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咸鱼芥
“今天就住下吧，家里空余的房间还是足够的。”
“不不不，已经够打扰您了。我们也只是路过，来看望看望您和小公主就该走了。”
“……伏寻，我想住下。”
“……”
看着毫无表情但眼中闪着祈求之色的幼女，伏寻无奈的捂住脸。
“就住下吧。阿聿也……”
白昼话音未落，门铃声便响了起来。
“老爷子，我回来了。我还给妹妹带了礼物。”
随后，红衣的歌者迈着雀跃的步调推门而入。
下一刻，屋内再次陷入难言的寂静之中。
回二十八 我们的命运同聚一处
“……”
“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猎人抬起血眸，紧紧盯住它。
即便它散去了海水的湿意，隐藏了真正的形体，但她依旧能嗅到……在空气中弥散逸散着的海的气息。
“Isha-mla……”
首言看着她，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我……为见你而来。为了我们的……未来。”
她尚未学会太多人类的语言艺术，面对无法用族系的链接沟通的猎人，她感受到了人类的限制。
她只能用自己这段时间学到的那些词汇辅以从人那里学来的情感作成自己的话语倾诉出来。
“你流着我们的血，姊妹。我们血浓于水。我寻着血脉的呼唤一路至此。”
斯卡蒂想过很多次。
斯卡蒂知道自己和它们有联系，但她把这一切都归结为最后一战给她留下的伤疤带来的副作用。
但再怎么欺骗自己，她的身体也一直在将事实丢在她的脸上。
她闻得见、她听得到、她认得出。
“扯谎！”
她不愿接受。
“我是阿戈尔人！我和你们没有关系！”
“Isha-mla……你的血是我们的血。”
首言面无表情，却用着她从未表现过的、充斥着强烈情感的语气讲述。
“你们肉体在那，然后我们的血进去。我们相融在一起。我们的血在你的身体里流淌，你的心因我们而跳动。”
“我有许多血亲。他们遇见你们。他们死去。”
“他们能闻见你们的气味。就像你能闻见我们的气味。”
“他们以为同胞困在你们皮底。他们不顾危险撕咬你们皮肉，他们想从你们的身体里把自己同胞释放。”
“他们还没有准备好，他们那时还没有器官去了解。他们的本能告诉他们……我们的血亲被束缚。”
“但现在……我们知道。你们没有在体内困住同胞。姊妹，你们就是我们同胞。”
“Ishar-mla。你就是我们。”
海嗣的语言仿佛带有魔力。催使斯卡蒂纷乱的思绪回到过去……
她记得……当她与其他猎人们一起与恐鱼厮杀时，融在海水中的血腥味越重，他们就越兴奋，他们的动作就越激烈，他们的身体在做出回应。
对同类的血……
“我会唤醒你，姊妹。你会想起那种感觉。阿戈尔人的身体太过脆弱，事物过去太快，很多记忆都会被遗忘。我会帮你找到那种感觉。那种……与海洋化为一体的感觉。”
“停下。停下！”
她不接受。
“但你，想知道。我知道你想知道。”
首言知道。
斯卡蒂也知道。
她们骗不了对方。
斯卡蒂一直都想知道。
斯卡蒂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遭遇这么多坏事。
“你们杀害我们阿戈尔人，那么多人……现在又想来和我沾亲带故？！”
“我的血与你的血相同。”
首言只是望着她，一问一句的回答她。
“你闻到我们的气味，正如我们闻见你的气味。”
“你们找到我们，杀死我们……”
“我们不懂时，我们也杀死你们。”
“我们喂养海洋。我们的尸体供养了海洋。”
“lshar-mla，我们拥有同个故乡。”
“可你们杀了我的家人……是你们杀了我的妈妈，我的奶奶，我的妹妹。”
斯卡蒂记得……她记得自己收到家人们死去的消息时的悲痛。
“不，不会。”
首言摇了摇头。
“我们有着联系……姊妹。你的血亲……我们的血亲……我们不会杀害血亲。”
“我们从不去阿戈尔城市。”
“那么多的城市都被你们毁了！ ”
“那些城市在我们的领地……是他们先杀害我们……用你们……杀死我们。”
“呵，可即使在阿戈尔腹地的城市，也会有阿戈尔人被你们捕猎。”
“不……不。”
“我们不这么做。阿戈尔的城市拒绝海洋，在城市死去将无法供养族群。”
“阿戈尔人攻击我们，我们攻击阿戈尔人。我们没有区别。”
“你们领地里的人的死，是你们领地里的人做的。成为人……情感越是复杂……此类事件就越多。”
她这段时间跟着伏寻学到了很多，见过了很多。
她对【人】这个概念有了自己的看法。
“说谎！”
“说谎？不，我还没有学会说谎，姊妹。“扯谎”，刚才你也说了。但……伏寻没有教我，小鱼也没有教我。姊妹，怎么样……才能算是说谎？”
幼女的声音充满困惑与好奇，她是真的想要知道何为说谎。
僵住了。
仿佛触及了海嗣的思想。
海嗣的信息直接从气味中流入了她的脑海。
她也能这么做。
她……当然……
“Ishar-mla，姊妹，你和我们间的阻隔太强。现在的你还没有办法把你的想法传递给我们。 ”
“但你能知道我们所想，这也够了。我会将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
“我的身体生长，让我能够说语言，能和你交流，能来到陆地，能见到很多人。”
“但语言臃肿，不好使用，许多情感只靠语言无法完全的传递……我只能这样说。现在，我依旧可以回答你第一次的问题，用我们的方式。”
“lshar-mla，姊妹，我为见你而来。”
斯卡蒂知道。斯卡蒂从那传来的种种信息中知道——
海嗣不会说谎。
而她，感同身受。
“我和你……不……”
“你时常感觉，周围活物，与你陌生。”
首言看着她，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她的信息讲出。
“你在陆上行走时，能够感到海水涌动的方向，也能知道没有光的海里的各种事情。”
“你有些时候……熟睡后，你感觉自己在潜入海中，与大群同游。”
斯卡蒂的血液已经沸腾。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斯卡蒂知晓。
斯卡蒂感同身受。
斯卡蒂与其他猎人窃窃私语。
斯卡蒂与其他猎人都是异类。
“……你为什么要说。为什么要说？为什么……要告诉我……”
自己就是异类。
自己杀害同族。
自己为同族杀害同族。
自己被同族杀害同族。
街道上的人眼神很暖。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研究所和营帐中的眼神都冷。
猎人睡眠时有巡海者守卫。不。那不是守卫。巡海者在等待猎人成为怪物。
以及，她看见……她看见过……
她的那个姐妹吃食阿戈尔人，它嚼着骨头，嘴角撕裂，直到队长他将它杀死为止。
“她被恐鱼感染了神经，恐怕是某种恐鱼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我们救不回她了。”
不，不。
那是因为，她已经不再把阿戈尔人当成同胞。
她想回到她的家乡。
她……
猎人想要逃走，她想要忘记。
“斯卡蒂。”
呼声如雷震喝，如鼓重响，促着心发出震响，只是一下便将猎人唤醒。
“老爷子…我…我该怎么办……”
小虎鲸哭泣着想要得到帮助。
“还记得我告诉过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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