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达，钢铁的旗帜 第454章

　　不过话虽如此，游白觉得自己能呆在这边的日子所剩不多。随着自己小动作越来越多，被有识之士察觉出端倪，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该考虑撤退了么……”

　　他不禁想到了露易丝的事。尽管最一开始就是想把她拉出苦海才来的这边，然而从目前情况看，成功率可说是越来越低了。

　　不论是杀人的事也好，还是对高达的仇恨也好，对方似乎愈发深陷进去了。

　　“虽说有人说过，当一个人被要求判断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去做某件事的时候，能够从中体察到自身的性格与能力……我可以相信自己吗？”

　　游白尽可能挥去因自身能力不足而产生的困扰，抬手敲响了露易丝·哈勒维小姐的房门。

　　出乎预料的，里面半天无人响应。

　　“……？在睡觉吗。”

　　游白收起再敲一次门的念头，战斗的重压确实是会令人身心疲惫，露易丝终究也不过是位二十来岁的年轻女性，感到疲惫才是正常的。他不愿吵醒对方，转身就要走。结果此时，门内有少女的声音传来。

　　“是谁在外面？”

　　“哈勒维小姐，如果你有事要忙的话，我待会儿再来。”

　　“啊！是上尉吗？请稍等，我擦干一下头发……”

　　声音听起来有点急切。

　　游白暗自为选择的时机不够恰当而苦恼，但既然对方说马上就开门，稍微在门外等上一会儿也没什么。

　　对经历过各种作战的士兵来讲，等待这件事并不算难熬。毕竟要想在战场上抓住攻击敌人的机会，没点儿耐心可不行。

　　话虽这么说，可当其他同僚从走廊经过时，他仍旧是打心底升腾起了一阵焦急情绪。

　　也许是因为军舰上的生活过于枯燥乏味，那些士兵看见游白时的态度都出奇一致。先是盯着游白的脸用力猛瞧，又用余光瞥过露易丝的门牌，随即摆出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甚至连笑容都变得猥琐起来。

　　在这方面，乃至于那些看不惯游白参与屠杀作战的家伙们，都是以同样态度来面对他的。

　　“我可是长官啊……”

　　目送又一名整备员走走廊经过，游白真到了爆发的临界点。好在此时，哈勒维小姐的房门开了。

　　微微带有湿润水气的金发从门内显现，打扮体面的露易丝站在游白眼前，脸上带有几分歉意：“抱歉，让上尉你久等了。”

　　“……没什么。”

　　“请进来吧。”

　　露易丝把脸颊旁垂下来的金发挑至耳后，侧开身体让出了空间。

　　游白从她身旁经过，虽说这么说可能有些失礼，他也不想这么做，但确实有股洗发水的味道飘进他鼻子里。

　　那是一股不怎么好闻的香精味道，想必只是军队内发放的廉价品，自然不具备保养护理之类的功效，与露易丝这样大富大贵出身的千金小姐甚是不般配。不过对方好像不怎么在意这种事。

　　“哈勒维小姐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呢？”

　　露易丝关上房门，去倒泡了杯茶叶水端到桌边，苦笑说：“关于上尉捕获回来的高达……”

　　“镇魂犬高达怎么了？”

　　“只是有点好奇而已。那台高达，是不是以前也在战场上出现过？”

　　“……？据我所知应该算是新型机，数据库里也没有相关资料。哈勒维小姐以前见过同型号机体？”

　　“或许是我认错了吧。”

　　露易丝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像是整个人沉浸在了回忆里面。

　　游白端起茶杯挡在脸前，佯装出喝茶的动作，实则偷偷打量对方的表情，沉声问道：“它很像四年前那两架高达的其中之一？”

　　“……”

　　露易丝没回话，她好像想撑起无所谓的笑容，可到头来也没那么坚强，只能抿着嘴保持沉默了。

　　其实这里不去触她霉头才有利于保持稳定的同伴关系，但游白已经没时间去等待关系的稳步推进了。

　　“哈勒维小姐究竟是如何看待高达的呢？”

　　“当然是……敌人啊。”

　　“全部？”

　　“嗯。”

　　“那我也是你的敌人么？”

　　“……？”

　　“虽然目前我是作为A-laws的驾驶员展开活动，不过考虑到马内金上校的行事风格，镇魂犬高达肯定会交由我来运用吧。换句话说，我也是高达驾驶员。”

　　以最冷淡的口吻，游白放下茶杯，缓缓说出了对方不愿意听的话。

　　在露易丝看来，高达并不是某种战争用兵器，而是作为一种寄托仇恨的符号存在的。因此，游白此刻说出的话语，其实是她所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果然，少女面容蒙上了一层阴影：“上尉果然也觉得我很狭隘吗？”

　　“也？”

　　“因为参军之前，妈妈曾这么说过我啊……说丢下她不管的我，实在是太自私了。”

　　“哈勒维小姐的妈妈莫非是那种很严格的类型？”

　　“呵呵……完全相反哦，她是个非常可爱的人，平时总是做些不着调的事，对所有人都很温柔……直到爸爸去世。那之后她整天以泪洗面，对周围人的态度也变得刻薄起来了。”

　　战争的受害者么……

　　游白不禁陷入沉默，那位哈勒维家的女士也是因为自己能力不足，所衍生出的悲剧之一。

　　“哈勒维小姐，你有没有考虑过退出军队，多去陪陪令堂呢？”

　　“在消灭掉天人之前？”

　　露易丝态度中透着一份强硬，不过并没有不满。再怎么仇恨高达，她也不至于连带着把在战场上救过她一命的游白也给恨上。

　　“我想，哈勒维小姐，世上应该还有很多人在担忧你。一味沉浸在仇恨当中，其实是对那些人的伤害。”

　　“上尉也很关心我呢。”

　　“……因为我有这份义务啊。”

　　“舰上的大家都很温柔啊。上尉你是这样，牺牲的吉宁上尉也是如此。可是，吉宁上尉却死在了天人手上……”

　　“哈勒维小姐……”

　　“我想替吉宁上尉报仇，也想给爸爸报仇。为了这个，不把敌人全部消灭掉可不行。”

　　像是在尽可能的让心情变得不再摇摆，露易丝逞强出一副坚定态度。看出这一点的游白沉声问道：“要这么说，哈勒维小姐你自己又该怎么办？就一直呆在军队里面吗？”

　　“我——”

　　露易丝凝视着游白的脸，但是眼神却像穿透了这名男子的身躯，看见了来自遥远过去的回忆。

　　四年前的那天，她亲眼目睹了地狱。

　　火焰流淌着，一切的痛苦与哀嚎都化作了利刃，将她柔软的内心切得支离破碎。她亲眼目睹深爱的父亲嚎叫着被建筑物废墟压住，鲜红血液不断从石块底下沁出来，渗入草坪的泥土里。

　　从那天起，死亡的阴影便如影随形，她被留在了过去。

　　“——我的事情怎样都无所谓。”

　　她用生硬口吻叙述着自己的真实想法。

　　游白能够感觉到对方身上笼罩的近乎于自暴自弃的黑暗气场，只得使出最后底牌，板着脸说：“我见到了沙慈·克洛斯罗德。他还在想你的事情。”

　　直到此时，露易丝的表情才终于彻底冷了下来。

　　“跟他没关系吧……！”

　　“明明内心还残留着对初恋的眷恋，却要将其视为无物，强迫自己追寻虚无缥缈的东西吗！”

　　“和游白先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又是我的谁？为什么要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啊！”

　　露易丝愤怒着，咆哮着。连对游白的称呼，都变成了最初相识时的状态。或许在她眼里，游白身份属性中最令她印象深刻的，还是“沙慈的熟人”这一标签吧。

　　不过，当露易丝吼出这话的下个瞬间，她自己反倒浑身一震。

　　“……！上尉，我不是——”

　　朝关心自己的人说出这种无情论调，显然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卑劣。更何况这也不是她的心里话。

　　从身处于冰冷狭窄舰船中的露易丝·哈勒维视角来看，愿意主动靠近并且给予自己关怀的游白，可说是相当值得依赖的人物。

　　但就像是绝大多数年轻人那样，正因为对方值得依赖，露易丝才会在不经意间暴露出自己不成熟的一面。恶语相向便是这种心态的一种表现形式。

　　霎时间，一阵慌恐情绪在露易丝内心蔓延。她不敢抬头，生怕对方投出来的冰冷视线会刺伤自己。

　　心中涌出的自我厌恶彻底吞噬了她的心神。可哪怕身躯都开始微微颤抖，她也不自觉地把脸转向了一旁。这并非是要掩饰自身的不体面，单纯只是她不想面对现实罢了。

　　然而，现实却化作手掌的重量压在她肩膀上。

　　“别哭啊，哈勒维小姐。”

　　“上尉……”

　　抬头看去，青年并未表现任何一丝厌恶的情绪。相反，他的笑容温暖平和，与往常没什么两样。

　　“你肯定累了吧？稍微休息一会儿比较好，我先回去了。”

　　游白把一直未脱手的文件放在茶杯旁边，“另外，这个是马内金上校要我转交给你的。应该是什么重要任务，我也不太清楚。睡醒之后记得看一遍。”

　　留下这样的话，他转身就要离开。行至门边，背后才又传来露易丝幽幽的声音。

　　“我……不想成为上尉你的敌人。”

　　“哪怕我在驾驶高达？”

　　“……”

　　露易丝仍旧没能给出回答，她站起身来，迈着小步走到门边，脑袋靠在墙上，轻声呢喃说：“为什么上尉一直都是叫我哈勒维小姐呢？如果是在军队里的话，称呼准尉更合适吧。”

　　“因为我希望你能离开军队。这样的回答能让你满意吗？”

　　“……可我已经杀过人了，真的还能若无其事回到普通的生活里面去么？”

　　“这取决于哈勒维小姐自己的选择。起码在我看来，军人也有回归日常的资格与权力。”

　　她听罢苦笑：“上尉你，和沙慈的关系一定很亲密吧。”

　　游白沉默的盯着她，好一会儿才说：“之所以会站在这里，仅仅是出于我自身的执念，与其他任何人无关。”

　　说罢他便离开了房间。

　　钢铁制成的大门开启又关闭，露易丝久久未能动弹，半晌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去到桌边。

　　而这时候，茶水已经凉多时了。

第五卷：遥远的孤寂 : 第847章第八百四十一章：执行

　　“是我自己执着过头了么……”

　　游白念叨着这样的事，回到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

　　其实与雷杰尼鏖战一场，他自己多少也是有些疲惫的。而当他发觉到自己内心的执念时，随之而来的困顿更令他状态不佳。

　　“虽说不是迪兰达尔讲的那种弥赛亚情结……但算不上什么好事吧？终归是我自己的不成熟……”

　　他不由得想，如果自己是真夏亚的话，没准能轻而易举把露易丝带走。但自己不是，不具备夏亚那样的人格魅力，陷入如今的囹圄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能让自己情绪继续低落下去，游白不断在心中确认这点，又从床上跳下来。

　　还没到能够休息的时候，身处敌营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起码要先把高达整备到完备状态才行，否则逃跑都没机体可用。

　　怀着如此想法，游白准备出门。

　　结果大门刚一开启，他就差点与某人撞个满怀。低头一看，竟又是露易丝·哈勒维，对方睁大眼睛看过来，似乎一直在纠结要不要敲门。

　　由于刚发生过矛盾的缘故，游白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会立刻又来找自己。好在瞧对方的模样，也并没有沉浸在刚才的争执当中。

　　“哈勒维小姐有事吗？”

　　“啊……那什么，我是来跟上尉你说任务的事情。”

　　说着，她把腋下夹着的开封命令书端起，交予游白手上。视线游离，用微妙口吻说道，“古德曼准将好像要我参加一场商界舞会，还提到要上尉你陪同一起去……”

　　“舞会？”

　　游白不禁愣神，看向露易丝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确实，以这位准尉的外在条件，再怎么上流的宴会都会成为瞩目的明星焦点。不过亚瑟·古德曼会下达这种命令，想必也只是要利用哈勒维家千金的影响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