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纸鸽
第271章 诀别 4k
荀武的问题很多，但因为时间有限，月似愁会回答的问题也有限，所以荀武自然是挑对自己用处比较大的问。
第一自然是人员配置。
既然不能知道幕后黑手到底要什么时候动手，那么从人员配置上来做，自然也是可以的。
月似愁听到这个问题，稍微沉默了一会儿。
她似乎在思考到底应该怎么回答荀武的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如果你真要这么问，那我可以告诉你，大半个，甚至几乎整个京城，都是他的人。”
荀武挑了挑眉。
这意思是，幕后黑手已经控制了整个京城？
不，不可能，真这样，那圣武帝也不可能干看着...
莫非是...从另外的角度上说？
荀武没有继续想，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高手。”
荀武不相信，在见到圣武帝有如此实力的现在，那个幕后之人，会没有相当级别的战力。
“高手如云。”月似愁先是说了个虚数，随后又说“宗师亦有。”
宗师！
荀武心中微微一沉。
宗师！
这偌大的京城，一流高手如过江之鲤一般，来往不休。但即便是京城，也从来没有摆在明面上的宗师。
荀武这段时间见过的高手也不少了，可他们也统统只是一流高手，像是什么“一流高手中的高手”“一流中的强人”“触碰到门的一流高手”都遇到了很多，但宗师级高手，真的只见过陈掌门。
若不是凭借外挂，荀武能分辨出圣武帝是个宗师，他真的很难把当今陛下和宗师联系到一起。
如果说，一流二流三流的武者划分，还只是等级，并没有绝对的差异，那宗师与寻常武者相比，似乎已经是完全两个物种了。
那日，圣武帝一招灭三贼，一招便增幅了整个所有将士、江湖人的力量，即便是荀武现在看来，都有些无法抵挡。
不过，荀武只是稍微感觉有些力不能敌，并没有觉得就打不了了。
毕竟，就算是当日，圣武帝给别人加BUFF的时候，荀武都能躲得开，只要不像山崖那样躲都躲不了的情况，荀武觉得也并不是完全无法打一个宗师。
比起这些，荀武更好奇的是，那个宗师级高手，到底在哪，到底叫什么。
“那个宗师高手...”月似愁非常平静，在即将离开之时，缓缓地念出一句话：“他叫段龙，一个瘸子。”
他叫段龙...
一个瘸子！？
荀武瞬间就想起了那个人。
是那个降诞日当天见过的那个老丈！
是的，他叫段龙。
一个没有了过去，斩断了过去，只愿意为未来努力的人。
此时的他，正笑呵呵地跟儿子交流感情。
他的儿子段别来之前应聘封州捕快没有成功，便觉得是因为自己武功不太行，所以，他就想要让自己的父亲教自己武功。
“我是不能教你武功的。”段龙微笑着拄着拐棍，对儿子说“你爹我的一身武功，都是师承门派，没有师门之名，爹可不能教你。”
“唉——”段别来叹了一口气。
他真的非常想加入封州衙门，做个帅气的捕快。
可要是让他去找那些最平常的武馆，学个一两年都还是只能打些花拳绣腿，有什么用？
不过段别来也没有再缠着自己的父亲，而是自己一个人读书去了。
段别来从小被段龙抚养长大，段龙也从来没用任何严厉的语气跟他说过任何的话，他总是非常平和地用谆谆教诲教导他成长。
一般来说，这种做法是并不可取的，因为一个人不可能永远地吸收别人的建议，因为正常的人很难虚心接受自己的错误，总是会下意识地躲避这些问题，若只是一味地教导而不加上严词批评，实际上也不能算是圆满地教育。
但段别来不一样，他似乎从小就记得一切，似乎从小就能体谅别人，他知道父亲一个人把他拉扯到大不容易，所以他从来不会麻烦自己的父亲。
目送着孩子离开，段龙轻轻点着头。
最开始，他给这个孩子继承了自己的姓，取名“别来”，其实是有一股子绝望感的。
他感觉这个世界可笑又疯狂，断不要再让任何一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于是就取了这么个名。
但太子与段别来，却让他感觉到，这个世界并不那么疯狂，这个世界还是充满了希望。
不过，他之所以不教段别来武功，却又有两个原因。
一是，他怕教了段别来，会引来他“父亲”的追杀。
二来，段别来的天赋，实在是烂的稀里哗啦。
他没想到，自己师傅和二当家夫人这两个高手的儿子，天赋居然会那么差。
他还真得挺怕段别来发现自己武功天赋稀烂受到打击。
“段教头，太子殿下请你去一趟。”
忽然，一个人影唰地一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他脸上的慈祥之色不变，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走出自己的住所，慢慢地拄着拐杖走，走到一半，忽然看到一座轿子，轿子一旁留守的几个人的衣服，他看着眼熟，不一会儿就想到了这些东西的从何而来——这不正是封州府的人吗？
段龙没有惊讶，跟两个守卫打了声招呼，慢悠悠地走了进门。
走了没多久，段龙听到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段龙的心，顿时揪了起来，他一手运气，一脚迈步，明明是个瘸子，走起来竟然比常人还要迅速许多，疾步地来到了屋前。
“殿下——殿下——”屋子中，太子依旧还在咳嗽，有一位医生正在不停地运功、运针，似乎在为太子行针，段龙看到这场面，顿时就闭上了嘴巴，紧张兮兮地看着医生。
被请来太子府上的，是之前云州的一位专门研究毒物的金医，因为听说他擅长治疗太子这相关毒症，所以这一年对他的恩裳可谓是羡煞旁人。
但没有任何人嫉妒，因为他们知道，若不是这位医生，太子甚至说不定活不到现在。
他才是太子府真正意义上第二重要的那个人！
过了好一会儿，金医纪长老缓缓地起身，用袖子擦了擦自己满头的汗水，哪怕这寒冬时节，他都感觉这世界滚烫如夏，显然是相当紧张。
但做完这一套流程之后，他却一言不发、一个字的医嘱都没说出来，只是包好了自己的东西，对着太子躬身一礼，又对着段龙、对着其他几个人行了一礼。
段龙的手有些颤抖。
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今天之后，这位纪长老就再也不会来了。
太子止住咳嗽，面色似乎看起来好了不少，他看了段龙一眼，似乎微微地点了点头。
“怀英啊...”
“下官在。”
直到这个时候，段龙这才注意到，原来包怀英正站在这屋子中，也同样皱着眉头，颇有些紧张地看着太子。
太子这些日子的表现，虽然确实让包怀英起疑，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太子在他心中，就依旧是那个能够交谈、能够分享经验的朋友、太子。
而且，他其实也相当认可太子。
因为太子虽然之前在宫殿门前说了一句“我难道不能自立吗？”，但那也有可能是无心之举，算不上什么问题，除此之外，太子从来没有犯过任何的事情，比起那些让包怀英感觉能青筋暴起的皇子，太子简直不要太优秀。
“怀英..哈哈哈..”太子伸出手，包怀英上前走了两步，握住太子的手。
“怀英，若是我父现在退位，让位于我，你觉得，这天下怎么能治理的好？”太子问了一个相当不合适的问题。
但这个问题并不是“如果我篡位之后如何如何”，所以包怀英虽然听的眉头一皱，却并没有开口反驳，而是稍微思考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停止了思考，谈论皇位，终究不是臣子该干的事情。
故此，包怀英摇了摇头。
“怀英，你看我都这样了，你还要跟我藏私吗？”
这..
包怀英颇为迟疑。
他不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也绝对不会参与到皇子争权的事情当中，哪怕太子是他的至交好友，他也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所以，他只是说：“殿下，您只需要做您自己就可以了。”
殿下是在提醒太子，你现在终究是太子，不该说这种话。
第二句的话则是在说，不管您成不成为新君，只要坚持自己现在的路，就没有事。
潜台词则是，若您真成了陛下，也不要多做思考，只要照常就可以。
“不——不行，绝对不可。”谁知，太子却一反常态。
包怀英顿时又是皱起了眉头。
“若我真能继承我父，只是这样，是不够的，远远不够——若我真的能去坐，那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赐你尚方宝剑！”
仿佛一瞬间恢复了健康一般，他用力地抓着包怀英的手，那份力气，让包怀英为之一愣。
“殿下，慎言——”这是包怀英的最后一次警告。
但太子，比他更加爆发：“怀英，我的两个儿子，都是废物！我自己的身体，如此之差，若我真的继承大统，这盛晋的天下，这天下的黎民，该怎么办？”
包怀英愣住了。
“你忍心让他们在我的废物儿子手中受苦吗？还是说，你想看这天下分崩离析吗！？
若我为君，我必赐你尚方宝剑，上斩昏君、下诛佞臣！
你一定能行的！怀英！我相信你一定能行的！”
太子熟悉包怀英，所以他相信，即便给了他这么庞大权力，他也不会成为权臣，这是十多年相交相识换来的信心。
包怀英的身体比他强的多的多，只要给包怀英时间，未来的新君未必不能改进、未必不能成为一代雄主，而且，她还有另外的保险：“我还联系了周先生...只要你同意，只要你成为太师，他就...咳咳咳...愿意同意这件事，辅助你建设天下！”
“殿下！”包怀英沉着声。
太子还是抓着包怀英的手，说着自己的希望，但力气却小了几分。
“殿下！”包怀英再次扬起声音。
太子叹了一口气，手中似乎彻底失去了力气，而包怀英也已经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殿下，请恕下官恐难从命。”包怀英压着怒气。
他从来没有压过自己内心的怒火。
但这一次，他却怎么也骂不出来。
他压着内心的情绪，沉着声，对太子说：“殿下，自古忠孝难两全，殿下忠孝仁义俱全，莫要多做杀孽，遗臭万年啊——”
他已经完全听出来了，太子的想法。
“是吗...”太子叹了一口气，随后似乎勾起了一丝笑容，轻轻地对包怀英说“怀英，你今天又给我解答了一个问题。哈哈哈..”
刚刚紧张的气氛似乎一下子消散了，不论是太子还是包怀英，都没有再提之前的事。
只是他们也清楚。
太子之前的那一番话，无疑是在彻底地掀开最后的遮羞布，他几乎像是直接对着包怀英说一样，说着自己的野心。
而包怀英也异常直接、直白地回答，他忠的君，永远都是“正统”。
太子虽然早有预料，但得到包怀英的答案之后，却又发自真心地高兴。
当可惜，他们近乎摊开来说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怀英，劳你再来一次。”太子开始下逐客令。
包怀英深吸了一口气。
他双手合拢，躬身，行礼，对着太子拜了两拜，极其正式、正规，看的太子面色上的笑容似乎又胜了一分。
“下官告退。”
包怀英犹豫着，迟疑着，但最终，他还是毫不隐藏地说出了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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