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角宿一
不知不觉间，龙的巨大身躯已经越飞越高。
哪怕是英灵的视力，也几乎只能看到一个黑点。
无论是布狄卡还是斯卡蒂一行、黑贞德一行，当然也包括这条红龙的双亲，都在默默地注视着那个背影。
众人似乎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将会离自己而去的预感。
“莫德雷德……你要离开我了吗……去遥远的世界……”
摩根勒菲仰望着天空，发出喃喃。
明明是绝望到想死的展开，魔女似乎却并不那么悲伤。
莫德雷德其实并不属于自己，最近的她越来越有这样的实感。
这一定是自己当初抱着轻蔑的想法创造出莫德雷德这以罪行所引来的天罚。
红龙拍打着双翼，越飞越高。
——然后。
在其身影消失的前一瞬间，龙的确是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王都。
在眺望了最后一眼人类的世界后，赤龙用力一拍翅膀，从所有人的注视中消失了影踪。
……
……
……
“哈啊……累死了、累死了。”
伦敦桥的最高点上，站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
莫德雷德就在那里。
他并没有跟着卑王的尸体一齐飞出大气层。
他也和大家一起，从刚才开始就眺望着那条已经从视野中消失的红龙。
事实上，那条红龙并不是莫德雷德，而是他利用灵魂物质化的能力所创造出来的类似于使魔一样的存在。
原本的计划中，莫德雷德是打算用自己的灵魂堵上【孔】的。
不过并不顺利，于是他想到了这么一出。
由于那是分离自身灵魂所创造出的幻想，所以这份能力并不是无限量使用的。
现在的莫德雷德非常非常非常疲惫，脸色苍白，小腿颤抖。
以他现在的状态，就算随时从塔桥失足落下也不奇怪。
莫德雷德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
重要的仪式。
莫德雷德掏出了一枚硬币，凝视起了硬币上父王的侧脸。
“关于接下来的行程……正面的话就先去跟老爸一起泡澡，反面的话就去找老妈要奶喝。”
叮的一声脆响，硬币旋转飞上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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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阿尔托莉雅倚靠在长椅边，小小地发出叹息。
漫长战斗的终局，王决定进行一次短暂的小憩。
莫德雷德是不需要自己担心的，于是她阖上了双眼。
记忆飘向了远方。
回想着，身为骑士的岁月。
回想着，身为国王的岁月。
……
……
……
——遥远的时代。
和现在一样，也是战乱紧依身边的日子。
这是在“另一个世界”的不列颠的记忆。
约一千五百年前、五世纪的不列颠岛，正身处动乱漩涡的中心。
在强大的世界帝国迎来斜阳的背景之下，民族大迁移这一巨大的历史事象，也将手伸向了不列颠。
具体而言，也就是现代英国人祖先的萨克森人漂洋过海来到了这里。
既然不列颠的土地是有限的，他们为了生存就必然会与帝国时代及以前就定居在不列颠岛上的人们展开冲突。
侵略者与原住民。
可以说，这是悲剧性的会面。
不列颠人与萨克森人展开了争斗。
为了生存，为了幸存下来。
就在那段岁月中，发生的小小的一件事。
听到卑王伏提庚部下的一批萨克森人在北部边境出没的传闻，带领少数骑士乘马奔去的亚瑟王，与往常一样，轻松击溃了异族的战士们。
内藏着真正的龙之心脏的肉体，就如同神代的战士所有的一般。
仅用数秒，就杀尽了数十名骑士的团体。
汹涌的喝彩来自己方的骑士与从者，不似此世之物的狂喊惨叫来自敌人。战斗本身，是压倒性的。
但是。在敌人的惨叫声对面，她听到了什么。
有什么人的声音。
少女国王下了马，以比马更快的速度冲出去寻找声音的主人。
随后，她看到了。
出了森林遇见的小小集落，被破坏殆尽的样子。
本应如同牧歌的风景早已荡然无存，民家破碎，一切都被火焚毁，奋力奔逃的村民们的血染红了田野。
没有任何人还活着、还能动弹，连家畜们都被杀了。
不同于战场上的血腥。
这是单方面虐杀后的光景。
是萨克森人的战士们做的吗。
感觉到全身寒毛都倒竖起来，但她艰难地克制住了自己。
没有委身于狂怒，而是去寻找生存者。
其他骑士们终于到达时，她找到了唯一一名幸存者。
是一名幼子。
大概是家被纵火焚烧时，被困在里面，就这么卷进了崩塌之中。
原本用来保护家人的家，伤害了他。
全身都被严重摔伤，手足骨折，内脏也有损伤。
他还能保留着意识，可以说是个奇迹。
幼子濒临死亡。
被他的手臂所环抱着，幼子说了这样的话。
这道声音，正是他刚才所听到的。话语的内容也是一样。
“王……潘德拉贡、王……”
谵言般的话语，并不代表他认识到了自己正被亚瑟王抱着。
濒死时刻，幼子不是向主，而是要向王说些什么。
“就算我、死掉、也没关系……”
“什么话。你绝不会死。我这个亚瑟王不会让你死。”
“所以，王……”
话语已经传达不到了。
自幼子耳中流下的赤色，述说着内耳所受到的损伤。
“……妹妹、妈妈、爸爸……要保护……”
妹妹也是。母亲也是。爸爸也是。
都已经，在烈焰的包围中失去性命了。
尚且不知的幼子，继续祈求着。
“……大家……”
保护大家——
许愿着一家的亲爱安宁，逐渐死去的幼子。
以自己的牺牲，许愿对家人与朋友的救济的最后。
她，亚瑟·潘德拉贡，以无言回应。
深深地、静静地，自觉着王所应做的事。
——拯救不列颠。
——从一切艰难困苦之中，保护人们。
——让无辜者得享平稳的正确之地、永远王国，就由我来建立。
之后的年月。
哪怕是在漫无止境的战争的日子里，她也一直坚信着。
白龙，卑王伏提庚。
在与斜阳之大帝国的决战中，以及，在与亲生儿子莫德雷德的最后一战之中，也是如此。
剑栏之丘——
只残有无数的死的山丘。
即便是在死渊旁，她也，亚瑟王也一直寻求着。
以至于，对于亲生儿子的哭诉都视而不见。
伤痛全部都属于自己。
哪怕对手是主，哪怕对手是吾之子，也绝不会放弃。
比起别的，这条命的耗尽不足为惜。
这条灵魂的欲求仅有一样。
仅有，故国的救济。
即使那样，也没能够做到。
被讴歌为选定之王、永恒之王、理想之王的自己，却……什么都没能拯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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