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姜黎摇头道:“何必多问多想,天地之大去哪里不好,我总不会带着你下幽泉的。”
王清霁苦涩一笑,心里却是不太喜欢这无所定的感觉,不过她也没有太多的所谓,只不过两个来月的时间,谈不上长久。
姜黎瞧见了她这笑,忆想片刻,忽然说道:“有件事情我倒是想起来了,前不久我在途中曾经见过那位剑心天生的苏言,念及如此后辈实在难得,就随便指点了他一句,想来他如今该是入了先天,那柄木剑被挽剑池水洗过了,”
王清霁不解道:“与我何关?”
姜黎玩味道:“他对我言,这一生仅在你手下败过一次,入先天挽剑后,定要将第一剑送给你,作为剑道路上最高的尊敬,此言可谓是深得我心。”
浪随风起,千堆雪。
王清霁垂首看着自己被打湿了的裙角绣鞋,平静道:“那挺好的,苍山之时我胜的有些微遗憾,能再赢他一次。”
“不差。”
第八十九章 观沧海
日夜如一,两人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沿江而下前往出海口,途中也不寻店落脚,见着有风光独好之处便停下勒停马蹄,欣赏休憩个来时辰,一路皆是逍遥。
说来倒是有件趣事,王清霁观瀑布奔流之时,有鱼儿于水中跃出,不知怎么的她忽地生出了些心思,隔空驭物将鱼儿取来想要做碗鱼汤喝,特意行了好几里的路从一处富贵人家取来油和调料,真到了下手时却有些懵然,好不容易将一切都剖开去除后,总算是下锅熬了份滋味远胜于那个雪夜的鱼汤。
大抵是第一次见到王清霁下厨,姜黎很是期待的喝了一碗鱼汤,在沉默良久之后,说了句很是刻薄的拐弯抹角尖酸话,大意可以理解为像你这等出身的世家嫡女还是远离庖厨来的要好,否则就是谋财害命之举,王清霁一时半刻间却是不知如何回答。
随后,姜黎为了证明自个儿的话,亲手熬制了鱼汤又烤了两条鱼,王清霁仔细品尝之后更是讶异到无言以对,心里头全是不解。
自那之后,两人专挑险峻之路行走,一路过来皆是姜黎亲自动手烹饪熬煮,王清霁无有言语的享受了这些足以对旁人吹嘘一辈子的事情,当今世上除她之外恐怕只有于素铭才尝试过姜黎的手艺了。
直至今日,两人弃马而行,登上一座临海的高耸石山,山中青翠之意不多,绝大部分都露出了岩石的模样,山畔还有一座道观名叫观海,乃是近处闻名的福天洞地,深受平明百姓尊崇,哪怕是世家宗门之人亦然礼敬三分。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波涛之中已然见物。
王清霁持着一把颇大的油纸伞,斜搭在肩上,低头看向下方雨中的偌大道观,轻声道:“早在很久之前我就有过感觉,假若这天底下不是还有着一个麓山的话,恐怕这一家独大的道门就是这世间另外一个朝廷了,这些修道人真的清心寡欲吗?”
沉默了会,她自问自答道:“虽然我去过玄都,可我觉得不是的。”
往事已有千年,天底下没有飞升的修道人比千年还要长,这种无奈情绪的日积月累,当真还有完全清心寡欲的修道人吗?
说白了,修道人不是武夫,求的不过是一个长生,如今却是长生无望。
思绪如飘絮之下,她甚至觉得那位守山道人的出手不仅仅是当日所言那么的简单,千年无望一朝见得希望,在这种反差之下‘拦路者死’这四个字再是正常不过了。
姜黎忽然开口道:“平日 你和素铭一起的时候,心里也是这么爱胡思乱想的吗?”
王清霁蹙了粗眉,迟疑道:“那时候我与掌教真人有过寥寥数语,他口中的哀叹之意无有遮掩,就连玄都那种世外之地亦然有所求,那这俗世之中的道观又怎么能全然清静呢?在西南的龙舟观时,我就曾遇到过一个为了一己私欲将整座道观出卖给帝魔宗的人,让其举行血祭恭迎魔主出手,那次真的是险死还生。”
姜黎笑了笑,摇头道:“前者先不提,后者则是你想太多了,天人不是现在你所能想象的境界,更别提弘信这个老乌龟的境界在天人之中亦然出众,那一日他没有杀死你们的原因只是代价太大,不值得罢了,险死还生用的过于勉强了。”
王清霁也不惊讶,在迈入了先天之后,心里就隐约猜到了其中的古怪,她向前走了几步到姜黎身边,说道:“你站的比我高,看的肯定比我远,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吧,可我觉得那时候自己能够活下来,断然是有自己的努力在里头的。”
姜黎点头道:“确实,假如你自己不够争气的话,不仅仅是那一次,很多次你都会死去,最起码当初射潮剑阁之时,你敌不过那萧兮霜,即便是我也救不下你们。”
顿了顿,他望向山下的道观雨中撑伞行走的道人,说道:“回到最初你那个问题,世上没有真正的清静,说来你或许觉得讽刺,我当年踏进帝魔宫时曾问过弘信,为何帝魔宗行事如此偏激,他竟是说出了一个我从未想到过的答案,你不妨猜一猜?”
许久沉默,风雨声越发厚重。
王清霁追忆许久,回想自己与魔主那一次半的相见,隐隐约约想到了某种不可置信的可能,轻声道:“杀戮只是为了慈悲,魔主所求的难道是让这个世间重归平静?”
末了,她狠狠摇头,否决道:“可帝魔宗历来所行之事对不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