知道,无论遭遇了怎样的危险,她至少都会安全地逃出来。没有人能找到消失掉的她,也没有人能够追踪到她的踪迹……嘛,如果她在晚上前没能回来,我再想想办法吧。”
所谓的想办法,应该就是让大圆的式接管身体,去寻找秋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