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朵琉雅
“没错的,只是维持现在的你就完全足够了。”
佐久间同学冰冷的声音,穿透了我的灵魂,让我不寒而栗。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现在的佐久间同学异常的可怕,却又异常的可怜。就像一个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成为怪物的存在,又像是一开始是怪物却突然在某一天失去了人类身份的存在。
“佐久间同学……”
我怜惜地注视着这个娇小的、柔弱的、心灵与肉体却都无比强大的少女。
可是,她却冰冷地注视着我,没有任何感情,或者把所有的额感情都隐藏了起来,宛若一个在无尽的杀戮中失去了最后一丁点人性的死神,新月般的镰刀上依然滴着他人的鲜血。
“我已经退学了,你也已经退学了。以后就直接称呼姓名吧,七谷。”
我忽略佐久间同学的这句话。
我已经感觉出来了,她在刻意地疏远着我。
就像一个人类变成的怪物,在刻意地与所有人类保持距离。
理由,其实非常简单——只是为了害怕自己受到伤害,害怕伤害到别人。
我觉得,少女本人一定是一个非常寂寞、需要陪伴的人。现在她这么冷漠,这么冰冷,只是害怕伤害到我,又害怕我的愤怒与悲伤会伤害到她。
“佐久间同学刚刚说,你已经不是孤独一人了,对吧?”
“没错。我有了自己的爱人。”
我忍不住舒张了眉头。
爱人这个词所蕴含的意义,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那是我的同类。能和我一起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的同类。”
“同类吗……”
听到这个词,明明就站在我的面前,可我却觉得,佐久间同学却远在遥远的彼端。
她已经成了怪物,还认同着怪物的身份,自觉远离着所有的正常人。
自从那一天分别之后,我和她越来越远。
直到今天的相遇,已经成了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为什么会这样?”我忍不住问。
不该是这个样子,不能是这个样子。
记忆中的那个少女已经受了太多的苦。
记忆中的那个女孩渴望的是过去平凡的生活。
可是,她却永远地失去成为正常人的机会,只能和同类一起,在异常的道路上越来越远,再也无法回头,再也无法回到过去。
“因为已经成了这样。”少女冷漠地回答。
“我感觉不是的……我感觉佐久间同学的内心应该承受着这种罪孽,我感觉让拼尽一切也让自己的妹妹活下来的你,不该是这个样子。”
“没有该与不该,只有做与不做。在众多的选择中,我选择了这条道路。我不会因为杀死你的父亲而停止,也不会因为罪孽而停止。夺走他人的生命,获得报酬与利益,这就是我的人生,这就是我的道路。”
决然而又悲伤,坚强而又失落,正如这个强行让自己维持这种冷漠状态的少女。
我仿佛看到她走在由鲜血浇灌、以尸体为养料的蔷薇之路上。那些蔷薇是少女心中的罪孽,那些鲜血是从少女流下的泪水,那些干枯的尸体实际上却是杀死的自己——软弱的自己、痛苦的自己、自卑的自己。
我依稀记得,当时的校医小野老师对我说过,那时的少女不止发着高烧,还有严重的营养不良,消化器官也因为在冬天里长时间喝冰水而严重发炎。只要她少来一个小时,她就可能会死掉。这是只有在非洲战乱地区的孩童才会有的遭遇,无论如何都绝不应该发生在自诩为“发达国家”的这个国家里。
我的内心充满了疑惑,却只能一个一个地问。
“……佐久间同学,还觉得痛苦吗。”
“曾经痛苦,现在已经不是了。”
“……是已经习惯了吗?”
“是因为我已经不是孤独一人了。”
听到这里,我差不多也明白过来了。
我不是她的同类,无论我说再多的话语,都是没有意义的。
曾经的七谷玉绪只是偶然帮助过她,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就像她说的那样,残酷的现实让一切变成了这个样子。
——所谓现实这种东西,就还没有那个枯燥的梦美丽。
心中无谓地感叹了一句,我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问下去。
“你的妹妹……她醒过来了吗?”
“前年的冬天,她醒了过来。”
“她现在还好吗?”
“不好不坏。”
我愣了一下。
“不好不坏”这个词是在是让我无比意外。
忍受着艰难到极点的生活,也要拼命地活下去,等待着妹妹的苏醒。可是,换来的确实“不好不坏”这个平淡至极的话语。
我不敢想象,这简单的四个字里究竟蕴含着怎样的沉重,又传达着少女怎样的心境,而这苏醒的一年多来,这个内心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少女究竟经历了什么。
然而,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去问少女,已经没有必要了。
“为了妹妹度过了那样两年的人生,真的值得吗?”
“我说了,没有值不值得,只有做与不做。”
我不是怪物,我不是少女的同类。所以,这句话代表的什么,我不知道,也无法体会。
我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情绪无比失落。
“……那么,我没有什么可以问的了。”
“我先离开了,橙子。我还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