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这里是婴宁
等到北川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哭了，在确认过了这个事实后，他也就索性抛开了其他的什么束缚，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泪水晶莹一滴一滴地顺着脸留下，再渗进土里。
他突然有种再把这个坑给刨开来的强烈冲动，仿佛萤又活了过来，只是像当初被困在暴雨中的纸箱里一样在等着他去拯救，只要自己再次伸出手去，它又会眨巴着萤色的眼睛一脸嫌弃地踩他的手背。
“凉……”
一之濑帆波有些担忧地呼唤着青梅竹马的名字，在过去的十五年间，她第一次看见大她一岁的北川凉情绪失控到这个样子，这种超乎预计的情况让她慌乱起来。
“喂，帆波。”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呼唤，北川凉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止住了哭泣，但他的嗓音仍带着严重的鼻音，听起来格外的憔悴。
“萤，对你来说，是什么？”
初听有些莫名其妙甚至不明所以的问题让一之濑帆波嘴唇微张：
“……很好的一只，猫。”
“真希很喜欢它，母亲虽然有时候会嫌弃，但我也能看出来她不讨厌萤，还会偶尔给它带些吃的。”
“而且凉把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我，我也很高兴。”
北川凉站起身，明明在小时候他还是个被女孩子摸头就会害怕长不高的男孩，但现在他已经比一之濑帆波还要高出一个头。
“帆波，喜欢萤吗？”
“唔。”
这个问题让少女有些惊诧，但她很快回答道：
“我，我当然喜欢的。”
“那为什么要带上其他人呢，难道真希她们如果不喜欢萤的话，帆波就不喜欢了吗？”
“我的想法，有那么重要吗？而且真希也不是什么其他人。”
“因为这是你的猫！”
北川凉有些烦躁地抓着头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仍然吼了出来。
“我不懂凉是什么意思，萤是你捡回来的，我们一起养的，有什么不对吗？”
“呼。”
北川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就算没有我，一开始帆波不是就想收留它，把它抱回家里去吗？”
“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那时候把猫带回去除了会给家里添乱还有什么用？”
似乎是回忆起了那个下雨天，一之濑帆波也是否认道。
“所以说……”
北川凉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他将自己的背倚靠在那颗年老的梧桐树上。
“一之濑帆波永远都是最懂事的孩子。”
他盯着少女美丽的容姿，从上到下地打量着相处了十几年的青梅竹马。
“帆波是最好的女儿，最好的姐姐，最好的学生会长，虽然现在还不是，但总有一天会是的吧。”
“总之，一之濑帆波是最完美的天使。”
“但是呢，帆波不是最好的恋……青梅竹马。”
北川凉将手插进口袋，从中掏出一个小巧的发卡：
“这是真希最近一直想要的东西。”
“但是我送的话，你不会接受的，对吧？”
他摇摇头，将发卡重新放回口袋：
“因为帆波了解真希，知道自己的妹妹很懂事不会去闹着要这个发卡，你也相信自己能安抚她，毕竟帆波又聪明又漂亮又宽容又辛苦，简直无所不能嘛。”
“但是如果有一天真希真的吵着要什么，或许是这个发卡，或许是其他的某个东西，帆波一定会去实现这个愿望的吧。”
“凉到底想说些什么？”
一之濑帆波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少年，那些充斥着挖苦意味的字词从对方的嘴里说出更让她难以置信。
“我以为就算真希不理解，凉也是最知道我的。”
“对啊，我知道你，我在你身边的时长和你与我相处的时光一样长，我们两个人的命运和生活轨迹从小到大都是交织在一起的。”
北川凉注视着一之濑帆波的眼睛。
黄昏的夕阳散发着火一样的红光，一之濑帆波碧蓝的瞳孔却又像海一般包容住北川凉炽热的心。
【就是因为知道，我才会心疼啊。】
北川凉抬起头：
“帆波。”
“嗯。”
“你知道真希前两天和我表白的事情吗？”
“知道。”
“没有什么反应呢。”
“因为真希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凉也是知道这点才会拒绝的吧。”
“不是的。”
北川凉摇头，他对着一之濑帆波笑着开口：
“我拒绝的理由是因为我有喜欢的人，她的名字叫一之濑帆波。”
“北川凉喜欢的人，是一之濑帆波。”
他又强调般地开口，静静地等待着回答。
【不行。】
这是一之濑帆波以前曾无数次从母亲口中听过的两个字。
想要漂亮的发卡，不行。
想要好看的文具，不行。
想要收留一只小猫，当然不行。
母亲说的是那么的轻易，嘴唇一开一合，这两个字便可以轻易地阻断掉任何的愿望。
但她又一面教导着一之濑帆波要坦率地成长为让他人信赖的存在，这就意味着她不断地要对其他人予以肯定。
一之濑可以帮忙值日吗？可以。
一之濑可以辅导学习吗？可以。
一之濑可以为全体同学服务加入学生会吗？当然可以。
大脑几乎宕机了一般。
她看着等待着回答的北川凉，恍惚间看到了当年努力用最后一点力气抬起头看向她的小猫。
他们的瞳孔是如此的相像，一样的美丽。
“不……不行。”
北川凉清晰地听到了答案。
“嗯，没事。”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道，他踉跄着走了出去。
【再见了，萤，再见。】
一之濑帆波看着他的背影，如果愿意去追的话，大概是可以追上的。
但此时此刻她的双腿却好像突然失去了力气一般，或者说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追上去到底有什么用，贝齿轻咬着下唇，那是几乎咬到发白的力度，但最终一之濑帆波还是没有去追，她又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坟丘，朝着另一边的方向离开。
【我喜欢他送我的猫，我喜欢猫，我喜欢他。】
【但是今天，我依然像一颗人造卫星似的，一边徘徊在真正想说的话的周围，一边回应着他的话。】
【剧情CG：她和他的猫，阅读完毕】
第十一章：演员请就位
【第七日：今天是一之濑帆波打工的最后一天，在将她送到目的地后你开始无所事事地闲逛起来，这两天一直缠着你的轻井泽惠和一之濑真希意外地相处的不错，听说今天还约好了一起逛街，知道了两人大概活动范围后你便开始有意识地避开，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埋葬萤的那个公园。】
【你一般不会主动来到这个伤心地，一方面是因为陪伴了你九年的猫就埋在这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你的表白。】
【你是一个从国小到现在都会时常收到表白的人，最近的一次好像就是几天前，排除掉发生在体育场的这次‘虚假’的告白，你曾经无数次面对过各式各样的女孩，她们有的奔放且大胆，明明比你矮上一头还要壁咚，她们有的内敛而羞怯，会在原地嘴唇颤抖了好久才憋出自己的话，但不管是什么样的女生，从她们的舌尖迸出的字眼，和眼底透出的炽热都是属于青涩少女时代的，认真的喜欢。】
【虽然她们并不了解你，在大多数时候她们只是喜欢上了一个幻化出的影子，一个被他人构建出来的对象。】
【她们不知道少年是喜欢偶像剧还是大河剧，拉面要硬一点还是软一点，平时听古典音乐还是摇滚，某种意义上来说，所有向你发起告白的女生都不了解你，她们对你真实的一面一无所知。】
【但是一之濑帆波是都知道的。】
【她知道你最喜欢的拉面口味是硬面微辣加醋不要香菜，汤头要淡点。】
【她知道你的生日，会提前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她知道你们曾经有过一只猫。】
【你将目光投向那个已经不再明显的沙丘，一年过去之后，这里又荒凉了几分，如果不是特意记下地方的话，估计很难找到这个小小的坟。】
【因为旁边的那棵大梧桐树已经被砍倒了，就连树根都没有留下，就好像这里从来没有过一棵梧桐树一样。】
【你曾经在书中看过记忆需要载体这个说法，这个载体可能是某件事物，某个风景，某种气味，当你再次接触它们的时候，就好像对上了密码的保险柜，那些个回忆便一股脑地翻涌而出了。】
【但是即使是这棵梧桐树彻底消失了，你想你还是不会忘掉你在这棵大树下度过的时光，就像可能已经降解成为大地的一部分的萤，它们的离开并不会让你的记忆变得模糊，或者说忘却。】
【你摸着右手手腕上的珠链，那是一之濑帆波在你十二岁的时候送给你的礼物，是她散买的珠子再一颗一颗串起来的成果，记得她好像一开始是打算给你叠上一千二百个千纸鹤，但是最后因为时间不够取消掉了，不过之前做好的那几十个五颜六色的千纸鹤其实就装在你床头的玻璃瓶中，你入睡前会朝它们说晚安。】
【你和一之濑帆波之间的回忆并不需要什么载体，你们两个人本身就是承载着这份时光的最好载体，你只要看见她，就会自然而然地想起过去，你们彼此的时间本来就是交融在一起的。】
【所以，一之濑帆波应该知道你是喜欢她的，察觉这一点应该不会比记下一个男生从小到大所有的忌口要难。】
【正午的阳光猛烈起来，你站在萤的坟前静静地呆了一会便离开了。】
【下午的时候，学弟平田洋介给你发来了信息，他似乎有些苦恼明年的升学问题，想要向你请教一些问题。】
【你们将地点约到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当你慢悠悠地踩着约定好的时间到达时，平田洋介已经坐在那里等好了。】
【在短暂的寒暄之后，你开始询问对方一些升学方面的打算，在此期间你也透露了自己即将在暑假后就出国留学一年的情况，平田洋介也不禁感叹道：】
【“像学长这样优秀的前辈，即使不入学东京育成高中，未来的成就也一定不会低吧。”】
【你注意到对方字眼中的东京育成高中，这所学校的名声你也听说过，以号称百分之百的升学率和让学生们毕业后一定能从事意愿工作而闻名，你当时其实也有过一些意向，但在听说了这是一所全封闭的高中后便取消了这方面的想法。】
【平田洋介虽然有着想要升入这所学校的想法，但是却又不知道会不会被录取，因此最近一直是有些患得患失，才会发信息给你商量。】
【你其实清楚东京育成高中每年的招生模式都是提前选好所有的新生，虽然暂时不清楚选拔的依据，但这个事实还是安慰到了平田洋介，约定好下次有空再踢球时，你便与对方告别。】
【第八日：今天是和一之濑帆波约定了一起逛街的日子，将平日的闹钟调早半个小时，稍稍打理了一番自身后，你才赶往一之濑帆波家的楼下，没过多久，你便看见了身着便服下楼的一之濑帆波。】
【纯白色衬衫与浅蓝色的带腰带百褶裙，白色的高筒袜搭配平底的皮鞋，一之濑帆波的常服很少会选择花哨的款式，一般都是以素雅的白色和蓝色为主，等在楼梯口的你因为下方的角度问题有些尴尬地侧开了视线。】
【等到一之濑帆波下了楼俏生生地站在你身边时，你才把头扭了回来，和她并肩走在通往街道的小路上，正值鸢尾花盛开的时节，在这个稍有些凉爽的清晨，你与一之濑帆波开始了一天。】
【虽然说是要给一之濑真希买发卡，但两人却都默契地没有提起，其实你们好久都没有在一起逛过街了，起码在一年前你从一之濑帆波对面的房子里搬出去后，你们两人便一直控制着见面的次数。】
【因为没有目的地，所以你们就决定登上第一辆开来的路线巴士，打算随缘找个站下车，再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早上的路线巴士上除去一些老人外便空空荡荡，现在的社畜大都会选择地铁作为交通工具，除去对这个特别感兴趣的外地游客外，路线巴士的乘客都不会特别多，因此你们很轻松地便在后排找到了一个靠窗的双人位置。】
【坐在里面的一之濑帆波从带来的包里拿出早起时泡的柠檬花茶，大大的保温杯里漂浮着几块干柠檬片，入口是温热的酸甜，于是你们两个人便一起就着窗外的风景一边闲聊一边喝着茶，晨光微曦。】
【随意地在一个名叫某某公园的站台下车，刚下车便看见一块巨大的路标石头，虽然时间还早，但已经来了不少的游客和本地居民，或是在锻炼或是在观鸟，葱郁的树林一眼望不到头，让人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一口。】
【“要不牵着手？这里人还挺多的。”】
【明明你们小时候可以毫无顾忌地十指相扣着牵上一整天的手，但是现在，你却只能找一个说得过去的蹩脚理由朝身边的少女递出僵硬的右手。】
【“今天要玩的开心哦。”】
【一之濑帆波大大方方地接过了你伸出的手，她的手要比你小上整整一圈，因此你能很轻易地将这个小小的手掌包裹进去，你的手掌有些冰凉，你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掌心中传来的热量，像是有温热的血正从那里渗透进你的血管。】
【“嗯，会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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