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分秋色
轰然一声。
那佛身的手臂在身下炸裂，地板层层破碎，土石飞溅之间，绯生羽整个人随着剑光的迸溅而扬起。
剑如雷，身如电，一展鸣动，一线贯穿！
轰隆——
气流翻涌着，伴随着无边苍白的气劲，转眼之后，绯生羽整个人便到了那巍峨的佛像面前。
无数的手臂从四面八方同时而来。
绯生羽却只是挥剑而起，一点而出。
剑光穿透了眼前的佛像。
但……
毫无作用。
只带起了层层涟漪。
如虚似幻，更似泡影。
绯生羽的目光微微一凝，四面八方的手臂却在同时呼啸而至，危机顿时袭来，他将手中的剑光转开，却也在瞬间收敛了心思，点动成线，将周围袭来的佛手纷纷斩断。
伴随着砰然一声。
佛手断裂，坠地，绯生羽的身影也随之落下，踏足地面。
他抬眸。
又是蓦然一怔。
明明自己刚刚已经前进了许多，但在此刻，却像是退回了原地一般，身后仍是那被紧闭的大门，身前，那一尊恢弘的千手佛像，仍是垂眸，注视着自己。
“阿弥陀佛！”
那佛号仍然回荡在耳边。
绯生羽深吸了口气。
“幻境……不，是【界】吗？”
他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虽说他第一个想到的，确实是幻术，然而本身就作为幻术大师，绯生羽却又迅速的否定了刚刚自己的那个推论。
脚下的地板已经碎裂。
那佛像挥舞的千手造成的破坏，也绝对是真实的。
纵使此刻真的身处幻境之中，但能够对真实造成破坏的幻术，也可以视为真实了。
“梦幻泡影么？”
他想起了太原雪斋刚刚说的话。
梦话泡影是佛教的世界观，将世间一切视为泡影虚幻，而在觉悟了世界之后，就能够独立于世界之外。
或许……
这就是刚刚自己的攻击没能够奏效的原因。
“将自身独立于世界之外——”
绯生羽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这就是你想让我看到的吗？”
他微微抬起了手中的剑，千乘的锋芒在不断的震颤着。
“阿弥陀佛！”
回应他的，仍是复读般的佛号诵念。
不过……
“既然如此的——那我，就证明给你看吧！”
并未感受到敌意，更没有杀意，绯生羽在此刻也已经大概猜到了这位喜欢打机锋，故弄玄虚的“大师”的想法。
是考验，亦或者是试炼。
不过那些都是无所谓了。
只要将一切的危机，展开便可——
嗡！
空气，颤鸣着。
那矗立的恢弘佛像摇曳着，千手交织，几乎在同一时间，全部延伸而出，从四面八方，同时抓来。
绯生羽持剑上前。
剑尖挑起，抵住了第一只袭来的手臂，旋即跳动着剑光。
一镜之反，再起琉璃，在不断破碎的声音之中，剑光流转着，线成无空，再化千面，最后，千变万化，无穷剑光展现，涵盖周身，由面而体，摩罗天降。
无穷剑光抵住了千手佛像，冲击翻卷着，向着两侧排开，佛堂中的烛火摇曳着，蓦然熄灭，大地伴随着无声的摇晃，一点一点的浮现出了如蛛网状的裂痕。
冲击仍在继续
眼前，便也只剩下佛光映照。
太原雪斋所化的佛像从始至终，皆是一片淡然。
淡然的看着绯生羽，淡然的俯视着世间万物。
因为觉悟，所以漠然看待世间一切。
这是心境。
神佛的心境。
心么……
若有所悟。
绯生羽的眉目微微沉凝。
“若要破之，那便，以心破心吧！”
他向前踏步，抬剑，环绕周身的剑光蓦然收束，微微闭上的眼眸，在瞬间展开了通透世界的视觉。
于是感知之中，便是无数的丝线，无数密密麻麻延伸开来的生命的脉络。
波动。
凝聚。
感悟着——
剑光收束，然后……
蓦然向前！
周围落下的手臂突然静止在了空中，绯生羽脚步停顿，反握手中剑刃。
下一秒，那无数的手臂便如风沙般消散，那恢弘矗立的佛像，也缓缓地消融。
风停，声息。
一切归入寂静。
此一剑，以心破心，以境破境。
剔透剑光之上，一滴血，滴落地面，滚动着，璀璨若宝珠。
“那一个缺少的支撑……是“心”么？”
绯生羽看向了眼前。
那出现在原地的佛像之下的苍老身影。
太原雪斋。
“汝已悟。”
他微笑，脸上的皱纹微微一动。
“贫僧终于等到今日——”
如此的述说着。
绯生羽微微一怔。
修行者自知天命，这位，或许早就感觉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这样么？”
他轻吐了口气。
“有劳大师了！”
突然明白，突然领悟。
这并非是试炼，也并非是考验，而是指点，是赠与。
绯生羽虽然明白自己的道路。
但却没有行走向前的正确方法。
而眼前的太原雪斋……
“赠一物，明一心，百岁光影，终非泡影！”
“义元，就烦劳阁下照顾了！”
太原雪斋双手合十，在原地缓缓地坐了下来。
闭目，垂首。
旋即……
生命的线，断了。
他的生命，早就已经抵达尽头。
觉悟者，仍然是人。
更何况他也并未真的抵达觉悟尽头的彼岸。
只是靠近。
“大师，请走好！”
绯生羽将剑收入剑鞘之中。
佛光渐渐消弭。
那身影仍然端坐，却只是一具遗骸。
“梦幻泡影吗……所以，我才不喜欢佛啊！”
绯生羽微微抬眸。
将世间的一切视为虚假，方能得到的解脱……又是否真的是解脱呢？
又或许，太原雪斋也在迟疑。
他已经明悟。
却未曾真的觉悟，更未曾彻底圆融。
当，当，当——
钟声回荡着。
门外。
松平元康愣了愣，旋即缓缓地低下了头。
“老师……走好！”
如此开口。
虽然再有预料，但也难掩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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