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袍安在
瘦子说。
"我们该走了。"
“……”第一次,胖子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夜空。
视线里还是漆黑一片,没有方向的概念,甚至连上下的感觉都有点虚无。
看着看着,胖子的眼神变得伤感,伤感里带着早就有觉悟的释怀。
被围剿时的临危受命与险死还生、和设卡的协会探员斗智斗勇、路过各个城市的匆匆一瞥、漫长的沙漠之行、还有金字塔前的烧烤等等……
许许多多有意义的画面在胖子的心里像走马灯似的飞速放映,最后,这些画面定格在最后,成为眼前的景象。
胖子有点怅然也有点悲伤地说:
“旅途结束了,瘦子。”
——前面,就是终点站了。
是这场旅途的终点,也是他们两个人,胖子阿沙路克和瘦子亚里巴哈的终点。
其实两个人谁都心知肚明,他们奔赴的不仅是守护者真教最后的秘密,也不仅是守护者真教总能死而复生的奥妙,更是地狱。
……可即使是地狱,事到如今,他们也只有前进了。
虽然没那么好看也没那么豪迈,脸上没有微笑甚至没有坚定,只有非常不情愿和极度不甘心的模样,可依然还是,大踏步的朝地狱走去了。
……
“……”
躺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莱默终于恢复了一点意识。
他闷哼一声,勉强睁开眼睛。
然而他的眼睛才刚睁开,身上没有一处不在撕裂不在粉碎的痛感就通过神经传到大脑,疼的他龇牙咧嘴。
——该死!他差点就疼的再一次晕过去!
……失败了吗?
他失败了吗?
为什么这么突兀,为什么这么猝不及防?他甚至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就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弄的濒临死亡。
他昏迷了多久?现在,他还能挽回些什么?好像,什么也不能。
失败的苦涩和不安的空虚还有极度的不甘将他的全身包围,这样的难过更甚于身体上的痛苦。
也许这样的感情来的莫名其妙,可是对他而言却是一切感情的落空,他孤注一掷的背水一战最后只换来了这样的结果。
“嘶……”身边若有若无的吸气的声音让莱默朝上看的眼珠撇过去——他没转头,因为这个不必要的动作会让他的身上承受更多的痛苦,让本就不堪重负的身体雪上加霜。
于是,他用眼角的余光看见比企谷难熬的模样。
莱默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虽然这么说很过分,但是看见一个一起遭罪的人,感官上确实能舒服不少。
旁边的比企谷早就醒了,他一边痛苦地哼哼着,一边小心体会自己体内的情况。
目标跟丢了,任务失败……狗屎!探员比企谷不能接受这样的失败!
你必须站起来,继续前进!你还有任务应该完成……比企谷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他的理智告诉他的灵魂,你已经跟丢了,没希望了,你甚至都不知道你昏迷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而他的身体又告诉他的大脑:你确实不行,你已经动不了了。
……确实糟糕透了,身体状况简直是一塌糊涂。
全身骨头骨折了八成,内脏几乎全部大出血,多出肌肉组织直接坏死,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
……比企谷现在很好奇莱默这个没有真物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难道他的能力也是侧重身体的吗?
比企谷的心情莫名失落,觉得心头堵得慌,堵得无法呼吸……这样的感觉来的很快,却足够汹涌。
他不是害怕接受失败,但他觉得他不应该就这么突兀地止步于此,而且比企谷探员早就决定不再失败了。
而且身体上的损伤倒还是其次,那股从黑暗的环境深处涌进来的、未知但极其混乱且粘稠的力量才是最大的问题。
比企谷甚至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这股莫名的力量在体内流转,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这股如同跗骨之蛆的力量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结合之前的呓语,恐怕应该是……
“该死,我中了诅咒。”
莱默烦躁地说,确定了比企谷心中的疑惑。
“我也中了。”比企谷声音低沉,“你知道该怎么办吗?”
“诅咒的量不是很大,属于范围攻击,应该还没到不能化解的程度……但是如果不管的话,半天之内不死也疯。”莱默挣扎着,强忍着疼痛,一边“哼哼”痛呼一边抬起手摸向衣服内侧,
“让我试试。”
“什么?”
“你别忘了,我可是药剂师。”
莱默嘴角轻轻扯起,
“就像治病一样,诅咒是并,而我负责制药。”
“药效好吗?”
“……所以我才说试试。”
莱默颤颤巍巍地晃悠着已经骨折变形的手,从怀里掏出一管药剂出来,大拇指弹开木塞,一口气灌进嘴里。
——看他的表情,药剂的味道应该并不怎么样。
比企谷的目光露出期待,希望莱默的药剂能够奏效,并也给他一支。
莱默保持痛苦的表情几秒钟……几秒钟后,莱默的表情还是那么痛苦。
比企谷:“……”
“药剂,管用吗?”
“……好像不太管用,我的药剂纯度不够。”莱默的表情越来越痛苦了,甚至还多了苦涩与绝望。
比企谷一下子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不是说你是守护者真教的药剂师首席吗?”
他差点没问出来“就这”。
莱默被比企谷的问题插了一刀,表情更痛苦了:“我大意了,消除这种程度的诅咒,需要纯度在90%以上的驱邪药剂,可是我只能做提纯度87%的驱邪药剂。”
“那怎么办?哪里有纯度在90%以上的驱邪药剂。”
“找不到的,那种级别的药剂是只有协会才能拥有的,属于可遇而不可求,一经出现就会被人高价哄抢,”
“需要协会发的啊。”比企谷若有所思,想了想,陷入沉默。
比企谷:“……”
莱默:“……”
很久很久的沉默与死寂。
漆黑的世界简直就像死后的世界,这样平静的躺在地上好像可以躺到天荒地老,意识也在躺着的时候渐渐恍惚模糊,像是要陷入长久的黑暗里去了。
莱默的目光有些恍惚,当鼓荡起来的勇气和志气开始推却,他的意志也慢慢涣散了。
目标也跟丢了,人也要死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了,身边唯一一个一起去死的人还是个不太熟悉的陌生人……莱默不想这样,可又没有办法。
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在那股波动来临的霎那,他最大的底牌第一时间自动催发,有一次替死作用的替死木偶在短短的半秒之内用了五次,他穷极半生花尽宝藏练就的炼金杰作,就这么挥之一空。
……啊,终于意识到了。
他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就要死了。
“我会死……比企谷少年,我之前和你说我不怕通缉令,只要拿到21面体立刻去死都可以。”
莱默仰起抬头,看向天空,还有天空上流淌如长河的墨般深沉的黑暗。
“可是到了这一刻,我才意识到,我也许活不到那个时候。”
“你这么急迫,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比企谷砸吧下嘴巴,“你到底偷了什么,你真是冲正21面体去的吗?你偷的东西和正21面体有关联吗?”
“要说有关联的话,倒是还真有。”
比企谷问的这些问题,如果放在之前,莱默是不会回答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何况,他还有点托付后事的意思。
“我偷了守护者真教的两件东西,翻了两件大错。一件是守护者真教里流传已久的不知道什么有用处的符印,只听说里面蕴含种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另一个,是我爱上并带走了一个女孩。”
说起这话的时候 ,莱默的表情竟然带了点腼腆。
比企谷瞪大眼睛,前一个物品的内容没有超出他的预料,所以他的关注点更多地放在后者上,他忍不住提高声调问:
“女孩?什么女孩能让鞋教这么激动,追杀你这么久?难道你拐走了鞋教高层的千金?”
“那倒没有。”
“哦……那是你们守护者真教有戒色戒欲的教规?”
“那倒也没有。”
“那是什么?”
莱默想要挠挠头,最后因为这个动作太痛苦而放弃,只能俏皮又尴尬的眨眨眼睛,
“我,那个,拐走了真教的圣女。”
“圣女啊……圣女?”
比企谷反应过来,声调又高了一个音阶。
他怎么也没想到莱默爱上的是鞋教的圣女。
“她是神眷者,是教会培养起来,最后要被献祭给神明的处女……平时,她的地位仅次于教宗。”
莱默和比企谷解释道。
比企谷砸吧下嘴巴,
他怎么都没想到,眼前这个额狼狈不堪、平时还常表现得胆小谨慎的男人竟然还是个情种。
就是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却干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他舍下安逸尊崇的地位,抢走了神眷者,从教会和神明的手里,夺走他的爱人。
比企谷按照他自己的理解惊叹不已——
“你竟然和邪神抢女人?”
“这……好像也可以这么说。”
“真是不可思议。”
“怎么,你害怕了吗?”
莱默勉强扭过满是血污的脑袋,
“我可是得罪了邪神的男人,与我同行的话,说不定有一点点的概率会被邪神投下目光哦。”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之前的许多迷惑一下子迎刃而解。
不少笼罩在莱默身上的谜团,虽然还有残余与迷雾,但很多地方都豁然开朗了。
比企谷的嘴角轻轻勾起,眼前这个男人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
“然而并不,我只觉得真刺激。”
比企谷嘴角轻轻勾起,
邪神嘛,老熟人了。
你要是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现在,目标跟丢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是我唯一放不下的牵挂,可我却不能再见到她了。”
莱默看看自己身上狼狈的模样,苦涩的味道在嘴里发酵,
“但你不一样,你的身体状况似乎比我的要好,而你的身上有很多东西我都看不透。”
“所以,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能活着走出,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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