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者卷轴
他手中的手枪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以之前前所未有的程度，止不住地抖动着。
对于刚一进入警界就因为人手不足而恰逢其时地加入到了对一场连环凶杀案的追查之中，并在之后的日子里查办过不知多少原肠动物袭击人类事件的铁血警司而言，这样几乎连手中的手枪都拿不稳的失态，已经是相当久远之前才有过的事情了，尽管已经努力地用上另一只手来稳住自己持枪的右手，但还是无法保证手中的武器能够在扣下扳机的时候，准确地打在目标的身上。
那并非是对于血腥场景的恐惧，更多的，应该是每一个生物都拥有的趋利避害的本能，以及对于自己绝对无法对抗的天敌的天然畏惧，深深地铭刻在灵魂与血液的最深处，并非是能够如此轻易就靠意志跨越过去的东西。
“那他们就对了吗？”
塞莉尔轻轻摇晃了一下自己的尾巴，面无表情地望着赤木真司的脸，一字一顿地问道。
“不对！如果他们真的对红眼的孩子们下了杀手，肯定也是不对的！”
赤木真司咬紧了牙关，只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多年前与那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举枪对峙的雨夜之中，尚且年轻气盛的自己紧紧攥着手枪，向那个已经被逼上了绝境的疯狂男人质问之时，用的也是如此认真而坚定的语气。
他希望能够用法律的力量，堂堂正正地将那个破坏了超过十个家庭的混账东西判以死刑，而不是被逼无奈地以自己手中的武器去杀死那个还没有接受审判的家伙，尽管那个混蛋杀害了超过十个无辜的民众，尽管他使用了最为残酷和疯狂的虐杀手段，尽管他对于受害者中那年仅十二岁的女孩施行了令人发指的兽行，但是赤木真司也一样还是认为，他应该在法律的审判下接受死亡，而不是这样被自己一枪放倒。
“可是没人在乎啊。”
塞莉尔扬了扬自己手中属于井田的那件警服，指着上面明显经过清洗和处理的淡淡血迹，冷漠地说道：
“有人在乎过上面的血是哪里来的吗？没有。有人在乎过这些持有暴力的家伙对没有反抗之力的诅咒之子们施以暴行吗？没有。有人会为了几个死在哪里都不知道的诅咒之子们把这个杀人犯送上法庭吗？没有。”
“会有的！”赤木真司憋红了脸，愤怒地冲着塞莉尔大吼道：“欠缺的只不过是一个契机而已，欠缺的只是一个让我注意到这群败类所作所为的契机而已！我以自己的性命担保，只要我掌握了他们开枪射杀那些手无寸铁的孩子的证据，我赤木真司绝对，绝对会把他们一个不留地全都送上审判庭，然后亲自出庭作证，尽我最大的能力让他们得到法律的审判！”
“哦，然后呢？”
塞莉尔有些不耐烦地用尾巴拍了一下地面，将那具倒毙的骷髅震得凌空飞了起来，然后一把抓住了那颗已经被剥离了所有血肉与组织的头骨，用手指在上面戳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出来。
“在你发现之前，他们还要再伤害多少无辜的幼崽呢？他们周围的人，又有多少人会对他们的行为加以袒护呢？就算他们被送上了法庭，又有多少几率被判处死刑？就算被判处了死刑，又能够抵消他们曾经做出的畜生一样的事情来了？”
“别开玩笑了。”
手掌微微做出了抓合的动作，于是那颗本该坚硬无比的头骨就这样在塞莉尔手中寸寸崩裂，然后变成了连形状都拼凑不起来的细碎骨渣，从她的指尖一点点滑落下去。
“他们就该被挫骨扬灰，就该遍历他们曾经对他人施加的残酷行为之后再死去，而不是像你打算做的那样，简单地接受一番毫无意义的审判之后，被人性化地给予没有痛苦的死亡。”
“他们是人类……就算犯下了无可饶恕的罪行，也需要依照人类的律法来接受审判！”
“嗯，那刚好，我不是人类，所以是不是我就不需要遵守人类的法律，就可以按照我想要发泄怒火的方式，把这些人渣全都给弄死呢？”
赤木真司的眼中显露出了一丝恍惚，忍不住往后倒退了几步，因为在他所凝望的方向上，塞莉尔的身后涌现出了足以让人窒息的庞大杀意，像是要燃尽世间一切罪恶的燎原烈火，又像是古老传说中将要淹没一切有罪之物的大洪水，仅仅凭借着气势，就足以让任何一支精锐的军队在她面前溃不成军，仅仅只是不带情绪波动的质问，就足以彻底撼动、粉碎一个人已经完全成型的世界人生价值三观。
那是复仇的女神才会拥有的冷厉喝问，绝非凡人之躯能够承受得起的东西。
“你还是开抢吧，赤木警员。”
那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在打光了手中的子弹之后，对着肩部和脸颊都中了枪，一边不断地往外流着血的赤木真司笑着，一边张开了双臂，大笑着说道：
“否则你会后悔的……在你把我送上法庭，听完了我向你们阐述的一切罪行描述，看完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而为我请来的律师讼棍们可笑又卑劣的辩白之后，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年轻的赤木真司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枪，稳稳地指着凶手的脑袋，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让所有人都见证你的罪恶，然后再让你在忏悔中接受法律判下的子弹！”
“我不会忏悔的，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那人露出了相当扭曲而讥讽的表情，“我向神明祈祷，希望他指导我前进的方向，然后负责接待我的神父很慈祥地告诉我，去追寻你心底最原始的悸动吧，神会原谅你在路上犯的错的……然后，我就毫无负担地上路了。”
“因为我知道无论我犯下了什么样的罪，神都会原谅于我，而人间的法律，也会基于可笑的政治正确而避免让我被判处死刑，甚至，他们还需要花费纳税人的钱财，用来为我营造一个服刑的良好环境，为我本该毫无保障的下半生提供一个衣食无忧的避风港……我本就是一无所有之人，在这里把我杀掉，你倒是可以夺走我最后剩下的生命，而如果你把我送上法庭，想要依靠所谓的法律来让我忏悔，只会给予我我本不曾拥有过的东西。”
那个时候，自己做的选择是什么呢？
是打断了那个家伙的腿，然后通报了同伴，一起把失去了抵抗之力的他扭送上了警车， 然后送回医院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