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收手吧阿咸
康斯坦丁的回应斩钉截铁。
“龙族支配着这个世界, 我们建造通天的铜柱, 比江河更宽的廊道,将山峦化为平原、荒原化为沃土。
我不曾忘却那壮丽的一切。但越是壮丽,越是可笑。
黑王创造初代种,初代种分裂次代种,次代种分裂三代种......再催生死侍,直到分无可分。
血统的枷锁套在所有龙族的脖颈上,我们支配下级族裔的意志,下级支配更下级,我们的意志又被皇帝支配。
一切的自由意志都在血统中毁灭殆尽,我们将永恒的生命献祭给无休无止的权力斗争。
所谓的龙族,只是一個由黑王创造的,无比巨大的马戏团。我们被困在悲哀的舞台上,永无止境地重复我们拿到的剧本。”
从很久很久前开始,这个问题就萦绕在康斯坦丁脑中。这一次,他终于有充足的时间去加以思考。
“我没能亲眼目睹伱的反叛。我曾猜想,你的背叛是为了自由,为了挣脱黑王创造的世界。
皇帝必须死,神灵也是。我没有兴趣去重建属于皇帝和神灵的世界。
如果你的反叛,只是为了成为新的皇帝......那你也终将死去。”
藏在人造龙躯里装死的奥莉薇娅, 此刻热泪盈眶。老板, 你没有看错龙啊!
“都不是。”
白王的语气莫名有些寂寥。
“不是为了终结皇帝的时代,也不是为了成为新的皇帝。
只是因为暴怒,或许还有傲慢与妒忌。
你们无法理解,是因为你们已经遗忘了一切。”
话音戛然而止。
白王没有说明,其他龙族究竟遗忘了什么。
“龙王的精神寄宿在新的躯体中......我有一个人类朋友,他有时会突然变成龙王的样子。”
康斯坦丁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试探。
“你其实记得他,好像在数千年前就已相识,但怎么也想不起他曾经是谁。
你隐约猜到了真相,但又不敢确信。他可是,一切错误的开端啊!
这个丑恶、扭曲,蝼蚁横行而龙族凋亡的世界,都是因为他!”
白王突然怒吼着斩向康斯坦丁,钢铁甲板在碰撞中裂开深深的沟壑。
康斯坦丁来不及思考,在狭窄的船体上与白龙展开交锋。
在这里战斗对他来说极为不利,他毫无反抗之力的本体就在船上。白王可以毫不犹豫地展开进攻,他却得时刻小心翼翼。
而且就算他用苏尔特尔再次毁掉白龙的龙躯,敌人仍然能用言灵复活一次、两次,甚至更多。
......
躺在一块浮冰上,血渐渐流干,在冻结后失去最后的温度。
死亡之前,施耐德眼前只是一片漆黑,世界慢慢安静下来。
出乎意料的没有多少恐惧,大概是活得太累了。相比之下,反而是淡淡的悲哀占了上风。
即使凭借古龙胎血污染的身躯,加上经过无数次锤炼的经验技艺,他依然无法对抗真正的龙王。
再见到那些学生的时候,他该说些什么?还有谁能帮他们复仇呢?
一阵温热的感觉让施耐德的意识苏醒了一丝。
温热只是他感知钝化后的错觉。滚烫的血液如同铁水,流入施耐德被切开的胸腔。
血液流过之处,死亡退散,残破的身躯开始再生,被剖开的心脏被注入一丝活力。
“有的人运气好,有的人运气差,这个扯淡的世界就这样。
而我是那种,总在错误的时机运气爆棚的混球。
没人想要这种运气。但它落在我的头上,我就得用来做点其他人做不到的事。”
施耐德好像能想象出,男人一边挠头,一边碎碎念的样子。
“教授,没有人因为那件事恨您。
我们都是这场他妈的战争中,他妈的牺牲品。”
芬格尔不爽地爆了句粗口,跳进冰冷的海水。
他非常鸡贼地躲开两个交战者的视线,抓住转瞬即逝的视觉死角,悄悄登上了塞德娜号,藏身在阴影中。
这边两条龙互殴,他才没兴趣掺和一手,夜幕中兴风作浪的大家伙才是他的目标。
芬格尔瞅准时机,在阴影中匍匐前进,一把摸到白王丢在一边的傲慢之剑。接着目光来回扫动,瞄准了下层船舱中的长方体青铜匣。
就在他即将摸到青铜匣时,突然发现舱门旁边,那么大一具黑不溜秋的人造龙躯,居然是活的。
奥莉薇娅也在慢慢挪动,只不过她移动的方向是驾驶室。说不定撒玛利亚的自动驾驶程序还能让船动起来。
地上这个戴着塑料肯德基头套,朝着七宗罪蠕动的壮汉,他是谁啊!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啊!
芬格尔立刻加速蠕动,抽出了唐刀形制的妒忌,这把和傲慢最搭。但他又发现贪婪和懒惰也挺合心意。
他将六宗罪收回匣中,全部背在肩上,丝毫没察觉到奥莉薇娅惊愕和鄙视的目光。
芬格尔以一段丝滑的s形蠕动来到船舷,圆润地滚到海中,向着黑暗的海域高速自由泳。
第四十章 蓦然回首
“昂热!”
昂热的后背被重重拍了一巴掌,差点失去平衡,掉进叹息桥下的河水。
他手里捧着一本黑色封皮,方方正正的《圣经》,枫叶书签夹在出埃及记的第三页。
“作为三一学院的神学学生,你的书新得像是刚从店里买回来。”
梅涅克毫不留情地取笑道。他知道昂热对付考试的策略一向是连夜突击,这个年轻人能把一个晚上掰成几十个来用。
“这样下去是没有效果的, 我建议把道具换成诗集,纪伯伦,里尔克。至少比圣经轻些。”
身材挺拔高大的梅涅克靠在叹息桥的栏杆边,碰巧挡住了昂热的大半视线。
昂热索性转过身,看着康河静静流淌。
梅涅克背靠栏杆,看着桥上人来人往。
良久。
“你今天来这里,有什么安排, 伯爵大人?”
梅涅克没有回答, 两人的余光隐隐触及。
“这应该是我的疑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校长大人?”
二十多岁的梅涅克英姿勃发,在晴朗的天空下,他像太阳般耀眼。
昂热却已满头银发,铁甲般的黑西装也无法掩盖他的老态。
桥上熙熙攘攘,歌声、笑声,口哨声和争辩声,从四周传来。落在他耳中却显得无比静谧。
“昂热,你要死了。和我们一样。”
桥下澄澈的河水中,浮现出晦暗模糊的影像。
满身黑色龙鳞的暴徒,正无力地沉向深海。龙血的力量一点点消退,暗红色的血雾在水中氤氲。
碎裂的龙鳞从体表脱落或是消退,露出被反复洞穿,血肉模糊的人类身躯。
昂热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望向桥的对岸。
树荫下的长椅上,坐着一個年轻的中国男人。他微低着头, 在信笺上写写停停。
白色长裙的印第安女孩坐在草坪上,轻声吹奏着一支骨质短笛。
有些困倦的烟灰靠在一颗栎树上, 嘴里叼着雪茄,对着枪炮设计图纸冥思苦想。
绰号酋长和老虎的那两个精力旺盛的家伙,正在草坪上踢球,跑得比羚羊还快。
当昂热仔细朝来往的师生看过去时,才发现他们的面孔都是似曾相识。
“按照你和长老们的想法,我创建了属于混血种的学院。昂热学院。”
“你这家伙脸皮真够厚的。”
“骗伱的。是卡塞尔学院。”
四面的光景渐渐变得模糊,只有耳边的风声依然清晰。
“卡塞尔学院里依然有狮心会。我在那里当了快一百年校长和老师,年轻的学生们将一条又一条龙类送入坟墓。
但也许,是时候结束了。”
昂热伸出左手,可那却是一只漆黑的龙爪,线条优雅,骨刺狰狞。
昂热自己清楚,他的血统早已被疑似黑王之血的东西所污染。昂热不知道那自称魔鬼的少年究竟是谁,但大抵和黑王有着联系。
对于死侍来说,他的血比次代种更具诱惑力。
多年来他极少参与一线任务,不是因为身体老化,而是为了掩盖血统的异样。
他向龙类复仇的力量,本就来源于龙族的至尊。如果那“魔鬼”就是复生的黑王, 那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个笑话。
不止如此。
秘党与分裂出去的末日派一直对立,末日派长期隐世不出。但他早在二十多年前就与末日派的高层开始合作, 合作计划的产物便是路明非, 一件人造的屠龙武器。
而如今昂热愈发怀疑路麟城的说辞,路明非的情况是否真如他所说的那样简单明了?
秘党之内,加图索家的野心昭然若揭,甚至长期支持他的洛朗家族也暗藏问题。与汉高暗中的合作关系,也并不牢固。
为了达成毁灭龙族的目标,他可以与任何人合作。
复仇不是一条笔直的路,而是一片森林。复仇者在树林中迷失,最终忘记自己的来处。
或许他在很久前就已迷失,只是他一意孤行地走下去。
昂热向来清楚,罗隐藏着很多猫腻,不乏一些非常出格的东西。但他自己并没好上多少。
“对于活了很久的人来说,忒休斯之船的比喻,变成了一个恐怖故事。
一艘船在漫长的航行中不停修修补补,直到最初的零件全部被替换......
在所谓的正义之路上行走至今,我,相比于1900年的昂热,是否更像是一头龙?”
昂热语气轻佻,像是开玩笑。
他转过头与梅涅克对视,左半边脸覆盖着漆黑的龙鳞,熔金色的竖瞳中满是残暴与冷漠。
时间是摧毁一切的利刃。无论是躯壳,灵魂,信念。
梅涅克:“那就在此止步吧。我们未竟的事业,终有英雄抵达终点。”
叹息桥,的确是个应景的名字。
昂热的知觉更加模糊,跟在梅涅克身后向桥的彼岸走去。
白昼里光辉明媚,大树下绿草如茵,往日友人向他挥手。
恶鬼般的龙化体征从昂热身上慢慢褪去,他仿佛再一次变得年轻。直到他回过头,望向桥的另一边。
晦暗的天空下,是密密麻麻的大理石墓碑。他记得所有墓碑上的名字,所有曾经鲜活的面孔。
他们不是为昂热而死,而是为了更加崇高的信念。
一阵刺骨的寒冷,让昂热恢复了一丝清醒。他想起,自己的学生们此刻还在战斗。
那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的黑夜,尚未迎来破晓的时刻。如果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他们连墓碑都会空空荡荡。
在下一场葬礼上,没有人将手抚在圣经上念诵悼词,没有人放飞纯白的和平鸽。
他的使命尚未结束。他不能让年轻的学生们与自己一同走入坟墓。
昂热停下脚步,转身,走向叹息桥的另一头。
天空如此晦暗,泥土上唯有墓碑,血和铁锈的味道扑面而来。但那才是他的归宿。
像他这样的人,在天堂里早已没有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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