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秋水也不打算避开,于刹那间倒提长剑为防,接下了这一拳顺势倒滑后退,没有半点儿继续下去的意思,然而她依旧平淡的神色,却是让生性警惕的高壮男子生出了些疑虑,缓退几步,恰好听到了后头传来重物落地声。
高壮男子面色难看的回望了一眼,正见得那个落地的头颅砰的一声碎了开来,染红了那在白日人来人往的街道,还有落在后面那两位的衣衫和双手。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盯着那衣裳飘然的少女,沉声问道。
秋水充耳不闻,仿佛杀了那人只是对她来说只是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随后她再起举起长剑,身形一个恍惚间便去到了高壮男子身前,递出了欲要穿心的一剑。
自始至终,高壮男子根本见不着有峥嵘剑气显露,但偏偏这平平无奇的剑招,却让他进退不是,始终感觉束手束脚,一身千锤百炼的拳脚功夫无处发挥,憋屈的很。也正是这个时候,他才算是明白过来,秋水到底是怎样杀死的那位同伴。
剑锋来的极快,短暂思考间高壮男子的胸口已经隐隐感觉到剑锋带来的寒意,连忙后退了一步留下应对余地,再是狠下心肠一手拍向径直而来的剑锋,另一手则是做好了准备要在一掌之后攥紧剑锋,先行废去少女的剑道造诣,再图谋如何胜之。
两位同伴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更不是傻子,早已从最初的愕然醒了过来,此刻已经欺身赶上两人的战场,顾不得什么狗屁前辈风范,舍剑之外刀枪拳齐至,即便杀不了也好,也要让秋水身上多上几道伤势,否则这一场战斗希望着实渺茫。
然而,秋水并非孤身一人前来,纵然叶笙箫一人踏破军阵心神疲惫,但顾弃霜仍旧是完好无损之姿,又怎会眼睁睁看着秋水陷入围攻之中。
那把古琴早已横于空气,顾弃霜以厚实真气化作云台为支架,双手轻然抚弦。
此天乃肃杀寒冬,此地乃无人长街。
凄凉婉转琴音黯然销魂,凋零万物葬落花之意,与天时地利相合,再以持剑秋水补做为人和,三者合一成就倾世之音,化作如泣如诉哀怨钻入三人心头,震撼心神不能自拔。
秋水闻音微笑,在清醒之前轻而易举的让手中长天抹过了武道境界较浅的两人的咽喉,待高装汉子被噗通两声惊醒时,迎面而来的便是一柄已经变得熟悉的剑锋,慌乱错忙间也来不及完全躲开,胸膛终于是被他一直想见到的剑气开了个洞。
鲜血成花绽放,远处叶笙箫不由得笑了起来,伸手按下了正欲再拨弄琴弦的顾弃霜,轻声道:“就这样等着,她不喜欢。”
顾弃霜微微一怔,刹那后心有所悟明白了过来,悄然看了一眼那处塔林,苦笑道:“换做是我,大概也很难开心起来。”
秋水不知两人所想,平静的看着那仓皇退回马车旁的男子,也不屑做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好整以暇的等着男子上来领死,又或者是选择被她自背后一剑穿心而死。
高壮男子单手捂住胸膛伤口,嘴角已然渗出不少鲜血,另一手扶在了车厢上,竭尽全力以常年累积下来的真气稳固着伤势恶化程度,且平稳已是波澜起伏的气机。
他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那张素来保持着威严的脸上满是匪夷所思之色。
秋末时,萧有若与秋水离江的隔岸一战,他当时亦是其中一个观战者,心里自然估算过秋水若是不借秋山颜残留剑意,能否胜过萧有若,又能否胜过自己?
那时候他心中的答案是不能,在今夜不久前接到请求,使其四人联手对付这一行女子时,他心中还是满满的不屑,只觉上面那些达官贵人实在是没有分毫武道见识,居然如此大动干戈对付几个弱女子,若不是他想着以这几位的身份,极有可能身上带有长辈的保命手段,否则早就冷言怒斥了。
在他原本的念想中,唯有那胜过了赵元白的王清霁足以自己全力以赴,然而城墙一战后的王清霁也断然不会是他的对手,如此眼高于顶的他又怎能坦然接受如今这个境地,而没有半点的讶异生出呢?
不高壮男子继续多想些什么,不耐烦的秋水已经迈开了脚步,走向已是暂时平稳了伤势的他,只是随意的提着那柄长天剑,但这在他的眼中已经足够恐怖了。
思来念去三千事,全都逃不出一个死字。
高壮男子来不及喟然长叹,心底一横,再次欺身撞向依旧是少女模样的秋水,数十年来苦练不止的拳头狠狠砸下,全然忘却生死之事。
一拳打出,男子不禁心生感叹,只觉这是自己进入长安这数十年以来最为酣畅淋漓的一个拳头,眼中仿佛瞧见了一丝逃出生天的曙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开怀无比。
但是一切被一句话给粉碎了。
“仅此而已吗。”
自这场战斗开始至今,秋水脸上终于出现除淡漠外的其他情绪,那是不屑失望以及兴致黯然,然后她极为随意的提起了那柄长剑,往前一送。
拳头与她还有着五六丈的距离,在这时候选择出剑在男子看来无疑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更觉自己生还的希望在这瞬间又多上了不少。
直至他的拳头进入秋水身前一丈时,男子胸膛忽然生出一种凉极的感觉,心里才是明白自己刚才又猜错了一件事情,最初那位死者的并不是被剑势杀死。
之所以明白了过来,自然是因此他此刻正亲身体验着这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