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渊不羡鱼
萨麦尔极有可能是星忆城的幕后黑手，本就是个剑冢玩意儿，外加这里是记忆，他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朝前走了几步后，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化了，新的画面很快出现——依旧是少年被各种欺凌的画面。
通过欺凌者们的只言片语，范肖很快了解了这个记忆世界的背景。
这个世界处在一个基因改造技术被全民接受的时代，被欺凌的那名少年叫萨麦尔·安格，是非常稀有的纯种人类——祖宗十八代都没接受过基因改造的那种。
在这个时代里，这种纯种人类可以说非常罕见，然而他们并未因为稀缺性而受到珍视，反而处在整个社会的最底层。
因为他们长相一般，身体素质一般，聪慧程度一般，艺术天分一般……什么都很一般。
甚至平时会被怀有歧视的人，称呼为下等贱种。
这是一个可以定制基因天赋的时代。
只要有钱、有地位，就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任何人。
基因改造人的后代，也会继承父辈们的优良基因，哪怕后期不做任何新的基因定制，也比纯种人类要优秀很多。
当然，为了让自己的后代变得更优秀，在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父辈们几乎都会为自己的孩子，提前决定好基因天赋的定制，规划好对应的人生。
甚至有的孩子还没出生，对应的基因改造，就直接在娘胎里完成了。
不过还是有不少父辈比较讲人权的，坚持要让孩子先自由成长，等到了一定的年龄，拥有了一定的知识后，再由他们自己选择未来的发展方向。
学校就是专门为这类孩子设立的。
萨麦尔身为纯种人类，身体里没有优良基因，故而只能和这类孩子一起在学校里学习。
范肖不由想到了某部超人电影里的“氪星文明”。
氪星社会也是这样，提前规划好氪星人的基因，待其成长好之后，就自动到对应的岗位去发光发热。
工人永远是工人，将军永远是将军，科学家永远是科学家……甚至氪星文明做得比这个记忆世界还要绝，直接取缔了自然生育，直接根据基因库的数据，用冰冷的仪器去量产子民。
“萨麦尔，班级里你的年龄最大，照顾照顾比你小的同学吧，今天的值日就交给你来做了。”
不知不觉，画面又发生变化了。
范肖又看到女老师笑眯眯地给萨麦尔安排了值日任务……是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个学期的值日，基本都被推给了萨麦尔。
在这所学校里，不仅学生歧视萨麦尔，就连老师也不怎么待见他。
唯一把他当个人看的，只有每天放学后都会在教室里呆很久才离开的朱诺。
萨麦尔清扫到朱诺的位子后，敲了敲其课桌，轻声提醒道：“朱诺，醒醒，快六点了，你还不回吗？”
“小萨？”朱诺抬起头：“那个老女人又留你值日了？”
“嘘……老师好像有改造提升耳力的基因模块，上次她在教学楼外面，直接听到了教室里的嬉戏，马上就过来训斥人了。”萨麦尔有些紧张地说道：“我们还是别在背后说她的坏话了。”
“明明是她欺负你，你还惯着她！”朱诺叹气道：“我帮你一起清扫吧。”
“啊？不用……”
萨麦尔刚想拒绝，朱诺便不由分说地去拿了清扫工具，利落地干起了活儿。
朱诺今年15岁，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得益于父母改造过的强大基因，她生来便很有天赋，十岁就过了钢琴十级，十二岁参加城市奥数赛就拿了金牌，比不少接受过基因改造的人还要厉害。
她是班上唯一一个愿意跟萨麦尔正常相处的人。
朱诺一遍清扫教室，一边对萨麦尔说道：“小萨，你说基因改造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什么学校的同学还那些大人，都这么热衷呢？你说老师有耳力提升模块……不就是狗基因吗？把自己搞得不人不狗的，我看她就是傻逼！”
萨麦尔不敢接话。
朱诺的父母很厉害，她本人算是大小姐身世了，即便辱骂老师被听到，顶多被口头警告几句，和他这个穷鬼家庭出生的不一样。
“朱诺，你为什么不接受定制基因天赋呢？”萨麦尔岔开话题道：“你家里应该不缺钱吧？”
“我爸是个数学家，我妈是个钢琴家，他们都希望我能继承他们的事业。我出生前没有接受基因改造手术不是因为他们开明，讲人权，而是因为他们意见不统一。”
朱诺说到这里，又叹气了：“我出生后，他们终于决定，让我长大了自己选择。从小到大，我妈没给我做过一顿饭，我爸也没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他们总是在忙，把我交给保姆，每年见面次数不超过十次。”
“这世界上每个人都在忙，基因改造给了他们成就事业的机会，可是他们却只记得自己的工作了，一丁点人情味儿都没有！嗯，一丁点都没有！”
“小萨，我就想和你一样，当个普通人，有朋友有家人，有感情有快乐，这样多好啊。”
“我讨厌冷冰冰的基因改造！”
“……”
萨麦尔低下了头，心里泛起阵阵苦涩和羞愧。
他其实……并不想当普通人。
他之所以没有接受手术，原因只有一个——他家里穷！他父亲又是个酒鬼，回家后只知道打骂他发泄抱怨，哪会花大精力攒钱给他购买基因定制项目？
这几年里，他其实一直有在外面捡塑料瓶拿去回收站卖钱——他想慢慢攒钱，给自己定制一套能提升身体素质的基因改造项目。
如果力气变大了，学校里的那些恶霸，就不敢欺负他了吧？
“呀，都这个点了，我得回家了。”朱诺突然说道：“好烦啊，一点都不想回家！”
萨麦尔一听，看向陷入苦恼的女孩，下意识想伸手摸摸对方的头。
很快他又把手收了回来。
朱诺太耀眼了，刺得他不敢触碰。
“呵，胆小鬼！”
朱诺数落了一句，离开了教室。
第658章 不同的故事，相同的宿命
范肖沿着灰色路径，继续抬步往前走去。
周边的记忆场景开始不断变化，显示着萨麦尔回到家里，被酒鬼父亲殴打的画面。
或许因为是主观上的记忆画面的缘故，萨麦尔的一些心理活动，以具体的声音形式，落入了他耳朵里。
这货在怀疑自己的人生还有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
在家被酒鬼父亲打，去学校了被校霸们拉到隐蔽的角落里打，其他同学都看不起他，暗地里都骂他是下等贱种……他活得好累。
有时候他真的很认可朱诺说的话，基因改造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冰冷了，人类继阶级歧视、肤色歧视、宗教歧视之后，又出现了基因歧视。
“快了，就快了……很快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萨麦尔深吸了一口气，从床底下拿出破旧的存钱罐，紧紧抱在了怀里。
这是他卖捡来的废品赚的钱，是他的希望。
抬起头，窗外的巨大灯箱广告牌上，写着令他魂牵梦绕的广告语——父母给不了你的，我们给你。
只要改造强化了身体基因，变强了，他就不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了。
萨麦尔眼里发着光。
然而很快，他眼里的光又黯淡了下来——他想起了朱诺。
朱诺对基因改造那么反感，如果他做了改造，那……朱诺会不会再也不理他了？
萨麦尔将存钱罐抱得更紧了，棱角硌得他手指生疼。
不自觉地，他想起了被那些基因优秀的同学们拦在偏僻的巷子里殴打的疼痛，眼神再度变得坚定起来。
……
画面转变，再度来到了学校。
萨麦尔又被打了。
范肖看得还挺乐的。
别看这货这时候可怜兮兮的，等他以后长大了，在乐园里可是犯下了滔天罪孽，拉出去枪毙个一年都不够偿的。
在记忆画面里挨些毒打，连提前还债都算不上。
因为记忆画面并不是一天接续一天显示的，所以范肖也不知道自上个存钱罐画面场景消失后，萨麦尔又被校霸们打了几次。
从欺凌者们的对话里，他判断出时间应该过去快一周了。
“下等贱种！之前朱诺发神经要保你，搞得我们不敢在学校动手打你，可憋死我了！现在好了，没人能保你了！哈哈。”
“贱种就是贱种！连我们的校园女神都敢勾搭！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逼样！再说老子允许你勾搭了吗！”
“啧啧，你们看这贱种的表情，人家女神只是逗逗他，他还当真了不成？”
“哈哈，好好笑啊，朱诺跟你这种贱种是一个等级的人吗？傻逼！她爸妈四天前就已经决定好她的基因定制了，以后她都不会来学校了，哈哈，我看还有谁能保你！”
“……”
萨麦尔死死护住头部，蜷缩身体展开了一定的防御，让殴打带来的疼痛减轻了不少。
此刻，他没有惨叫哀嚎，他的心思全放在了这些混蛋说的话上面。
朱诺……要开始基因改造了？
怪不得这几天她一直没来学校。
她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比起身体上的疼痛，萨麦尔感到心里生出了更难忍的撕扯感。
……
画面再度转换。
萨麦尔提着大尼龙袋，出现在了垃圾场，开始在垃圾堆里海淘能够拿去卖的废品。
他的钱攒得差不多了。
他很快就能去定制一套最基础的身体基因强化套餐，大幅度提升身体素质。
到那时，他就有余力还手了，只要反过来把那些混蛋打疼了，他以后就再也不会挨打了。
下一步，他会继续慢慢攒钱，购买提升记忆力的基因套餐。
接着是定向的基因天赋，比如艺术天赋，数学天赋……
“小萨？”
一道微弱的声音让萨麦尔从美好的期许里回过了神。
萨麦尔身体一颤，低头看向垃圾堆的一角，在那里看到了朱诺的身影。
朱诺披着一件脏兮兮的大外套，手里拿着一个被啃了一半的面包。那面包也很脏，像是从垃圾堆里翻找到的……不，不是像，根本就是！
他经常吃不饱肚子，来这里找吃的，所以他绝不会闻错那股馊味儿。
“朱……诺！？”
萨麦尔失声喊道。
朱诺听到回应后，终于反应过来此刻无比狼狈的自己，根本就不该叫出那一声。
她现在哪有脸见人！
朱诺站起身来，丢下半块面包就跑。
不过她的身体似乎非常虚弱，很快就被萨麦尔追上拽住了手臂。
“朱诺！是我啊！你跑什么？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在这里……”
“你不也在这里吗？”
“我……”
萨麦尔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不想让朱诺知道自己捡垃圾卖的事情。
好在朱诺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
只听女孩解释自己的状况道：“我爸妈硬逼我做改造手术，我根本就不想成为他们那样冷冰冰的人，就跟机器一样，往身上装着一堆堆零件，逐渐成为没感情的螺丝，所以……所以我跑出来了。”
“小萨，我们一起跑吧！我知道你也不喜欢这个地方，你也一直在抗拒做手术，对不对？”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一个不那么重视基因改造的地方生活，好不好？”
朱诺反向抓住了萨麦尔的手，短短几天，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可她的眼睛里都是光，仿佛即将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和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