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里香
亚恩面无表情的瞥视着分别坐在餐桌两边的大小姐和虫虫，这两只家伙就这么静悄悄地坐在那里也不说话，就单纯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他，身边恰好都留了一个人的空位和椅子，摆明了是让他自己选到底坐在哪一边的架势。
正所谓人生处处都是选择题，但他觉得自己此刻做的根本就是送命题！
最重要的是现在待在这里的只有他们仨，完全不存在能救场解围的人，这可真是太要命了！
犹豫了半晌，亚恩无视了两位惹不起的眼神，径直坐到了正中间。
既然无论选哪一边都会得罪她们，那干脆就不选！
眼看着亚恩入座，虫虫低垂着头没有说话，大小姐则是在餐桌底下踢了他一脚，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感受着小腿处传来的轻微痛感，亚恩欲哭无泪，忍不住想要捂脸，心说这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啊，该不会每天都要上演类似的剧情吧？
吃个饭选座位、睡个觉选床位、窝里斗选体位，尽管这种烦恼确实有够奢侈的，但面对根本就不存在正确答案的送命题，他怕是真没啥命去享受这份奢侈了！
“嗯？你怎么……不吃啊？”
正准备埋头赶紧扒拉完溜之大吉的亚恩，不经意间瞥见了虫虫对着一桌子饭菜发呆的脸，忍不住关心起她来。
委实说虫虫目前的精神状态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用大小姐的说法，要不是她用圣女之力暂时压制住了虫虫体内的河豚人格，估计早就被鸠占鹊巢了。
“我……吃不下。”
尽管先前得到了亚恩的安慰，原本沉重的心理负担也减轻了不少，但毕竟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轻易释怀的，被这些情绪所困扰的琪亚娜现在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亚恩看着她消沉的表情，也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
“说什么呢，你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正是需要进食补充体力的时候。”
他轻轻叹了口气，稍微往虫虫的方向挪动了少许：“如果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可能有功夫去解决那些感到苦恼的问题呢。”
端起摆放在琪亚娜面前的碗，亚恩舀了一勺递到了她嘴边，苦口婆心：“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力气才能去做，而吃饱饭才会有力气。”
“所谓‘食’啊，由人和良组成的，意思就是说它会使人变好，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饭菜的热香萦绕在鼻腔中，虫虫抬头看向亚恩一脸关切的表情，心里面暖洋洋的。
她张开小嘴，将亚恩味道嘴边的米饭吃了下去。
其实严格来说，琪亚娜的身体在律者核心的侵蚀之下早已脱离了正常人类，本身对于食物的需求也不再是必备之一，然而多年来养成的进食习惯却依旧保留着，即使身体不会因此真的受到什么影响，但情绪难免会陷入滴落，从而导致身体状况也受到实质影响。
一口饭下肚，积蓄起来的饥饿感也随之而来，琪亚娜舔了舔嘴唇。
“多吃点儿，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处理后面的问题。”
说真的，亚恩还真怕虫虫一时想不开做什么傻事儿，不过看她既然肯吃饭那基本上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随手将黏在她嘴角边的一粒米饭喂进自己嘴里，亚恩正要继续喂她时，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
大小姐像是终于看不下去了，重重将碗磕在桌面上，表情冷淡。
亚恩顿时心里一惊，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位大小姐搁这儿看着呢！
“只有三岁小孩子才会让别人喂饭。”
大小姐不冷不热的开口，桌子底下的脚踩在亚恩小腿上，很明显是吃醋了：“我们这里可不是托儿所。”
“呃……”
亚恩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却被大小姐狠狠瞪了一眼，大有你敢帮她说话试试的威胁意味。
“没关系的，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所幸虫虫并没有太过计较这件事，轻声道了谢之后，便拿起碗自己吃了起来。
大小姐瞥视着她乖巧听话的模样，轻哼一声：“亚恩，过来喂我！”
——
浴室里隐约响起了流水声，朦胧的雾气在落地玻璃窗上弥漫，凝结成数不清的水珠。
亚恩躺在盛满热水的浴缸里，双手抱在脑后，惬意地舒了口气。
不得不说今天还真是相当劳累的一天，尽管他本身并没有做什么过于剧烈的运动，但光是应付大小姐和虫虫这两只琪亚娜就感觉非常难顶了。
不仅仅是要注意言行举止，还得处处留心大小姐与虫虫的心情，稍微怠慢了一点儿说不定就醋意大发或者心情沮丧了。
讲道理，他宁愿现在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出去和审判级崩坏兽大战三百回合，也不想面对夹在未婚妻和青梅竹马之间的惨烈修罗场。
但没办法，真把她俩单独放一块自己又放心不下，只能小心翼翼在两位琪亚娜身边苟住。
一念至此，亚恩默默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浴室。
说起来，这两天由于各种各样的烦心事，让他根本没心情和大小姐窝里斗，现在虫虫醒了过来，看样子情绪也趋向于稳定，暂且不用太过于担心。
……也就是说，一直克制的欲望和冲动再度涌上心头！
亚恩披着浴袍，悄悄来到了大小姐的房间前，敲了敲门。
咚咚咚——！
无人回应。
亚恩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响应，他迟疑地扭动门把手，惊讶的发现门竟然没有锁。
哦豁！原来大小姐等着他呢！
兴奋地搓了搓手，亚恩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反手关上门。
房间里没有一丝动静，大小姐像是已经入睡了似的，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透过隐晦的光线看去，单薄的床单披在她纤细的身躯之上，留下一个令人遐想的美好背影。
“老婆大人？”
轻声喊了一句，亚恩摸到了她边上，缓缓掀开床单一角，正准备钻进去时——
一条修长紧致的白皙大腿映入眼帘，旋即是胸口处传来的巨大力道，直接让他整个人都倒飞出去，撞开了大门摔倒在地上。
砰！
沉闷的撞击声应声而起，捂住胸口处的疼痛，亚恩勉强从地上爬起来，耳边似乎响起了冷哼与用力的关门声。
好吧，看来大小姐还在生气中。
揉了揉胸口，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觉得这段时间大抵是不可能和大小姐同床共枕了。
“亚恩？”
一个疑惑的轻柔声音传来，亚恩微微一愣，下意识抬起头。
“琪亚娜？”
站在他面前的是穿着一身贴身小背心和紧身裤的虫虫，单薄的布料完美衬托出她纤细窈窕的身材曲线，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泛起雪白的光泽，白里透红。
她眯起一线眼帘，表情狐疑地看着只穿着一身浴袍趴在大小姐房间门口的亚恩，迟疑地开口：“你，在这里做什么？”
“散步。”
亚恩随口胡扯，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待在这个地下1KM的密室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我有点睡不着。”
虽说只是随便扯出来的一个理由，但毕竟就如同当年上仙所说的言为心声字为心画，他确实多多少少有因为这个原因而憋得慌。
“倒是你，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琪亚娜低垂着脑袋，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小声开口：“其实，我也有点睡不着。”
她说着，走到亚恩身旁，细软素白的小手轻轻揪住了亚恩的袖口。
“亚恩……”
少女抬起头，眼瞳里闪烁着湛蓝色的光，像是藏着一抹希冀：“今晚，可以陪陪我吗？”
第519节 517：虫虫，贴贴！
深夜里，亚恩辗转难眠。
委实说，和美少女同床共枕这种事情他经历过不少，大小姐、上仙、女仆姬、嘤嘤怪之类的都有过，但还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如此克制。
——所谓坐怀不乱柳下惠说的大抵就是他了吧。
感受到轻靠在自己怀里的虫虫，亚恩不觉叹了口气，抬手温柔地抚摸着她柔顺的白发。
相信了大半辈子的事实却被告知是虚假的，犹如镜花水月般的虚伪真实被毫不留情地击碎，这份强烈的冲击感想来无论是谁都承受不住吧。
亚恩也知道单纯的言语只能起到最低作用的心理安慰，最重要的是虫虫自己能否迈过这道坎，不然她永远都无法直面这个事实。
但，这种事情又岂是这么好鼓起勇气面对的呢？
寂静之中，唯有彼此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回荡，悠长平稳。
直到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一阵随时都会被吹散的风。
“亚恩……你睡了吗？”
“怎么了？”
睡觉？这种场合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亚恩侧过身，一低头便对上了虫虫那双湛蓝色眼瞳，不同于以往那样的自信强气，此刻的她看上去颇有些迷茫与不安，表情充满着对未来的彷徨。
“我，睡不着。”
犹如被抛弃的小猫咪般的可怜语气自口中说出，少女倾诉着自己的心肠，纤长蜷曲的睫毛轻颤，素净白皙的面容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
一直以来她都在逃避自己早已隐隐察觉到的真实，现如今这份残酷的事实真相就这么摆在她面前，琪亚娜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它。
自己的身份、自己的经历、自己身为琪亚娜·卡斯兰娜的一切，都是一个谎言。
“其实，我最近一直、一直都在做着同样的噩梦。”
少女低垂着头，脸上的脆弱表情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似的，连声音都变得很轻很轻。
她梦见自己成为了与人类为敌的律者，肆无忌惮的破坏着城市，纵情释放着崩坏能。无数人绝望的惨叫和哭嚎在她耳边响起，仿佛自己曾亲身经历过这一切一般，如此真实。
少女心里隐隐清楚，这些都是真实的记忆，都是……来自于律者的记忆。
跟随着齐格飞浪迹天涯的她，见到过那个臭老爸喝醉酒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模样，见过他不苟言笑郁郁寡欢的模样，也见到过他与崩坏兽战斗时的凛然身姿。
但在与齐格飞相处的那段时光里，最令她印象深刻的——是在消灭了崩坏兽、成功保护了人类时，从未对她展露过的那份笑容。
【为什么要保护他人到这种地步呢？】
在一次帮齐格飞包扎伤口时，年幼的少女好奇地问。
高大的白发男人沉默了半晌，原本面无表情的冷淡面容忽然浮现出一丝轻笑，犹如阳光穿透乌云。
【大概是因为看到被崩坏伤害的人，我体内的卡斯兰娜血液就会沸腾起来吧。】
随意却又真实的话语深深刻印在了少女的脑海里，连同那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自那以后，她就发誓也要成为一名为了守护他人而不惜一切战斗的卡斯兰娜战士。
也许是因为对于臭老爸的憧憬，也许是因为她体内同样流淌着卡斯兰娜家族的鲜血，也或许……这是她继承了琪亚娜·卡斯兰娜之名的职责。
然而虚伪的谎言被撕开，露出了事实的残酷真相。
口口声声说要消灭崩坏守护人类的少女，实际上正是给世界带来毁灭、给人类带来灾难的律者。
巨大的反差，绝望到无以复加。
“我，真的会变得不再是我吗？”
“说什么呢，你不是你，那还能是谁？”
亚恩轻轻捏了捏琪亚娜柔软的脸蛋，注视着她近在咫尺的脆弱表情，难免感到了心疼。
很难想像曾经那样一个活泼好动整天吵吵嚷嚷的虫虫竟然会变得这么……柔弱，就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在风雨交加中的小猫咪，只能瑟缩在角落里发抖。
“……我都知道的，她，曾经出来过。”
被自己埋藏在脑海最深处的记忆随着真相的揭露也浮出水面，琪亚娜仍然记得，自己曾经觉醒成为律者时的模糊记忆。
那种身体仿佛不受控制的恐惧感。
就宛若一个傀儡一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却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下次再变成律者的话……我，还能醒来吗？”
内心的不安让她变得恐惧，对于自身也充满了迷茫。尽管过去她一直在逃避，但现在却不得不面对这种可能性。
——因为，她已经避无可避了。
“安心，不要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