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而老剑师知道的东西，比眼睛能看出来的更多。
他捂着胸口轻喘，在刚才和露西的试探性交手中，他虽然实力占据优势，身体却太拖后腿，几番招式交击，反而是他先承受不住，被迫受伤停战。
“即便如此，我，我始终站在人类这一边。”露西开口了，“我以人类的方式生活，以人类的方式思考，我比现在的你，更像人类。”
“是的，所以我一直在等，我们也一直在等！等你打破超凡者的桎梏，等你破开那道天窗，为我们带来希望！”科弗森看着露西，他的眼神里带着崇拜和痴迷。“我们毫无顾虑地把一生所长传授给你，在各种层面各个渠道上为你提供便利，剑术协会的宝库就像是你的后花园一样，随意敞开——”
露西抿着嘴唇，她无法反驳，科弗森说的没错，在这些年里，她得到了这些人很多帮助，虽然她也奉上了自己的回报，但她很清楚，那些回报相比起老前辈们的付出，其实并不对等。
“但是，你太慢了！”科弗森语气再度变化，声音里带着恐惧：“你知道死亡临近的感觉有多可怕吗？你知道身体一点点的衰朽，曾经帮助我们战无不胜的斗气，如今却变成身体的重负，这种感觉有多难受吗？”
“我就像一条夕阳下的老狗，努力蜷缩着自己，挣扎着每一份心神用力呼吸，感受着身体不可逆转地走向衰朽！”
“我不想死！”科弗森紧紧盯着露西，“我不想死！我想成为超凡者！我想到达那个看了几十年的境界！可你呢——你在做什么？背负着这么多人的希望，你却浪费了几年的时间，和那个很快就会病死的小姑娘玩过家家游戏？”
“露西，我没有背叛你，是你背叛了我！既然你不行，就不要怪我去找别的道路！”
或许是因为吐露出憋了许久的心声，科弗森提起手中的剑，鼓舞斗气，再度向露西刺来。
这一击直刺里包含着数十种后续变招，颤动的剑锋带着尖锐的鸣啸，正是露西最常用的剑技。
露西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悲悯，以四阶对战五阶，后手面对先手，她却一点都不慌张，杖中剑平平无奇地刺出，其后跟着千叠浪潮。
轰！
剑锋相对，斗气碰撞，房间里的家具再一次遭到破坏，墙壁也像是被大锤敲中，瞬间破溃。
在飞扬的尘埃中，金色的眸子穿过迷雾，平静地注视着科弗森。
“既然你这么想成为超凡者，为什么非要等我去打破桎梏？你在害怕，怕自己突破失败，所以干脆不去尝试，一直等到自己快死了才敢动弹！你更怕死，所以平时不敢消耗体力和斗气，甚至去和异界怪物合作来延寿！”
“这么害怕，还当什么职业者？怕这怕那，你又凭什么去晋升超凡？”
“抱怨别人开天窗的工作进度太慢，那你就自己来啊！！”
灰烬尘埃的彼端，老剑师躺倒在地，他的胸前绽放出了血红色的花，气息在数十秒钟之前便已断绝。
露西往前走了几步，低下头，丢掉杖中剑，蹲下来为科弗森整理衣襟。
老剑师手里没有剑，他在对决的最后时刻收回了自己的武器，这或许是他临死前最后的勇敢。
“恐惧，呵……”
“好久没见过这么混乱的局面了。”
伊洛斯逆行穿过混乱的人群，低声感叹。
在他身前，除了陷入恐慌，胡乱奔跑的赛场观众，还有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扭曲屏障。
这些屏障没有实际的阻拦效果，却能干扰穿过之人的感知，是一种极为阴毒的精神攻击。
那些赛场观众越是乱跑，就越被屏障反复影响，陷入更大的恐慌。
而在这些恐慌之中，怪物出现了。
这是一种精神体怪物，体型很小，不过人的脑袋大小，形如游蛇，长着一双难看的翅膀，它们以恐惧为食，汲取人们的恐慌，然后输送给赛场后台某处。
它们只是工兵，藏在深处的那家伙是虫母。
伊洛斯是追着肯恩过来的，但是希雅的远程支援忽然失效，他只能自行在场内徘徊，继续寻找肯恩的踪迹。
肯恩没找着，等来了赛场的混乱。
“神圣惩击！”
观察了一会儿游蛇们的行动轨迹，伊洛斯出手了。
他左手单持圣典，右手前指，怪物头顶落下一道黄色光柱。
怪物的身体被光柱碰到，如同遇到热水的薄雪，瞬息消融。
“有效果。”伊洛斯点了点头，手指连点，十几个呼吸间，他眼中看到的游蛇怪物被他肃清一空。
这一番屠戮明显惊动了深处的“虫母”，伊洛斯附近的那些扭曲屏障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朝他收拢过来。
伊洛斯毫不慌张，圣典翻页，身上圣光之力勃发，吟唱道：
“神圣壁垒！”
四四方方的圣光壁障在伊洛斯周身与头顶脚下出现，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那些可以扭曲精神力与感官的屏障被壁障挡住，无法靠近伊洛斯的身躯。
作为代价，伊洛斯手中圣典的某一页自动燃烧，化为灰烬。
这本圣典也是圣物，拥有记录神术的效果，只需要极小的力量消耗，便能唤起书页上的神术。
因此，在准备齐全的情况下，伊洛斯并不害怕久战，攻击手段相对羸弱的问题，也能通过神术叠加来解决。
挡住那些奇怪的屏障后，伊洛斯继续向目标点走去。
飒——
剑风声起，不可见的屏障被一把长剑斩碎。
克洛斯提着单手剑走了过来，看到大主教之后，他稍稍松了口气，道：“伊洛斯主教，索尔大师他们打算联合施法，让这些人进入睡梦，我们要尽快从这片区域撤离，以免被法术效果波及。”
伊洛斯朝远处看去，依旧有不少游蛇怪物携带着恐慌，朝赛场深处的“虫母”赶去。
他心中估算了一下，放弃了继续深入的想法。
去了也打不过，他毕竟不是专业的战斗人员，破坏能力有限。
“那就尽快撤离吧，但是小露西还在里面，我们得先找到她。”伊洛斯道。
“当然。”克洛斯过来这边主要就是为了找露西的，大主教只是附带任务。
“从我们这里去后台，路上会遇到一些麻烦，唉，算了，不浪费时间，直接冲过去吧。”
伊洛斯再次翻页，圣典上的某一页化作碎光消失，两人的身前出现了一条由金色光芒铺成的道路，一直朝着赛场深处蔓延而去。
神术光明之路，道路两边都有强大的壁障保护，可以让施术者在怪群里也畅通无阻。
某位神圣骑士曾利用这个神术，在一大群高阶死灵的保护下，斩杀了一只巫妖。
在金黄色道路的庇护与指引下，两人顺利突破扭曲屏障和游蛇怪物的阻拦，来到了赛场后台。
这里不久之前爆发过剧烈的斗气，战斗余波还未消散，几个房间更是被轰成了废墟。
他们见到了伫立在原地的露西，她对着地上的一个小土包弯腰鞠躬，捡起丢在地上的杖中剑，看了看两人，淡淡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克洛斯把之前跟伊洛斯说过的话又讲了一遍。
“沉睡法术吗？”露西微微挑眉，“倒也算是一个可行之法，走吧，我们先离开这里，跟大家会合。”
三人趁着光明之路还没消散，一路朝外行去，路上也遭遇了那种游蛇怪物的攻击，但怪物突破不了伊洛斯的神术，无法对三人造成实质伤害。
数分钟后，三人跑到赛场边缘时，联合施法开始了。
这个法术的能量波动已经超出了五阶的限制，但又没到超凡之力的程度，笼罩范围极大，三人虽在边缘区域，也能窥见其威力。
胡乱奔跑的人群像是被割倒的稻草，成片成片倒伏，不一会儿便躺倒在地陷入沉睡，进入了美梦萦绕的世界。
虽然还是有一些摔伤和踩踏事件，但比起先前的混乱，死伤者已经减少了许多。
关键是，那些收割恐惧的双翼游蛇明显失去目标，在低空乱窜，不知道该如何行动。
克洛斯忍受着漫上心头的睡意，踉跄着跟上露西的步伐，他身后则是伊洛斯，大主教已经开始频繁眨眼，再在法术影响的范围内待上一会儿，他估计能倒头就睡。
露西倒是一点事情也没有，还有余力回头观察两人的情况。
克洛斯这才注意到，露西双目的颜色与平时不同，变成了纯正的金黄色。她的气质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不像平时那么随意温和，多了些许不可直视的威严。
克洛斯心中微凛，他见过这种眼睛，不止一次。
尽管他在心中不止一次拔高对这个世界的评价，但在看到露西的眼睛时，克洛斯还是止不住地惊讶。
他有种感觉，这个世界的水比他预料的更深。
就连海伦娜的成功渗透，恐怕都是得到默许的行为。
三人回到包间时，索尔等人正在联合施法，美梦之渊的效果确实很好，对得起它五阶复合魔法的威名。场下的混乱已被终结大半，局面暂时稳定了下来。
但其施法难度也非同小可，老法师已经汗如雨下，朵丽丝也俏脸苍白，要靠喝药才能维持魔力运转。
负责造梦引梦的芙洛拉也到了极限，翅膀抖动的像电风扇似的，没一会儿功夫，她发泄似地叫喊道：“不行了！人数太多，造梦的速度跟不上！”
单纯地引人入眠不足以让那些人摆脱恐惧的纠缠，得有一个美梦相伴才行。
可赛场人数实在太多，一只芙洛拉根本不够用。
希雅抿了抿嘴唇，道：“可不可以把那些人都引入我的梦境？”
芙洛拉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可行！主人的梦境花园是独一无二的！” 希雅的梦境花园确实很特殊，迷梦妖精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自成一界的凡人梦境。
而且根据芙洛拉这段时间的探索，她发现梦境花园的边界还在以时快时慢的速度朝外扩展，内部的面积越来越大，幻化出来的事物也越来越真实。
不从高空窥视，会以为这真的就是个美丽的花园。
听到希雅的提议，芙洛拉作为梦境世界的专家，很快就明白过来，将这些被美梦之渊催入睡眠的人直接送进梦境花园，就不用她费力去编织梦境了，可以省去很多心力。
“会不会有危险？”瑞拉还不知道梦境花园的事情，听到小公主的说法，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对希雅造成伤害。
“不会有事的，这些都是普通人，对主人的梦境世界形成不了多大的冲击。”芙洛拉满不在乎地说道。
老法师忙着引导魔法继续运行，没法开口说话，但他点头同意了希雅的提议。
朵丽丝思考片刻，道：“确实可行，但那么多普通人的意识进入殿下的梦境，需要有人引导，不然也有可能搞出麻烦。”
“我来吧。”希雅道，“那毕竟是我的世界，做什么比较方便。”
希雅是想到了圣歌和那些飘洒落下的光羽，有这些东西帮忙，伪造一下天使降临没什么难度。
赛场观众里的圣光教信徒虽然不多，但大家都是王都人，有一定的知识文化水平，对天使的形象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天使神降，应该能让他们稳定心绪，不那么慌张吧？
说做就做，先前那些入梦者不管，自此刻开始，入梦者们通过希雅特意打开的门扉，被芙洛拉和朵丽丝源源不断地送进了梦境花园。
这些人来到梦境花园之后，便逐渐恢复了思考意识，看到周围的环境，心中都有些惊讶。
“快跑——诶？我们刚才不是在剑术大赛的会场里吗？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
“那些会诅咒法术的邪教徒呢？他们也跟进来了吗？”
“我们好像脱险了？我懂了，一定是王宫卫队和城里的高手们出动了！”
“这花园好漂亮啊！天上还有羽毛落下来？”
“这是，这是天使的羽翼！”
人群里的信徒认出了光羽，惊讶之后，心中狂喜。
“圣光冕下降下神迹了！我们得救了！那些卑鄙的邪教徒不会得逞的！”
希雅的灵体坐在梦境花园深处的秋千上，她可以监听此间众人的心声，第一时间找出了几个混进来的破坏者，不着痕迹地把他们变成了花肥。
至于人们提到的王宫卫队，罗恩国王确实出动了王宫卫队，不过这支精锐部队抵达中环区时，混乱已经开始，他们在索尔的建议下封锁了中环区，避免恐慌者外逃，将恐惧扩散到全城。
一开始的惊讶过后，人们并没有再发现邪教徒的袭击，再加上几个圣光教信徒的话，已经有不少人相信是圣光之神降下神迹，庇佑了他们。
对于陌生环境的警惕和恐惧也逐渐解除，他们发现，这花园是真的很漂亮。
不同季节、不同时令、不同生长环境的花，统一地在花园里盛开，或是分区，或是混杂在一起，肆意展现着花朵的美丽身姿。
“不愧是神的花园，这也太漂亮了！”
“熔岩花和冰雾花离的这么近？开放的花朵自行产生元素反应？真是神奇！”
有学识的人能从各方面感叹花园的美丽与神奇，学识不够的人只能送上一句“真漂亮”。
希雅撑着下巴，坐在秋千上无聊地踢蹬着小腿，这无形环绕的圣歌效果还真不错，这么快就让这些人放下了警惕之心。
空气里浮动的安逸香味也有很大的帮助，梦境花园里花繁叶茂，但并不会出现不同香味互相冲击的情况，不同区域有不同的香气，不过分浓郁，也不会太过清淡。
而且因为是在梦境里盛开的花朵，它们对各个视角展现出来的都是花朵最美好的模样，香味也不是靠花粉来传播，即便是花粉过敏的人，嗅到这些香味也不会产生反应。
“殿下不露面吗？”一同进入梦境花园的朵丽丝在熟悉的位置找到了希雅，问道。
希雅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等下再说。”
她在梦境花园里的形象，是典型的一身小白裙，光着腿，没有鞋袜的束缚，长而直的白发披在身后，一如既往地可爱。
如果有需求，她能操控空中落下的光羽，给自己造出一对只能看不能飞的翅膀，头顶也可以点亮一个小光环。
原版小公主的天使状态她也是见过的，大家硬件相同，仿造起来不要太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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