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的风语
压抑着痛苦的低语透过火光传入泥岩的耳中,泥岩微微一怔,随即垂下手臂,屹立在火海中的岩石巨人失去法术支撑,开始迅速崩解,还原成泥土和岩石。
这个女人,强的可怕。
原来,之前的战斗都是对方的玩闹而已吗?
仅仅是站在火海边缘,泥岩就能透过自制的装甲感受到让肌肤都略微灼痛的高温,以及深入灵魂的战栗,仿佛那火焰能够将灵魂也一同烧尽。
如果一开始对方就使用这样的力量来攻击她,她是绝对不可能的顶得住的,就算使用古老巫术也没有用。
人力有时穷,她对自身血脉的掌握、能够做到的极限就在那里,付出生命也不可能换取更多。
即便将她的生命抽尽,全都融入造物之中,又能在这片毁灭之火里坚持多久?
一分钟?还是两分钟?
岩石会被烧灼到粉碎,泥土也会烧到干裂,法术更是那火焰的最好薪柴,这是完全凌驾于她能力之上的绝对力量,是她拼尽全力也无法对抗的东西。
如此强大,令人恐惧……
在泥岩见过的所有人当中,这个女人是毫无疑问的最强者,那些传说中的王庭之主,怕是也不过如此了吧?
轰!!!
就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奔涌的烈焰之海猛然爆发,无穷无尽的火光将所有的视野全部填满,整片大地都陷入无差别的毁灭之中,烈火在其中流动,不留一丝空隙。
内部发生了什么,从外面已经不得而知。
泥岩连忙后退出一段距离,才能勉强看到战场的全貌。
自大地上升腾而起的橙红火焰冲上十数米高空,铺天盖地,看似无序的卷动,实则在以某个位置为中心构成圆形领域,一点点向内塌缩。
“跑啊,你不是很能跑吗?”
无法窥探的火海内部,已经变成火人、几乎与周围火焰融为一体的W探出如同木柴一样剧烈燃烧的手臂,涌动的灰灭之火成了她意志与身体的延伸,将扭曲的形体撕扯拖拽到近前,拖入她的手掌之中。
法术被焚毁失效,流动的体形重新固定,交缠的触手拼凑出一具连人形都无法凝聚的怪异身躯,W的手掌,就抓在苍白的骨质头颅上,烈焰流动的眼瞳带着疯狂与戏谑。
抛弃人类的脆弱肉体,追寻远古的血脉与强大的巫术,听起来似乎像是那么一回事,但是在这片火海之中,根本就是个笑话。
任何源石都不可能在灰灭之火的烧灼下维持存在,失去法术支撑,抛弃旧日身体的血魔就只剩下一摊烂肉,连移动都难以做到。
至于那些用来抵抗火焰灼烧的东西,就跟投入高温熔炉中的一滴水没有两样,直接就被摧毁殆尽。
“@#%%……”
被提着脑袋抓在手里,血魔似乎在说着什么,只是由于无法控制身体,现在的它只能发出一些无法分辨的音节,凑不成完整的语言,W也没有兴趣听。
不用听也知道,多半是些疯子的呓语,指望这种已经被所谓远古力量支配的狂热分子投降是不可能的事情,它们根本不会透露任何情报。
想要从它嘴里得到有价值的信息,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动手找——在黄金树,死人也是可以说话的,并且比活人说的还要多。
“我今天心情不好,算你倒霉,所以,带着你愚蠢的野心,毁灭吧。”
抓着骨头脑袋晃荡两下,W手掌用力,笼罩着这片区域的烈焰之海突兀收缩,全都朝着血魔汇聚过来。
从触手到骨头,血魔身体的每一寸空间都被代表毁灭的火焰包裹,血肉很快被焚毁,连余下的灰烬都烧成一缕青烟,只余下苍白的头骨还被W扣在手里,沾染了大片焦黑。
烈火之中,一点微弱的金色从头骨上闪过,从中隐约透出一丝怪异的吼叫。
断断十几秒的时间,坐落于大地之上的烈火地狱便凭空消失,留下一片焦黑、铺上了厚厚一层碎屑的余烬大地,灼热的高温还在灰烬上盘旋。
沙、沙、沙……
泥岩抬头看去,灰烬中传来好似踩踏沙子一样的声响,拎着焦黑头骨的人影踏着余烬走来,从外表已经分辨不出样貌。
或者说,‘她’此刻还能够行走,在泥岩眼中都像是一个奇迹。
密密麻麻的烧灼焦痕遍布身体,与其说那是个人,不如说是一块燃烧之后的人形木炭,每一次迈步,都有形似碎片一样的东西掉落下来,唯一还保持原状的,只有那一双好似有火光流动的眼眸。
“喂,大块头,把你的盔甲借我穿穿怎么样?我出来的时候可没带着备用的衣服。”
实际上是有,不过早就被刚才的大火烧到连灰都找不到了。
W拎着血魔残留的头骨从被灰烬覆盖的战场里走出来,忍着透入骨髓的灼痛朝着不远处的泥岩招手。
她倒是不担心自己走光,毕竟目前这副模样也没有什么可以看的了,整个人都烧成碳了还看什么?把衣服穿戴整齐都未必能比现在身上这层焦炭盖的严实。
这次她可是真的拼命了,为了尽快解决战斗,免得那个一根筋的傻子被血魔生生拖垮,她直接动用了还没办法完全掌控的禁忌力量,还能动起来都是全靠这体内的黄金树赐福在支撑。
要是没有黄金树的生命力维持,就凭这副身体,放到哪个医院都得被宣布是死人一个。
不过赐福的力量经过刚才的爆发也已经衰弱到极限,等下怕是连活动都费劲,伤的这么重,没个一天时间都很难恢复过来。
“你,你先不要动了,我马上想办法!”
听到W的要求,泥岩慌忙摆手,把锤子扔到地上,小心翼翼的接近,她甚至有种一阵风吹过来就能把眼前这个勉强能看出人形的炭块给吹碎的错觉,哪里还敢有什么大的动作?
对方之所以变成这副惨烈的模样,完全都是因为她的缘故,泥岩心里的愧疚已经达到了顶峰,区区一件盔甲又算得上什么?
‘我的盔甲有法术填充,把她放进去的话,也能通过法术稳定她现在的状态,之后就去找医生……’
心里乱糟糟的想着,泥岩在距离W两米左右的距离停下,没敢继续往前走。
她的两只手按住头盔两侧,鼓胀的盔甲也像是失去支撑一下干瘪下去。
那头盔似乎是和盔甲连在一起,随着泥岩的动作,整个上半身的衣服都被一同脱下,最终出现在W眼前的,是一个与盔甲外形完全不符的少女形象。
两只从脑后延伸到前额附近又指向天空的细长黑色尖角,一头垂到腰间的白色长发,鲜红的眼眸之中满是担忧和自责。
她紧抿着嘴唇,表情很是愧疚,上半身只穿着露出肚子的黑色背心,单薄的身体比那身盔甲小了不止一圈。
上半身的盔甲脱离,少女像是脱离外壳的小鸡一样从立在地上的盔甲里迈出,下身也只有一件黑色短裤,两条笔直白皙的长腿暴露在空气里,很是清凉。
在她的右臂上缠着几圈黑绷带,上面和小腹右边都能看到明显的源石结晶,将其矿石病感染者的身份显露无遗。
“等一下,我把盔甲铺在地上,填好法术,然后再把你装进去,我,我会尽快带你找到医生的……”
少女小声说着,声音也和穿盔甲的时候大不相同,略带沙哑,柔柔的。
“不用那么麻烦,别看我这个样子,实际上还是——嘶!”
W倒吸一口凉气,没敢再活动身体,闪亮的双眼上下转动,将面前少女的身姿尽收眼底。
这个结果是她没想到的,原本她还以为能穿这身装备的,肯定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肌肉疙瘩,然后事实正好相反。
别说是她,谁能想到那么大个的盔甲里面装的是一个这么小只的少女?
从身高来看,跟她似乎差不多,没有多高大,也并不强壮,这反差感,太强烈了。
“你快别说话啦!”
泥岩小小的惊了一下,想要伸手去触碰W,又没敢真的贴上去,有些进退两难的样子,似乎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实在W现在模样太过可怖,跟烧焦的木炭一样满是裂痕,还在往下掉碎渣,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裂成一堆碎块,从哪里去扶感觉都不太对。
“不用害怕,你就正常过来扶我,让我躺到你那身盔甲里面缓一缓,等到她过来……好了不用了,她已经来了。”
W尽量用最微小的动作发出声音,免得加重身体上的痛苦。
但是话说到一半她就停了下来,眼珠转动瞥向某个方向。
唰!
鬼魅般的影子从空气中凭空浮现,白斗篷的一角随风飘起,前额长着紫色双角的萨卡兹女性突兀出现在W身后,以身体作为支撑将她扶住。
“放开——”
泥岩紧张的攥起拳头,本能想要出手,然后被W急声阻止。
“不用紧张,她是我的队友。”
W安抚了一句,脖子转了一个相当微小的角度,抱怨道:“你来的可真快啊,阿斯卡纶,精准的踩在我解决战斗之后出现。”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该闭嘴,免得疼到抽冷气。”
在W背后,阿斯卡纶翻了个白眼,空出的手臂往身后一拉,白斗篷从她身来脱离开来,裹住了W焦炭一样的身体。
随即,她扭头看向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女,疑惑道:“意外收获?”
“算是吧,要是你早来一会儿我也不至于拼命。”
W靠着阿斯卡纶的身体,眼珠斜睨向泥岩,一边抱怨一边解释:“她被血魔盯上了,说是什么秽壤的血脉,应该会有用。”
第二百一十七章 黄金与王庭
清风吹过灰烬,扬起迷蒙的沙尘,泥岩使用源石技艺操控土石原地磊起半圆形的土屋,像个碗似的扣在地上,并不精致,但用来稍微遮风是足够的。
土屋里面,泥岩抱着膝盖靠在墙壁上,抿起嘴唇,小心翼翼的看着中间,W平躺在被源石技艺平整过的地面上,还保持着焦炭的模样,阿斯卡纶蹲在旁边,手里拿了一个瓶子,里面装着微光浮动的金色液体。
“不要乱动,我身上带的露滴不多,在你这里就要耗掉多一半。”
一手按着W的脖子,阿斯卡纶的动作可以称得上粗暴,直接拔开瓶口的塞子就往W嘴里倒。
血魔依靠鲜血法术可以做到很难杀死,黄金树的成员也能做到差不多的效果,特别是在随身携带有黄金树露滴的时候,只要及时喝下,除非是一瞬间被碾成碎片,否则连心脏被贯穿都算不上致命伤。
W此时的状态看起来十分惨烈,但是实际上还没有到有生命危险的程度,她只是外表的血肉被烧灼到焦糊,没有完全烧尽的黄金之力仍然从赐福内流淌出来,维持着身体内部的生机。
哪怕没人管她,就把她放在地上,一天的时间也能重新活蹦乱跳的蹦起来。
“咕噜~”
流进嘴里的露滴被艰难的吞咽下去,效果立竿见影。
蕴含浓郁生命力的露滴不仅为残余的血肉提供了充足活力,还将被燃烧了绝大部分的力量的黄金树赐福也补充上了足够的能量,使其重新快速运转起来,两者叠加,起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作用。
在泥岩震惊的眼神中,那些仿佛木炭一样覆盖身体的焦黑皮肉缝隙里渗透出肉眼可见的金色微光。
噼啪~噼啪~
一块块焦糊血肉掉落下来,露出下面新生的白皙肌肤。
短短几分钟时间,失去活力的焦炭就被全新的血肉取代,W从一块躺在地上的炭块恢复到了正常的模样。
泥岩是不知道W伤的有多重的,在她看来,那种状态基本上就等于差一步烟气,可是现在,一个重伤垂死的人竟然就在她眼前恢复过来,并且只用了几分钟时间,简直是医学奇迹。
她没有读过多少书,也没见过多少法术,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那一定是很珍贵的东西吧……她们的关系还真是好。’
视线落在还剩下一些液体的瓶子上,泥岩心里默默想着,不由得有些羡慕。
她倒不是贪图那种活死人肉白骨的宝物,而是羡慕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虽然她没什么见识,但是也能想到具备这种效果的药物放到外面会有多么珍贵抢手,那根本就是第二条生命。
连这种珍贵的宝物都毫不犹豫的拿出来共享,可见这两个人关系有多好,单纯的朋友已经不足以形容了,那是足以托付后背的生死之交。
这样的好朋友,她也很想有一个……
然而,也只能想想罢了,她只是个流浪在外的普通佣兵,友情这种东西,对于萨卡兹佣兵而言是相当奢侈的。
“接着。”
“啊!”
泥岩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抬手,接住被扔过来的玻璃瓶,小小的惊呼了一下,那瓶子里,还能看见浮动着光芒的液体在其中流动,哪怕隔着玻璃都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的浓郁生命力。
这,为什么?
少女捧着不算大的瓶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为什么要把这种珍贵的东西扔给她?
“喝了吧,刚才你使用巫术的时候,应该消耗了不少生命力,这玩意能够补充你的消耗。”
完全恢复过来的W披着阿斯卡纶的斗篷从地上站起来,抖落掉身上的焦黑残渣,接过阿斯卡纶递来的衣服,一边穿一边嘟囔。
“那种古老的巫术可不是随便用的,你的使用方式太粗糙了,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你这衣服胸口有点紧啊。”
“有的穿不错了,谁让你长那么大。”
阿斯卡纶瞥了一眼W鼓胀的胸口,翻了个白眼,她出来的时候身上就带着一套备用的衣服,怎么可能有合适的尺码。
“长的大怪我咯?多少人求还求不来呢!”
“嘁。”
阿斯卡纶完全不想搭理沾沾自喜的W,扭头看向墙边,正看到手捧着玻璃瓶的少女望着她,神色犹豫。
“喝了吧。”
泥岩在想什么,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样的性子放在一个萨卡兹身上,确实挺少见的。
“这家伙可是很少看重一个人,能让她为你动用拼命的招式,些许外物,没必要纠结。”
“这,这太贵重了,我用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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