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王清霁平淡道:“关于那之后的事情,我听闻家中本已定下的事情忽然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想要了解一下如今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罢了。”
谢青莲沉默了会,忽然说起不相干的事情,“你可知当年念日他刻意放你离家出走后,族中曾有过一番商讨,说来你还得感谢那时候念阳他出言相助,否则有人可是抱着出手的念头,以正门风。”
到了此处,她也就泛起了一丝苦笑,“如今情况大抵如是,这也涉及到数百年前,大秦立国时的一桩旧怨,这世上之所以有南琅琊是因为当初的赵无涯逼死了王家一位天人,这等奇耻大辱一直都没有被老一辈的人忘掉,你练的不是王家的武功,幼年又常常与这我外来人相伴,受的影响自然没有那么多,可这不代表仇怨已然消散。”
“如今赵家已是摇摇欲坠之姿,那些人免不得要生出复仇的念头,古人有言‘九世犹可复仇乎?虽百世可也’这话落在王家可还没到九世,心思又怎么会熄灭?”
“在年初赵元白伏杀你失败后,王谢二家曾对此做出过一番讨论,自那时断定赵家大抵是活不过几年了,故而究竟站在怎样的立场也就成了一件难题,争执许久后终于是定下了两家作壁上观的决定,但里头也清楚说了,只要有机会不妨送赵家一程,归根到底那次定下来的基调本就有着不少的余地在,这也是对那些人做出的妥协。”
“而在前不久……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天道宗不知为何亲自有人前来示好,之后的一切想来不需要我细说了吧?”
说来道去不过复仇二字。
王清霁心中不禁生出了不少感叹,她确实没有想到那一场失败的截杀会对世间有着如此深远的影响,被视作为赵家灭亡的序幕,至于那延绵了数百年的仇怨,她对此也算是略有感触,毕竟她想要去做的事情说来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只不过她还清楚记得,当日观沧海时姜黎亲口对她所言,天道宗不是那么的简单,更别提她在玄都大殿所见的那些心悸,实在难以释怀忘记。
轻叹一声,她问道:“即使如此,祖母你也不会同意我去那一趟吧。”
忽有脚步声起,那离去的人已然归来,稳稳的将几碗鱼汤放在案几上,随即很是没有礼仪的坐了下来,美滋滋的喝上了一口,闭上双眼,似是沉醉于自己亲手熬制出来的美味之中。
良久,王景曜才是睁开了双眼,迎上了三人的注视,轻声道:“别想了,再怎么也好,我都不愿意让你跑去掺合那一趟死水,而且我真的是不明白你这死犟的脾气到底是学谁的,你母亲知进退明事理,而你父亲也没有犟的那么要紧啊,怎么到你身上就成了这个样子?”
于素铭看了眼王清霁,小声辩解道:“可她的爹娘最后不也是……”
话音戛然而止,她说了小半,终究是觉得这话由自己口中说出不好,只能将手搭在了身边那人的腿上,埋怨着自己又失了方寸说了傻话。
谢青莲哑然失笑道:“不需如此,念煜和熙钰的死过去了好几年,该在意的情绪早已经离去了,当年他们的死确实有些可惜,但绝非自不量力之行,与今日的清霁绝不相同,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风里的凉意忽然浓了一分,外头的雨不知何时已然大上了数分,与来时相比已然是两个模样了,只是那天涯处的明月依旧不变,万里皆是霜色。
若是有丹青妙手能记下此间绝景,想来是足以流传千载的稀世之作。
念至此处,王清霁也就想起了当年夕阳下梨花树前的景致,只叹自己已是再无任何得见缘分,如何不是一桩遗憾。
她单手捧起了瓷碗,以玉勺喝了碗滋味复杂的鱼汤,摇头道:“人之一生多有遗憾,您说的确实是对的,可逝者如斯夫,有些事情若是错过了,那就是再无任何挽回机会,我不想带着一桩又一桩走在这世上,最后回望之时才发现人生路上全是遗憾,那样……不美。”
“既然鱼汤已然喝过,那我和素铭就不打扰您俩休息了。”
言罢,她拉着于素铭起身,行礼后离开了此间小屋,王景曜漠然相视不语,唯有谢青莲在两人出屋时,才是说道:“外头雨大,拿上一柄伞再走吧,别着凉了。”
于素铭回身点头,笑着道了一声好,随意拿过了一把油纸伞,随后便是关门的声音传来,也不知那头的人有没有撑伞而行。
耳中满是夜雨声。
谢青莲喝了口鱼汤暖和身子,浅笑着看那沉默的人,问道:“秋山前辈答应了吗?”
王景曜看着外头渐大秋雨,摇头道:“不知道,她只是说要问过徒弟如何,我觉得这不是推辞的话,你我也是见过了叶笙箫,自然明白她是不会愿意见到那种事情发生,所以十有八九是不会愿意的。”
谢青莲轻叹道:“若是清霁不是女子身,那很多事情就不会如此的麻烦了吧?”
王景曜呵呵一笑,再是摇头道:“媳妇你这话错了啊,这与清霁她是男子身还是女子身都不重要,只不过她的性子使然罢了,又怎么怪到那上面去呢?”
谢青莲不置可否,慢慢的喝完了那碗鱼汤,忽然说道:“你这些年确实懒了,这碗鱼汤远不如当年那碗来的要好,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换个性子,让我稍微不用那么挂心。”
王景曜不禁苦笑,心想自己这位媳妇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愿好好讲道理,叹气道:“这鱼儿不如家里的,味道自然就差上不少了……对了,我有一个事情挺想问你的,既然你当初觉得清霁她是王家千年以来天赋最佳的人,怎么会想要把她给嫁出去呢?”
雨满秋池,尽是烦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