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谷的回音
片刻后，“符华”闭上眼睛，彻底昏睡了过去，身上萦绕的不详黑雾也随之散去。
昏迷之前，“符华”依稀见到苍玄之书从远处飞了过来，跳到齐克的脑袋上不停跳脚，叽叽喳喳个不停，仿佛是在愤怒地声讨和抱怨些什么。
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不过，不愧是小玄，在见识了那种不能理解的力量后还如此有气势，真是有勇气呢……
第三百一十一章 那可是嫁妆
“符华”，或者说识之律者，还在深沉的睡眠之中。
卧室房门悄然开启一条小缝，苍玄之书施施然飘了进来。
她先是飞到侧躺而睡、姿态安然的女孩上方，仔细看了一阵，没发现什么不对后，才缓缓落到枕头上。柔顺长发与古韵优雅的衣袖裙摆随意铺散在枕面上，苍玄之书端着自己的迷你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哈——真是渴死我了，声讨了那么久，也是辛苦小玄我了呢。”
面前就是符华那张白嫩精致的脸，苍玄之书伸出小手，在那脸颊上轻轻拍了一下。
“榆木脑袋也好，你也好，自称符华的家伙都是那么让人头疼。难道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不对，话说人工智能机器人这种东西会有前世吗？”
苍玄之书琢磨一阵，最后放弃地眯起眼睛，继续喝茶。
“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老实说吓了一跳。榆木脑袋什么样子我很清楚，所以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她。可谁让你这么笃定自己是榆木脑袋，又对那些记忆如此熟悉，我也是没了办法，只能姑且先把你当榆木脑袋照顾着。”
“我从未将你当成榆木脑袋，但我也不曾讨厌过你。毕竟，顶着这张脸，又用那么单纯的眼睛看着我，小玄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我啊，有时候甚至希望你真的就是榆木脑袋。”
“你很单纯，所以快乐起来也非常容易。不像榆木脑袋，喜欢把心事全都藏起来，让人不知道怎么关心。”
“你的世界是黑白分明的，该喜欢就喜欢，该憎恶就憎恶，这样的人其实反而不容易受到伤害。记得保持这种作风，别学榆木脑袋，好的坏的都没有她那些奇奇怪怪的原则理想重要，把自己的人生弄得一团糟。”
“你也很听小玄我的话，不是阳奉阴违，是真的用心在遵守我教你的事情——多希望榆木脑袋能学学你，开心一点、坦诚一点不好吗？非得压抑着自己，哪怕随时都在笑，眼里却总是有化不开的忧伤。”
“唉，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苍玄之书捧着茶杯，垂眸，不见平日里的那种活泼和狡黠，有的只是淡淡的怅然。
“听我说，不要介怀身份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无论你叫符华也好，叫识之律者也好，叫什么都好，我认识你，我也认可你。我相信榆木脑袋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别再闹别扭了，当个好孩子，知道吗？”
“对了，齐克那个冷血无情的家伙我已经教训过他了，我骂了他一整天，还在他脸上打了十几拳，勉强帮你出了口气。到底是你先闹腾的，咱们理亏，我也没办法薅什么羊毛，有点可惜了。”
“我刚刚在熬粥，先出去看看火候。”
“好好睡，晚安。”
在符华的脸上轻轻抚摸了一下，苍玄之书露出了微笑，漂浮着离开了房间。
……
“她还没醒？”
“嘛……就当没醒吧。齐克少年，你看这个粥熬得怎么样？”
庭院的火炉边上，苍玄之书举起一个正常尺寸的小碗，盛着一点粥，送到齐克面前。
齐克接过，喝了一口。
“嗯，差不多了，如果她喜欢软一点的，可以再等等。”
“那就再熬一会儿吧，不着急。”
苍玄之书拢着袖子，飘到齐克脑袋上，在那柔软的银白碎发间缓缓坐下。
“齐克少年，谢谢。”
“嗯？不是刚刚还一直在骂我出手太重吗？”
“一码归一码，我知道的，那孩子能不能留下，某种意义上你的态度才是关键。你摇头的话，即使是榆木脑袋，也未必保得住她啊。”
“多一个高端战力，我没有道理拒绝。倒是你，凯文都会担忧识之律者的存在威胁到符华的意识，你好像完全不在意。”
齐克放下试口味的小碗，一边为苍玄之书调节着她的土制碳炉的火候，一边说道。
苍玄之书歪歪头。
“那个孩子啊……那么坚信自己是榆木脑袋，其实也证明了她非常认可，甚至是喜欢从记忆中知道的榆木脑袋吧？总之，我相信她不会去伤害榆木脑袋，再说，我们家仙人也没那么脆弱吧？”
“你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有理由怀疑，你被识之律者干涉了意识。”
“拜托，你认真想一想，她要是有那份心思和手腕，也就没机会来这里见你们了，早让榆木脑袋收拾了。”
“嗯，也对。”
齐克认真地点点头。
他相信识之律者的能力，同样，也绝对相信符华成千上万年的积累以及她对身边人的珍视。
然后，只听苍玄之书叹息着又道：
“说到时间，齐克少年，你从认识琪亚娜到没办法不照顾她，用了多久？”
这个问题，让齐克一下子停止了动作，陷入了思考。
最后，他摸着下巴，略显迷茫地低语道：
“不知道，不知不觉就那样了。”
“那就是了，很多东西，时间并不重要。”
“你说服了我。那她就交给你和符华看管了，别闹事，我要用的时候要让她配合。”
“OK，就交给我们吧。不过既然是你要用的，伙食费是不是得帮忙分摊一点？”
苍玄之书飘到了齐克眼前，搓着双手，笑嘻嘻地说道。
齐克沉吟片刻，点头。
“可以。反正当了皇帝之后，连太虚山都是我的，给口饭吃没问题。”
“诶！？等等！还有这回事吗？小玄我可没听说过啊！”
“那你现在听到了。”
“喂！不可以！太虚山可是小玄主人们买下的，给榆木脑袋准备的家底和嫁妆，怎么可以交给别人……咦？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你定个婚期吧，等榆木脑袋过门了，太虚山怎么样就无所谓了。”
苍玄之书摊开小手手，笑眯眯地说道。
而齐克好似没听到这些话一样，搅了一下砂锅里的粥，道：
“可以了，你要带进去给她吃吗？”
“啧！话题转移得真快。算了算了，我们先品尝吧，现在送过去也没人吃的。”
苍玄之书晃晃悠悠地漂浮着，漫不经心地说道。
而齐克扭头，往别墅方向看了一眼。
“也是……”
他如是道。
符华的卧室里，床上已经空无一人，唯有打开的窗户边上，轻薄窗纱随着微风飘扬着。
第三百一十二章 所谓的另一面
天灾般的破坏过后不过一天，这个世界便已不见了那些千疮百孔的画面，回归成一片祥和安宁的风吹草动、天高云阔。
只能说，苏不愧是苏。
“符华”一个人，来到了大概算是小世界尽头的彼端，只穿着单薄白色睡衣，静静坐在柔软青草之上。
慢慢地，她屈起双腿，双手环住小腿，将头埋在了膝盖里。
良久的静默之后，一道虚影浮现在她身后，白衣素裳，长袖飘飘。
“在想什么？”
符华俯身，平淡而温和地问道。
“符华”维持着像是自闭的姿势，好一会儿后，闷闷地说道：
“你受伤了。”
“嗯。毕竟是猝不及防，而你那一下又带着识之权能的力量，即使是我也有够呛啊。”
“……对不起。”
“没事，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符华笑了笑，漂浮到“符华”身侧，坐了下去，仰头望着天上浮云。那闲适恬静的神态，仿佛是能切实体会到草原上清新的微风一样。
“符华”忍不住抬起头，盯着符华的脸，眼眶通红，道：
“为什么不骂我？”
“怎么说呢……该教训的部分，齐克已经做到位了，好像没我什么事了吧？”
“那你讨厌我吗？”
“当然不。我承认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崩坏、律者这类相关的存在确实没有容忍之心，只会逢魔必诛。但是，这些年里，我也被改变了不少。你在基地里和那些女孩相处，对于那一个个的律者，你会讨厌她们吗？”
符华柔和的声音，令“符华”回忆起了在基地里的那段时光。
那无疑是很快乐的。
“我不讨厌。但是，她们其实都知道我的身份吧？所以，她们一直也在骗我。”
“那倒不是，起码希儿、萝莎莉娅和莉莉娅是真的把你当成我来对待的。至于剩下的人，好吧，确实有隐瞒和观望的成分。别怪她们，人类侧的律者再多，也无法更改律者本身存在的风险，慎重是无可奈何的。”
符华歉意地笑道，伸出手，想做摸头的动作。
然而，被“符华”躲了过去。
符华顿了一下，收回手，幽幽叹息。
“唉，我拿你没办法，也许小玄在这里会好一点。”
“我不想见她。她也在骗我。”
“你这么说她会难过的。隐瞒是无奈之举，但她对你用没用心，应该不难体会才对，不是吗？”
符华语重心长地说着。
苍玄之书也是一直哄骗“符华”的一份子没错，但若不是有心认同和接受，她是不可能那么亲近“符华”的。那个古灵精怪的孩子其实很挑剔，看似活泼开朗和自来熟，实则在长久的存在岁月中早就学会了淡漠人情，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接近的。
或许是被符华的话语击中的心防，“符华”一擦眼角，站了起来。
“我不是符华，我只是个律者，你们不用对我那么好！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变成敌人的！”
“律者确实是律者，说不是符华……倒也未必。”
符华淡然地说道。
这话，让眼眶通红的“符华”登时一愣。
符华往后一倒，躺在柔软青草之间，双手搭在小腹的位置，叹了口气道：
“我这些时日也仔细思考过了，我的那些律者学生们，普遍存在一个律者人格。虽然也有特殊情况的，但通常情况来说，律者人格不过是崩坏所催生的另一面人格罢了。你能说温蒂的另一面就不是温蒂，芽衣的另一面就不是芽衣吗？”
“你…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只是想说，你或许只是我人格的另一面而已。特别的地方在于，我常有数千年意识境界的修为沉淀，那些过量的记忆、情感、心境等因素盖过了你诞生时的记忆，导致你的自我认知并不全面。但实际上来说，就像温蒂和芽衣的律者人格一样，你是我的律者人格，你就是我……这样的解释，也很合理吧？”
“可以…可以这么解释的吗？”
“符华”咬起了大拇指，情不自禁地在原地转了几圈。
她想找出符华话语中的漏洞，但又发现这好像是最符合事实的解释了。
她就是老古董的律者人格，是老古董的另一面。只不过老古董的意识存在太过庞大，以致于她诞生后的自我认知被覆盖、扭曲，错把自己当成原来的老古董了——这个解释，完美无缺！
“符华”的眼睛亮了起来，即使是通红的眼眶，也盖不住眼里的激动兴奋之情。
“所以，我其实就是符华！我没有错！”
“温蒂的另一面说她是温蒂，芽衣的另一面说她是芽衣，你能说是错吗？”
“没有错！当然没有错！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当时想说的，可你太激动了。然后我就被你打碎了寄宿的载体，不得不回到身体里修养了啊。”
符华带着无奈的微笑，伸出一只手在身侧的草地上拍了拍，示意“符华”也躺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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