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舞夜笙夜倾城
不怎么受里克待见，程让也没法厚着脸皮留下来，尽管任务进度和他俩呆在一起的时候一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但最基本的礼貌，还是要尊重的。
临走前，最后打量了一圈里克房间里的布局，程让的目光被书架上的西洋棋盘吸引。
这东西会出现在里克这样人的房间里吗？
疑问不会得到解答，想起里克在废墟中和自己对弈时，他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程让缓缓合上木门。
咔哒....
那时候，他的眼睛里——是有光的啊。
“.....里克，要不要....来玩游戏？”
房间中传来这样的对话声，就算隔着木门，在封闭的洞窟通道内，以程让的五感来说依旧听得非常清晰。
“为什么？”
里克握着叉子，动作僵硬。
休比则一言不发地指着书架。
在那里的正是程让之前也发现了的西洋棋盘，也是里克在最初的故乡被毁灭时所带着的唯一物件。
里克用昏暗至极的眼神看着那个东西，用唾弃般的语气回答道：“我拒绝。那时候我答应进行游戏是出于无奈，游戏那种东西只是骗小孩的无聊玩意。”
“.....为什么？”
“因为现实不像游戏那么单纯。”
程让停下了脚步，侧头倾听。
里克说的没有错，这里的现实既没有规则，也没有胜败，一切和人类无关。
不是活着，就是死去，仅次而已。在那样的世界——
“我既没有时间，也没有余裕，可以无谓地耗费在游戏那种儿戏上。”里克这样回答。
“....如果不是...无谓呢？”
不知不觉间，休比已经擅自打开西洋棋盘，一边排列棋子，一边说道：“....只要能胜过休比....休比就披露里克所希望的情报。”
“什么？”
“比如说大战开始的理由....终结大战的要因....等等....”
但是对于那个提案，里克一口回绝。
“哈....无聊的情报。”
“那种事情我没兴趣，也没必要知道。如果说有什么是我想要的.....”
程让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重新迈出步伐，里克的回答和他口中的喃喃自语声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生存下去的方法，仅此而已。”
他知道里克会这样回答，也理解里克为什么会这样回答。
因为现在里克的心中，只有这样的疑问，想要寻求答案。
可是这个世界，并没有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给他。
第十九章 断裂的心锁（3000）
将人类逼迫至毁灭的家伙们之一，机凯种所拥有的知识、数学、设计技术。
这些才是现在的里克迫切想要获取到的情报，能让人类继续发展，继续生存下去的——
“如果我赢了，我就要那些知识。”
是的，知识。
有人类来使用那样的力量，是为了生存，也是为了现在。
“嗯......知道了.....”
休比点头答应，然而她似乎有些遗憾。
这时里克继续问道：“那如果我输了呢？”
反正她一定会要求什么吧，不论是出于机械上的，还是出于算计上。
里克带着苦笑这么问道，而休比的回答则简明扼要。
“沟通
她注视着里克的眼眸，“我想认识心....里克所知的‘心’的定义...我要求，那样的情报。”
“我不是说过，那只能借由读取言外之意来理解吗？”
“嗯....所以要求，用言外之意....和休比努力进行沟通.....”
“——可以。”
里克说着把餐点往旁边挪开，坐在棋盘前开始对弈。
盯着面前棋盘上的黑白色格子，里克久违地开始认真沉思。
在最佳棋路的判断上，要胜过机凯种的演算能力是不可能的。
不过从休比的行动，对心的不了解、言外之意的判读失败.....
都显示出【无法计算的要素】是确实存在的。
只注视着西洋棋盘上的棋局，那就赢不了她。
“因为我能很轻易地赢下她吧。”这是程让曾经在自己面前放下的诳语，至少当时的自己是这样理解的。
“毕竟就算是机械，也是有极限的——单论游戏而言，她也并不能参透人心。”
并不能参透人心.....也就是说，在心理战方面，很可能是有效的。
“将军。”
里克依此设下了简单的陷阱，休比轻易就中计了，被里克将了一军。
不得不说，这样的结果看来，程让确实说的有道理，而且比自己不止早了一点半点就发现了这一点。
里克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收回对那家伙是个“笨蛋”这样的评价了。
“....将军。”
但是休比马上就将此情况列入考虑，加以应对。
仿佛就在说：同样的招数，第二次就不管用了。
不，应该说是以事实呈现了她的种族特性。
那么该怎么做呢？——方法很简单，那就是同样的招数便不再用第二次，持续不断地改变战略。
心理诱导、诱敌深入、甚至加上心理战要素的话，战略的数量将是——无限！
如果你能计算无限的话，那就计算看看啊，机凯种！
疲劳仿佛一扫而空，里克加速思考的大脑甚至让他感觉身体都轻盈了起来，忽然——
“里克....你在笑.....”休比的眼瞳中再次布满信息流。
“.....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里克瞪大了双眼，下意识用手触摸嘴角。
——确实如此。
发现自己嘴角上扬的事实，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在游戏中，里克不会封闭呢。”
“诶？什么？”
在厨房中忙碌的克珑突然听到身后的声音，回头看去，是程让抱着手臂靠在门边。
“对于里克房间中的那个西洋棋，并不像能够出现在他房间里的东西喔。”
“你在说那个啊....”
克珑苦笑着将手在围裙上随手抹了抹，“那是遇见里克的时候，他手中唯一紧握着的东西了。”
“有人陪他玩过吗？或者说是你，也只有你了吧。”程让边说边轻点着头。
“不。”
克珑否认道：“虽然现在已经很少见过他动那个东西，不过小时候，大概四五年前的话，他会经常和自己下。”
“和自己下棋？”
“嗯.....比起这些，我更在意你一开始说的话，那是什么意思？”克珑的眼神中透露出渴望，想必她也十分担心里克一直将自己封闭，而压力过大累积起来拖垮身体的情况。
“那个啊.....”程让像是故意在卖关子一样挑起嘴角，缓缓道：“看来你没见到过呢......那时候，里克的眼神之中，甚至有光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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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克在游戏中......不会封闭呢.....”
别说了，别问别开口别听她说！
有道声音在里克的脑海中喊叫着。
但是.....
“你，在说什么？”语言突破理智约束，仿佛下意识地从口中窜出。
“......'心'.......”
明明是休比在开口，但里克似乎听到了自己脑海中神经电流的噼里啪啦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崩断。
叽里....像是这样的。
“.....在这样的世界，人类要生存下来....就生物而言...是异常。”
“那个原因.....我想知道....里克的‘心’....”
喂....
在里克的心中，某个东西发出声响。
咯嘣！像是锁链在断裂，墙壁在崩塌。
“你这家伙，瞧不起人吗？”
崩毁了。
里克对此已经没有记忆，当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用连手指都快被捏碎的力量，狠狠扼住休比的纤细脖颈，将她举了起来。
但是那种程度的攻击，对于机凯种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们根本不需要氧气维持机能，扼住脖子也并不会让她们因窒息而感到痛苦，更直白的说来，机凯种根本感知不到痛苦，她们没有这种认知。
休比只是静静地用那琉璃般的眼眸，注视着里克的双眼，那其中正清晰地映照着她自己的身影。
“你该不会不明白自己的立场吧？”
在遭遇这个大量杀人的机器时，里克将无数的感情与记忆关住，缠上锁链，再牢牢锁起。
憎恶、愤怒、忌讳、厌恶、怨念、恨意、恨意恨意恨意恨意恨意.....
辛酸——
无限堆积起来的全部情感。
这就是他对过于勉强的心灵、记忆、感情，强行施加的那道【锁】
如今终于支撑不住，发出崩毁的声音。
理性与感性皆在脑海中问着自己——那是什么人？是来践踏人类的家伙之一；那样的人就在眼前，到底要如何保持平静？
“杀死我们那么多人，夺走我们的一切，永远重复那样的行为，还以为你要说什么.....”
五年前，如同焦炭般在十三岁的自己怀中，化作尘埃的母亲，为了保护自己，死掉了。
家破人亡的地狱绘卷，那是燃烧起来如鲜血般赤红的火焰与灵骸，人，死掉了。
同伴，死掉了。
铺天盖地的机械组成方阵，在高空中翱翔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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