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联邦军的白色恶魔
真飞鸟怒视着面前背对自己的敌人，内心充满了愤恨。可是在他发出攻击之前，“传说高达”已调头撤退，明亮的喷射光转眼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
光芒爆发了，又很快消退了。
起初的光亮足以震动人的心魄，那是无数生命消散所爆发出来的光彩。可是相比之下，反倒是光芒消退后的宇宙更加令人感到恐怖。
啊啊……
没有一丝痕迹留下，无数亡者灵魂所形成的漩涡崩解、溃散，最后消失无踪。宇宙里没有闪光，好似他们从来没有抵达过这个世界。
太空依旧是那副模样，漆黑而神秘，不因任何生物的死亡而更改，也不会作出半分哀悼，这就是自然。人在自然面前是过分渺小的。虽说总有论调说人可以改造世界，可到头来，哪怕整个族群都消亡了，宇宙与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吧……
当人类以身体与灵魂两方面领悟到这点后，从心底为人类集体本身感到空虚，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可是对游白这样的人来说，变得空虚都是一种奢侈。
亡者的意志会伴随着他的精神共同在宇宙中飘荡，甚至成为某种意义上的永存。他蜷缩在驾驶舱中，双手抱着膝盖，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
之后本处空域的战斗是怎样平息的？
关于这点，游白根本没有相关记忆。只知道醒来时，看见的是拉克丝熟悉的脸。
“……我这是……？”
“飞鸟先生把漂浮在战场边缘的你带回来了……”
把情况解释给他听的是拉克丝，少女脸上仍留有泪痕，眼眶红肿，想必忧心许久了。越过她的肩膀，能看见真飞鸟靠在离门很近的墙边，面沉如水。
游白恍惚的点点头，目光环视周围，却见不到基拉的身影。阿斯兰和亚弗兰西同样不在，倒是先前负伤的露娜玛利亚躺在与自己隔了数个床位的病床上。
于是，他明白了目前是怎样一个状况，但仍不死心，小心翼翼地问道：“Aprilius一号的情况能确认吗？”
拉克丝没说话，撇开脸，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被光束武器锁定的殖民卫星，纵使内部机构再完备也做不到在攻击抵达前做完疏散准备。从时间上看，恐怕扎夫特的人连运输船都来不及搞定，不可能有任何人逃离。
他坐起身来，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拉克丝没有阻拦，倒是真皱着眉发出声音：“强迫自己只会让情况恶化吧。”
“我没受伤。”
“哼……”
真没继续劝，只是在游白出门的时候，沉默的跟在后头。
是有问题不知该如何开口吗？还是单纯不想在陌生舰上一个人呆着？游白没来得及细想，又在走廊看见了表情更为复杂的亚弗兰西。
与自己相貌相似的青年，此时脸上戴着一副墨镜，可即便如此，他的困惑也都尽显无遗。
见到游白出现，他勉强地笑了一下：“尼奥死了。”
“难怪你……是弗拉达少校么？还是……”
亚弗兰西并未给出准确回复，只是朝身后史黛拉的独居病房递了个眼神。
游白内心略有明悟，开门进入其中。
后头跟着的真飞鸟诧异望着戴墨镜的亚弗兰西，觉得对方的脸熟悉过头了，正琢磨在哪里见过，房内传来的银铃般笑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女孩子？”
真转头望去，顿时惊诧于自己见过对方数面的事实。军械库一号也好，智慧女神号也罢，两度都是在扎夫特地界上见到的。难不成她是马夫蒂组织的特工？
史黛拉显然记不得真这个人生中的过客，连目光都没投过来，而是满面笑容地朝游白打招呼。闪耀双眸所绽放出的光，可以驱散战场凝聚的晦暗。
真望着那个少女，内心思考起更加现实的问题。
她和马夫蒂·艾林是什么关系？
该不会是情——
他没敢继续往下想。
此时游白在床边的凳子坐下了，抿着嘴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克服紧张发出了划破凝重空间的声音：“心情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史黛拉连忙摇头，脸上浮现出不知世事的开朗表情：“史黛拉很乖哦！不光保护了大家，还杀死了敌人喔！”
“敌人是说……”
游白神色一僵，没料到对方居然未察觉所杀敌人的身份。
史黛拉当然不懂什么察言观色，笑容变得更加柔和：“如果尼奥知道的话，会不会夸奖我呢？”
“……！”
对此作出反应的，是靠在门边的亚弗兰西。原本已经消退的呕吐感再次涌了上来，他觉得只要自己一张口，脏东西就会从穿过喉头玷污过于明亮整洁的房间
真飞鸟诧异地望过去，见到的竟是对方从身体内部散发出来的绝望氛围，当即认定对方是个情感丰富过头的怪人。
“军舰上也会有这种类型的人存在啊？”
这是无从察觉对方心情之人，所能给出的平淡感想。
……
“是么，海涅牺牲了啊……”
进入到弥赛亚要塞的独间办公室里，迪兰达尔在重新见面的雷跟前发出了感叹之声。其声音带有几分萧瑟味道，谁都知道，海涅平日里与议长走得十分近，两人私交很好。
然而雷凝视着那张满布沉痛的脸，却感觉自己正对着一副面具说话。
尽管嘴上对真飞鸟的论调作出否定，可不得不承认，疑惑的种子正在雷内心生根发芽。
他下意识往周围看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人在场，犹豫着问道：“吉尔，我们的做法真能让世界迎来和平么？”
“你害怕吗？也是啊，亲眼看见本国殖民卫星崩坏，换作是我也会很痛苦。”
“倒不是说这个……”
雷对议长没有领悟自己意思的状况感到费劲，抬头望去，见到的却是能够包容一切痛苦的柔和笑容。
如果是以往的话，自己大概能够全心全意扑在里面，享受释放战争压力的温柔吧。可今天不同，雷第一次对迪兰达尔露出的笑容感到抗拒。
为什么呢？
明明有那么多人死去，海涅也牺牲了，为什么面前这个人却能将原本表露出的痛苦抹消得一干二净？就为了安慰我么？
雷不由得抿紧嘴唇，他不想受到这种安慰。
就算是克隆体，终究也是一个生活在社会里的人类，他做不到将安慰自己这件事凌驾于对无数亡者的哀悼之上，那有一种吞食同伴尸体的恶心感。
察觉到这点，迪兰达尔的眼中闪过了失望之色。
对正在负重前行的迪兰达尔来说，单单是雷发出的疑问，都足以被视为背叛的信号吧。
在雷身上，他不止一次看见了过去亡者的幻影。这曾让他欣喜无比，可惜，雷终究还是那个雷，就算身影再怎么相似，也不会真正变成与自己拥有相同志向的那个人。
——万物有生就有死，世界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
朋友常挂在嘴边的这句话，如今回忆起来仍是虚无得令人心痛。那个人憎恨世上一切甚至包括他自己，但与此同时却又渴望延续生命。像是在反抗什么，又像是在奢求自己不可能得到的东西。这一点，只有迪兰达尔知道。
世界是扭曲的，一个人从生下来开始就被命运给俘虏了，而这份命运终究无以反抗。
就好比自然人与调整者，从诞生之前就确定好的优劣之分，该以怎样的形式去抹消？克隆人同样如此，生命无比短暂的他们根本不可能拥有美好未来。
难道真要等到人类集体觉醒为新人类，用马夫蒂虚无缥缈的妄想去实现？
迪兰达尔凝视着手中棋子，嘴边扯出了与过去好友相似的讽刺笑容。
命运是无法改写的，既然如此，就该让它从根源上变得正确。
男人眼中闪动着阴沉的光，确信未来应由自己亲手开拓。至于那帮拦路虎，不论是马夫蒂也好，还是最高评议会的其他议员也罢，又或者是愚蠢到极致的联合军，他们都是必须要排除的障碍——哪怕要付出偌大的牺牲。
第四卷：畸形儿的时代（下） : 第697章第六百九十五章：飞驰
牺牲，这本身是个相当高尚的词。人们遵循着内心涌现出来的意志去为更加崇高的事业而奋斗，最终付出自己的性命，游白尊敬这样的人。
但如果这个词是从杀人者嘴里吐出，则又变得无比恶心，令人作呕了。
只有迷恋宏大叙事的权利崇拜者才会去自我催眠，理所当然的认为一切都是迈向伟大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在游白眼中，迪兰达尔就是这样一个卑鄙无耻之徒，是必须要消灭的敌人。
可惜在那之前，还有个更加紧迫需要扑灭的家伙。
亲眼目睹了摧毁殖民卫星的镇魂曲光芒后，以永恒号为首的舰队，很快将下一步的作战目标锁定为了月球背面的代达罗斯基地。
没有喘息的时间，游白在确认自己身体无恙后，立刻登上了Ξ高达的驾驶舱。
“巴特菲尔德先生，大天使号现在无法出动，必须由本舰来肩负起旗舰的任务，请务必注意阵型。”
“知道知道。唉，我好歹是当过队长的人，比起我这边，去关心下阿斯兰才是真的。听说了么？他父亲帕特里克原本关押在Aprilius一号哦。”
“我有所耳闻，不过……”
游白看了眼狭窄机库深处停着的暗红色机体，没把话继续说下去。
至亲逝去的沉痛并非语言所能消解的，该如何去安慰对方？他还没有想到答案。
不过放任对方沉浸在痛苦之中实在危险，游白想了想，接通与“强袭自由高达”的通讯。
“基拉，阿斯兰那边就麻烦你多照应一下了。”
“我明白。”
回应很简短，语气里还带着一股沉重，这是基拉从现状当中体会到了自身无力感的象征。
对身处泥潭的他们来说，能做的事情除了战斗之外，什么也没有。
……
“是么？终于来通讯了啊。地球上那些小国怎么说？”
“全部如您所料！在亲眼目睹我军击毁PLANT殖民卫星后，他们都选择了与我军结为同盟！”
“这就是软弱的墙头草啊。我说过从来不能指望那种家伙成事吧？”
与游白等人相比，悠闲陷在沙发里的听下属报告的布鲁诺·阿兹埃尔倒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好像已经胜券在握。
不过从现况来考虑，这份余裕并非没有根据。
在PLANT高层被一炮送上天之后，战争已经步入了尾声。这可跟当日小行星砸在格陵兰岛的情况不同，当时联合军上层都及时转移了，眼下扎夫特的指挥中枢则是彻底完蛋，投降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另一方面，地球各国见识到镇魂曲的力量后，肯定能意识到抵抗是没有意义的，最终都会与大西洋联邦结为同盟。毕竟，PLANT没法随时搬出小行星往地球砸，大西洋联邦却是真的能从月球用战略武器打到地球圈的每个角落。
这就是力量的差距。
唯有拥有力量，才具备支配地球圈一切的资格。
尽管看上去像是孩童的儿戏，可现实就是如此运转的。再清廉的政治与高洁理念也永远不可能是暴力的对手，历史一再印证着这点。
“不过嘛，虽说拿下地球圈控制权已是板上钉钉，杀鸡儆猴还是有必要去做。干脆就选奥布吧……当日拿出那么大兵力都没能攻下，实在是很丢脸啊。”
短短几个念头，布鲁诺确定好了镇魂曲的下一个攻击目标。
偏偏此时，刚出门去的下属接了个电话又急匆匆跑回来，沉声报告道：“阁下，收到了马夫蒂军的新动向，舰队正在往这边移动。”
“又是他们？搞得比扎夫特还积极。”
“您看……”
“上次不过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次我调动过来的防御力量完美无缺，区区一支杂牌军有什么可怕的？让扎姆扎扎部队和毁灭部队进行出击准备，一役定胜负，给我把马夫蒂扑灭掉！”
“是！”
秘书立马跑去下达命令。
布鲁诺·阿兹埃尔悠闲地从桌下取来开了封的红酒，稍稍给自己斟上一杯，脑子里浮现出了过去见过的马夫蒂的面庞。
年轻人总是这样，总是盲目去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仿佛把头往墙上撞过去就能开辟出另一条蹊径。可与此同时，对方所展现出的野心与执着却又叫人瞠目结舌，布鲁诺不得不承认，这种家伙还是尽早消灭比较好。
……
跟预想中完全相同，在顶过了以“无限正义高达”为首的第一波袭击后，月面代达罗斯基地将守备力量强化到了夸张的程度。从战斗距离以外的位置看去，连成一片的光斑触目惊心。
那绝对不是单凭一支舰队就能拿下的规模，相比之下，先前游白单机突破的扎夫特舰队都能用渺小二字来形容。
然而，以永恒号为首的舰队却丝毫没有要减速的迹象，包括后方草薙号内部的MS驾驶员们，内心并未浮现出绝望。
倒不是他们看不清现状，而是前方领头的Ξ给了他们信心。
不论状况如何艰难，只要有那个人顶在前面，胜利必定能够属于自己——这是士兵们内心的真实想法，同时也是马夫蒂本身所拥有的力量。
很快，舰队进入了交战距离。
根本没有索敌和瞄准的必要，以永恒号为首的舰队立马将火力给倾泻出去。炮弹带着线条化作满天繁星砸向月面陨石坑，在防守方的眼中，那种数量的飞弹简直让他们头皮发麻。
可是代达罗斯基地已是联合军最后的王牌，其防守力量又怎会连第一波弹幕都挡不下来？只见数量庞大的迎击火炮一同扫射，绝大部分飞弹便在中途爆开，剩下都只是在基地外部的月球表面上扬起高高的爆炸烟与碎片，造成不了实质性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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