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王清霁目见身外种种,心中仍自无悲无喜,此身背负的已然足够多,若是不心冷如铁的话,那些理不清的债只会越来越多,与其以后徒增烦忧,倒不如通通斩去,落得一个逍遥自在,孤身一人旅天地之间,如何不是自在?
既然如此,不如不看。
王清霁双眼缓缓睁开,双手伸出城楼之外捧了些无根之水,先是湿润了掌心再是以此揉搓双手洗去灰尘,最后才是双手捧脸求清净。
简单洗漱过后,她转过身子走了几步伸了个颇大的懒腰,那算不上凹凸的身段也生出了些诱人的感觉,一阵噼里啪啦的轻微声响后,她才是长长地吐了口气,浑身都是疲惫之后的得到施放的舒服感觉。
她看着外头的雨势想了片刻,感觉着此刻体内可怜兮兮的真气,终究是迈开了脚步步入夜色当中,颇为无奈的让雨水打湿了自己,雪白发丝粘着双颊,直至此时她才是从那高高在上的神仙变作了望天生叹的凡人。
夜色风雨之中,城中灯火随之忽明忽暗,大抵是先天那粗壮的紫雷缘故,崇安城中街上就没有几个行人剩下,就算有也是匆匆忙忙的样子,生怕那苍天一怒又降下一条紫雷,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个行在黑暗之中的女子。
王清霁轻笑一声,心想这大抵是半年前那截江断流的天人之战太过于吓人,稍微有点脑子的寻常人都不会大胆到去一探究竟,为了热闹把自己的性命给搭上那未免太过于愚蠢了,正因如此也就方便了她许多。
这些年下来,她虽然不介意旁人打量她的容貌,亦不会因此动辄如那些魔头行事随意杀戮,可不管怎样还是不能够接受这种事情,若非此刻她实在想找个地方休息的话,根本不会冒雨而行落得一身狼狈。
倘若此刻的她被那几人看到的话,定然是忍俊不已,直接要出声取笑她的。
虽说她不介意那些无意义的嘲笑,可也没有谁愿意自己的落魄被人瞧见。
半响之后,王清霁兜兜转转总算是回到了那处落脚之地,先是静悄悄的翻墙而过走入自己房间,拭去身上的水迹换上了一身新净衣裳,然后才是唤来那已经昏昏欲睡的侍女,让其准备热水沐浴清洗。
蓦然间见到了这已经离开了的人,侍女还以为置身梦中,看着那眉目冷冽的王清霁擦了好几次眼睛,才是确定这不是自己生出的幻觉,吓了一大跳之后连忙叫醒其他侍女准备,直至不久之后王清霁关上了房门,那几位侍女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戒灵轻笑道:“你应该猜到了吧,姜黎他让你跟着是什么意思。”
王清霁双目闭合,静心以真气舒缓筋骨疲惫,缓声道:“不出意外,这一战过后他才将我当作是素铭日后真正可以依靠的人,所以在离开之前他十有八九要送我一场不输于宋春归那时候的造化,让我能更快的触摸到那真境的门槛。”
戒灵细想片刻,说道:“恐怕不会是这么好的一回事,他对你的好说白了只是爱屋及乌,真有那么简单轻松的事情,怎么会不放在于素铭的身上,毕竟以她那柔弱到我见犹怜的性子,不多留点后手保护的话,日后你要是变心,那她岂不是要伤心欲绝?”
王清霁轻声道:“且不提姜黎他究竟是怎样的态度,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他不会谋害我,而且我不是很明白你这个变心的意思,莫非在你看来我有朝一日会抛弃于素铭吗?”
不见丝毫怒意,她与戒灵相伴了不知多少个日夜,从它口中说出的话自然能让她认真思考,去想一想到底是不是那么一回事,哪怕是和于素铭相处时也少有这样的事情。
戒灵平淡道:“这倒不是我开玩笑,只是我总感觉以她现在的性子,若是将来没有改变的话,你与她应该是走不到一起的,不过她自己也清楚,一切还是要等到将来才能清楚吧,这话你真不用放在心上,旁观者清不适用于你的身上,毕竟我和你一起这么久,都没能明白你究竟是怎样的想法。”
王清霁叹了一声,说道:“别谈这个了,难得独自一人快意,何必去想这些有的没的烦心事,不得自在徒然烦恼,更没有任何的意义。”
说罢,她仔细的擦拭过身体,待真气恢复些微后再是洗净满头白发,出浴后穿上藏青色的衣裳,推门后挥手让等候多时的侍女离去,
沐浴过后,王清霁一身清爽,原本的困意也就消失的七七八八,便挑选了把还有雨后青山图的纸伞出了府门,独自一人漫步在这座有着许多过往的名城之中。
雨夜愁绪易生,王清霁漫步其中心境自宁,走着走着就去到那处王府门前,四顾无人后便伸手推开了那双门扉,阵阵灰尘打在斜持的伞上污秽了丹青色,却也不甚在意。
正当王清霁跨过门槛要关上门时,雨中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稚嫩的声音传入不欲多见的她耳中。
“王姐姐等等!”
夏思羽满身湿意冲到门前,一双小手抵在门前,从门缝中看着那只露出了小半边身子的人,光线漆黑看不太清,可依然是清丽无双,她深吸了口气,说道:“我在那头看到了姐姐你,现在有些话想要与你说,其中有些是母亲让我转告的!”
她生怕王清霁拒绝,特意在最后一句加重了许多的语气,眸子情绪更是紧张。
王清霁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才是松开了手,让那幼小的身子从门缝挤入里头,随后则是一声响,唯有门前那两只残缺了许多的石狮子见证了这一幕。
夏思羽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紧随着王清霁的脚步,小脑袋低垂着像是在思索着一会儿该怎样说话才是对的。
一路不停,两人过了布满尘埃与青苔的道路,来到了那处断裂的高塔之下。
雨水纷纷扬扬,彷如天帝倾爵将酒水洒落人世间,求一个醉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