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白的天空
“诶？”
塞勒斯开始揣摩刻尔口中的回答。
按照我想的，刻尔现在不想当勇者，要么是艾尔斯王国那边有什么问题，要么就是前线现场发生了什么问题。前线现场的问题无非是打不过魔族，或者受到其他人的排挤。他现在让我留其他勇者一命，明显不是受到排挤的样子……那么就应该是王国那边对他施加什么压力了。按照我对工作的了解，上面对下面施加压力，很少会是针对一个人的，特别是针对干活最卖力的那个人，只能说艾尔斯国内发生了某种事情，令艾尔斯王国对所有勇者都施加了压力。那么想要离开的肯定不止刻尔一个……
然而刻尔给出来的回答却出乎塞勒斯的意料。
按照塞勒斯的设想，肯定是王国给勇者的压力太大，才会导致刻尔离开的。
但就目前来说，貌似只有勇者刻尔才受到了这份压力。
这就很奇怪……按照刻尔的个人功绩，应该只有火力最猛烈的那个女魔法师才能够媲美。即使那个女剑士也很强，但论击杀的魔军人数，肯定比不上女魔法师和刻尔。
那为什么只有功绩最优秀的刻尔承受了某种压力？其他勇者有不需要承受压力的理由吗？
无论如何，塞勒斯都想不出那个“理由”。在他看来，优秀的人过的比普通人差是不可理喻的。
看来，艾尔斯国内也有很复杂的情况，和魔族领地一样复杂。
塞勒斯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想了这么多事情，刻尔并不知道，刻尔单纯地将对话推进下去。
“答应我？还是拒绝我？塞勒斯，给我一个明白的说法吧。”
“那当然没问题。承诺的话，要多少我给多少。”
“谢谢。”
刻尔点点头，笑了笑：“你真的是个很奇怪的魔族。我杀了你这么多同族，竟然毫无反应吗？”
“不能说毫无反应，只能说就算是魔族内部，也存在着分裂与憎恨罢了。我还在看守大门的时候，也挺痛苦的。”
两人谈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今天的星辰，比如西边的无尽之海，比如北方的混乱之地。这和魔族与艾尔斯之间毫无联系，只不过是两代男人吹嘘一下自己的见闻，消磨一些时间而已。
刻尔和塞勒斯也认识了很长时间，他们之间其实也没有特别的东西可以谈了。他们曾经谈过很多事情，关于家人、事业、魔力的运用方法——但唯独女人是不可以和刻尔谈的，这是塞勒斯差点濒死获得的经验。
有一次曾经和刻尔提到女人的问题，那把明晃晃的圣剑带着红色的魔力差点把塞勒斯捅穿了。
不知不觉间，流逝的时间和瀑布的流水一样不知所踪。两个男人之间已经没什么话好说的了。刻尔站起来，双腿稍微悬空，现在他要回到威斯瓦兹。
“刻尔，多保重。”
“你也是。”
说完，刻尔飞上了空中。他像往常一样先飞到高空中，再与月光一道飞会威斯瓦兹。只可惜事情不如刻尔想象的那样，一股强有力的束缚捆住了他的身体。
“……怎么回事？”
不是不能动，只是刻尔无法继续往高处飞而已。
刻尔只能停留在十米高度左右的地方，无法继续往天空上面飞了。刻尔想沿着水平地面直接飞走，但他发觉自己也无法依靠水平方向的飞行离开这里。
总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在束缚着他，不让他回去。
忽然间，刻尔在自己身边感受到了强大了魔力波动，数条青白色的闪电从周围席卷而来，将刻尔下方的土地电焦了。好在刻尔躲闪及时，不然有可能会受到不小的伤害。
普通魔法师无法在瞬间发出强力电击，那么是有人在埋伏？
刻尔还在思考，但危机不会等待他得出结论。
火球、冰刺、电击从四面八方射向刻尔，这些魔法的威力单个来说并不强，但数量却太多了，刻尔暂时无法应付这么多的魔法。现在，古遗迹周围的木炭古树成为了最佳的掩护，刻尔不得不躲到那些黑炭一样的巨木后面。
塞勒斯带来的火把也熄灭了，在黑暗的木炭森林中，刻尔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却也知道目前情况危及。
“塞勒斯？喂！你在哪！”
刻尔放声大喊，一方面他是为了确认塞勒斯的安全，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确认现状。
刚才在他遭受魔法攻击的时候，刻尔已经发觉了周围的那些木炭后面存在着许许多多的魔力波动。看来在他和塞勒斯谈话期间，有人隐藏身形在这里埋伏着刻尔。
刻尔无法飞上天空，应该也是这群人使用魔法搞的鬼。将刻尔的身体束缚在一个固定的空间内无法离开，是一种大规模的束缚魔法。
按照一般来说，大规模魔法是无法隐藏魔力波动施展的，而且需要好几个人共同使用才能够圈定一个束缚空间，但现在刻尔无法发觉的话，那肯定是存在更多的人使用了隐藏魔力波动的魔法。
当然，也有可能并非是消除魔力波动的魔法，而是作用于刻尔本身，让刻尔无法察觉到魔力波动的魔法。
再加上有人施展一些威力强大的攻击魔法，在这片黑暗中很有可能隐藏着一支实力不低的军事化魔法大队。
因为销声匿迹的魔法和限定空间的束缚魔法比较特殊，并非是普通人能够学习到的。而且这种特殊魔法在日常生活中很少用到，一般上也只有军事方面的用途。
所以刻尔心中有结论了。
一颗直径一米以上的巨大火球在刻尔身边爆炸，热量和剧烈的爆风吹飞了刻尔的身体。刻尔在低空中悬浮，向四周大喊道：“塞勒斯！你就这样对待朋友吗？”
只见塞勒斯早就消失在了原地，在这片黑漆漆的木炭森林中完全没办法看到他的身影。
面对刻尔的疑问，塞勒斯使用者中年男人特有的低沉嗓音回答。
“我不记得我和人类是朋友。”
那个声音的语气和语调，让刻尔想起了某天他和塞勒斯一起迎接黎明的时候。
那时候塞勒斯的语气，和现在一样平淡。
塞勒斯不觉得在那时候拉刻尔起来有什么问题，现在也不觉得刺杀刻尔有什么问题。
第一百一十四话 来自天空的呼唤
黑漆漆的木炭森林里，空气非常清新。这是前代勇者与前代魔族们相互战斗的大战场，温迪妮、秋叶将魔族的“生命庭院”烧成了木炭的模样。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这依然保持着当年的样子，土地开裂，木炭丛生。
刻尔背靠在某根大木炭的后面，刚刚躲过了几个魔法的袭击。
冷静下来，没什么好怕的。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勇者，受到袭击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就不知道塞勒斯带了多少人出来……今晚还看不到月光，还是存在对我有利的条件的，趁着这片黑暗一个个地将他们解决……
与刻尔的想法不同，周围从各个地方发出了白色的光芒照亮了他所在的地方。高耸的木炭树木成为了魔族魔法师们占据高处的据点，刻尔顶着刺眼的目光看向那些灯光的发射源，隐隐约约地看到了用各种方法将自己身体固定到树干上的魔法师们。
用带子绑住腰，然后固定到树干上；凿子钉在树干高处，魔法师就伸手拉住凿子，使身体与树干形成三角形，从而稳住自己的位置；更有甚者，干脆直接是两个魔法师一组，一个人飞行，另外一个人攻击。
能够看到的魔法师、使用隐蔽魔力波动的魔法师、展开束缚空间的魔法师、在暗处攻击的魔法师……塞勒斯该不会是带了个魔法军团过来吧？到底有多人？
刻尔脸上的表情正在抽搐。曾经在战场上的他，是魔法军团的克星。具有超强机动力的刻尔，永远可以冲进魔法师人群里，大肆展开杀戮。
魔法师一定要优先杀掉，这是战场上的常识，因为大量的施展了魔法的魔法师将会成为左右战场的决定性因素。
魔法的轰炸声音从这片森林里窜出来，连绵不断的火光、电光在不断闪烁。对方施展了光魔法牢牢地锁定住了刻尔的位置，无论他跑到哪里，亮白的光芒总是能照出刻尔的身影。
威力强大的火焰魔法在林中爆炸，连那些巨型木炭都被重新烧红了。那赤红色的木炭在提高着刻尔的体温，并夺走他身体里的水分。
“呼……”
深吸一口气，汗水从下巴滴下来。刻尔略显疲态。
不是每一个魔法都能依靠逃跑来解决。对于那些实打实必中的魔法，刻尔就只能用圣剑硬接下来。可以看到圣剑剑身上已经结了一层白霜，那是刻尔上一刻击飞一根冰棱柱所留下的痕迹。
铺天盖地的魔法朝这边射击过来，在这一瞬间，刻尔没有躲闪，而是让魔力覆盖在身体表面，选择让魔力保护自己的身体。
圣剑一挥，威力最大的几发魔法瞬间四散，而其他魔法则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刻尔的身上。
烟尘四起，冰魔法被火焰魔法的热力蒸发成了水蒸气，白色的烟雾袅袅飘起。
“塞——勒——斯！给我出来！”
烟雾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消失不见，赤红色的魔力瞬间膨胀，将四周空气中的魔法、尘土、水汽统统驱散了。
少有的，愤怒呈现在刻尔的脸上。
腿脚马不停蹄，沿着距离敌人的最短路径直冲而去，圣剑出鞘，好几根粗壮的木炭轰然倒地！
一个并不平整的切口，木炭本来脆，是经不起太大折腾的。
好几个埋伏在那附近的魔法师四散逃亡，但他们怎么可能逃离勇者的怒火！
“哈——！”
大吼一声，纯白色的圣剑剑身像是流星一样在黑夜中划过，伴随着几步规律的脚步声，好几个魔法师的身体失去活力，缓缓倒下。
森然的魔力与冷冽的剑光四散，勇者的怒吼与血汗点缀着没有星空的夜晚。
更加强烈的魔法轰炸当头劈下，刻尔不曾退缩，要么用圣剑挡开，要么用魔力硬接。假如是满状态、满魔力的刻尔，应该能更好地应对这种场面吧，现在的刻尔，身上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体力会随着血液流失。没有法莲、没有卡洛尔、没有玛德琳，甚至自己本人身上的魔力都不太够，勇者还能够脱离困境么？
又是一剑，好几个魔法师丧失了性命。
在秋季的夜风中，最初倒下的尸体早已变凉，成为刻尔愤怒的燃料。
飞射的火球会砸到他身上，与刻尔身体表面的魔力相互抵消，但依然会留下高温烧焦的痕迹。火焰魔法如此，其他魔法也是如此。
很多魔法师成成就了刻尔剑上的血迹，他们倒也扎扎实实地给予刻尔身体上的伤害。
手臂一震，红黑色的血迹顺着圣剑甩下，成为空气中的裂痕。在血液飞散的那瞬间，像是刻尔将空间划出了一道红色的口子。
“塞——勒——斯——！”
张大嘴在吼叫的刻尔，和野兽毫无区别。他或许没有感受到很大的背叛感，只不过这件事情太过突兀，刻尔一时半会无法接受而已。
就连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无暇顾虑，红了眼的刻尔只想把塞勒斯找出来收拾掉。
至于被刻尔惦记的塞勒斯本人呢？
他在远处安安静静地用单筒望远镜观摩着战况，他身边还有个美女参谋在为他实时报告目前的伤亡。
“不愧是勇者啊，真的无法相信他是真的变弱了。”
美女参谋推推眼镜，表情认真。
“相信我的判断。目前魔军的进攻情况良好，前线的人也反馈说勇者刻尔的支配力、控制力在明显下降。”塞勒斯戏谑地笑着，他的表情不像是一个指挥官，更像是个赌徒：“虚张声势是个好东西。如果一开始就不懂得节省体力的话，他还能撑多久呢？示弱只会让敌人的更加过分，像疯狗一样咬人反而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但我们的魔法师已经死了不少……”
“闭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胸部不错，我给六十五分，满分一百分。”
塞勒斯神色自若地抓了一把参谋的胸部，看来他已经很习惯做这种事了。这是他从底层爬到现在地位的一个习惯，随意骚扰美女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情啊。
当然，你也一样有趣，刻尔。
如果能将你解决，那可太有意思了。
从前两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勇者不单单是帮艾尔斯战斗的人，你心里肯定存在更加深邃的想法。从你数次放过我，并将我培养成魔军间谍的时候，我就在思考一个问题。
高高在上的你，经常对我颐气指使的你，什么时候会朝我低下高贵的头颅，并向我求饶呢？
你肯定不会这样做的吧，你宁可选择战死。
所以你就赶紧去死吧，这样我们魔军离陷落威斯瓦兹就更近了一步。
失去了你的勇者小队，还会像原来那么强大么？
很遗憾，从我的角度上观察，其他勇者肯定是比不上你的。
所以，永别了，刻尔。
你的死，会成为魔族占领艾尔斯的垫脚石。
我转眼间就会忘掉你的。
在三十多岁中年人的脑子里，可没法再装下你的位置了。
我投入了好几支魔法部队，你必须得死在这里。
仍在战斗的刻尔是没法得知塞勒斯的心理活动的，他只能是一边保证自己的安全，一边杀死周围的敌人。
那些木炭树被波及，轰隆隆地在不断倒塌，魔法师们的身体与头颅也在不断分裂死去。
但魔法师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每次刻尔行动，都不得不迎着好几个魔法冲锋，每次冲锋都会给身体造成一定的损害。
而且塞勒斯有一点说的没错，刻尔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魔力的消耗程度。
简单来说，就是长时间作战的能力。
刻尔使用圣剑的攻击力足够把任意一个魔法师砍成两截，但在防御方面，并非万全状态的刻尔，不够魔力去抵挡那些数量庞大、种类不同的魔法。
“呜——”
嘴里发出轻微的悲鸣，身上的烧伤、冻伤、划伤使得刻尔的身体状况快速下滑。而且刚开始的时候为了虚张声势，大肆放出红色魔力，产生了许多浪费。
刻尔真的没想到，塞勒斯对自己的杀心有这么重，派驻了这么多的人手在埋伏自己。
已经……结束了吗……
刻尔的喘息像是刚打完一场大型战争一样，来不及用魔力来控制体温，只能是任由汗水与血水融合滴落。
我要死在这里了么。
刚刚冲那些魔法师们撒了一大顿脾气，刻尔心中的怒意有所缓和。
诶——这样的结局，也不是不能令我接受，希望他们能好好照顾特鲁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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