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方闲人家
“哈……哈……”
在剧烈的喘息之中并没有急于把自己埋入土壤的半个身子挖出，‘柊静’茫然的看向自己满是泥土的双手。
目光之中只有无尽的呆滞，盯住双手的举动也只是无意义的发呆。明明身体还活着的，却散发着死亡的气息，没有思维，没有意识，驱动身体的只有本能。
破烂的衣着同样有烧焦的痕迹，头发与皮肤都沾满了土黄色的泥垢，在任何行走废土的人眼中，比起人类，此时的‘柊静’更像是……一只死气沉沉的普通行尸。
倏然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柊静’猛地抬起头，目光循着某个方向看去——那是弹坑的中心，那团迷雾的所在地。
渐渐稀薄的迷雾之中淡淡的黑影若隐若现，微弱的蓝色荧光已然从迷雾之中夺取了主导，绽放出自身的光芒，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开身边缠绕的迷雾。
“嗬……”
无意义的轻吟只是从喉咙中吐出时无意识触动声带的一口吐息，但目光中情绪的转变却脱离了原本呆滞变成了无比的渴求，即便她也不知道那团迷雾当中所隐藏的到底是什么。
就像是初生的婴儿本能的渴求的母亲哺育，她向前伸出晃动的双手，从泥层中拔出双腿迈着蹒跚的步伐朝着那个方向慢慢靠近。
炮击过后空气中残留着依然灼热的高温，尤其是在靠近弹坑中心的地带，每一次呼吸都是对肺部的灼烧，对于这些‘柊静’没有任何反应，无视危险，唯有前进，如同那些不断向01A区靠近的怪物群一样。
终于柊静站在了那团迷雾的前方，在她行走的过程中，淡蓝色的光芒逐渐转变为亮白色，迷雾也彻底消散化作为纯粹的光团倒映在她的瞳孔之中。
光团安静的漂浮在距离地面一米多高的位置，只要简单的向前伸手便能够触及它的深处，没有片刻的犹豫和停顿，柊静将前伸的手臂双双探入其中。
“嗡嗡嗡！！！”
巨大的翁鸣声毫无征兆的在耳边响起，伴随着猛烈的强风从光团中迎面吹来，原本柔和的白色亮光也在这一刻化作刺眼的强光，一道光柱直射天空，整个世界似乎都被这样的强光所淹没。
那天夜里被保安小队目睹的光束再一次被实质性的重演，而这些全都在‘柊静’的双手真正触碰到光团最中心的存在时戛然而止。
翁鸣，光芒，风浪……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弹坑仿佛回到了即将触碰光团的前一秒，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幻像。
第六十三章 直面魔女
短暂的异象不过数秒，而与这些异象一同消失的还有这片弹坑中的主角，引动一切莫名的改变，并直接导致了这场扩散至整个JD废城怪物乱象的罪魁祸首。
不，它并非消失，消失的只是外层的光团和此前包裹住的迷雾罢了，当这些被层层褪去，它更像是完成了一场最后的蜕变，以全新的姿态停留在柊静的双手之中。
如果柊静此时的神志清醒一定会震惊于自己手中的存在，她绝对无法想象导致这些一切，吸引无数怪物，魔女及高级研究员向往的东西竟然会如此的……普通。
双手之中的东西单从造型上看宛如一颗孩童们喜爱把玩的寻常的玻璃珠，区别在于手中的透明球体在体积上略大，外部是不知由何种材质组成的坚硬外壳，透明的内部看上去有着数不清的结晶颗粒在其中漂浮游动。
当然，‘普通’的形容仅限于外貌的观感，真正接触的瞬间才能够深切的意识到它的特别之处，入手的触感与并非玻璃的凉意，而是接近体温的温度，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其中竟隐隐传出一种律动的错觉，如同跳动的心脏一般焕发着一股生命力。
而那频率并非一沉不变，而是在一次次的律动中不断调整，不断贴合持有者的心跳频率，当二者的频率越是吻合，持有者的内心中也产生一股愈发强烈的冲动，在这莫名的吸引下，紧盯它的目光也无法挪动分毫。
想要占有它，想要……想要……吞下它！
不知为何涌出这样的想法，但不可遏制的欲望汹涌膨胀，食欲的刺激下快速分泌的唾液从嘴角两边邋遢的流出，并顺着下巴滴落在身上，柊静可不在乎自己形象上的不雅，她的眼中只有这块晶体，此时她的像极了发现猎物的行尸。
终于，高涨的欲望压垮了柊静仅存的最后一丝迟疑，捧着圆形晶体的双手慢慢上抬，向着张开的口中送入……
“停下！！！”
眼看来不及阻止柊静的行为，飞奔而来的暴君将周围的黑烟凝结而起，并朝着柊静的方向用力甩手，掷出手中的积蓄已久的巨镰。
旋转的巨镰化作滚动的巨轮，朝着柊静的身体快速逼近。暴君打定主意：无法阻止对方吞下，那就在彻底消化之前将她劈开，之后再从她碎裂的身体中寻找吧。
既然没有听从她的劝告，也说明对方已经决心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并做好直面死亡的准备。
被送入口中的晶体在接触柊静口中唾液的一瞬间，坚硬的外壳忽然间软化下来，像是真的活过来一般，不等柊静吞咽便轻易的顺着喉咙滑入她的体内，整个过程连半点阻碍都没有。
吞下晶体的柊静似乎呆愣在了原地，没有任何吞咽的实感，好比仅仅吞下了一大口无意义的空气，正当她怀疑的回味刚才的感觉时，刹那间一股猛烈的电流从小腹中涌出，只是眨眼间便扩散全身，极致的痛处扼住咽喉，断断续续的呼吸连声痛呼也无法发出。
“哈……哈啊……”
持续不断的侵蚀着身体的每一处部位，每一寸神经，每一根骨头，突出的血管从皮肤的下方显现，紧缩的瞳孔周围尽是密密麻麻的血丝。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横冲直撞，在拼命捣毁，挣脱禁锢的囚笼，颤抖的身体在这股席卷全身剧痛中紧紧绷起，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呼——”
对于即将呼啸而来的巨镰而言，此时的无法移动的柊静无疑是最佳的固定靶，似乎连做引导用途的黑烟都显得可有可无了起来。
“轰！”
然而暴君期望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就在那即将飞来的锋刃即将切开柊静身体的一瞬，柊静脚下的原本平静地面猛地开裂出数道裂缝，电光火石间一团不知名的黑色的物质破开土层的掩盖从中钻出迎面撞上飞来的巨镰。
“！”
黑色的粘液并未正面接下镰刀的锋刃，而是从侧面吸附在镰刀旋转的刀片上，如弹簧一般以地面为支点奋力拉扯，被拽入土层的镰刀势头不减的继续旋转着，角力的双方掀起一阵巨大的尘埃，回旋的飓风卷集途径的一切，虽然无法彻底阻止镰刀的飞行，但是这样的程度也足够了。
外力的干涉硬生生的改变了巨镰的飞行轨迹，宽大的刀片从柊静身侧的寸许位置与她擦身而过，几缕发丝从她的后脑飘落融入飞扬的尘埃之中。
留在地面那道平滑的直线切口从数米之外便开始了明显的偏转弧度，而那些黑色的粘液在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后重回落会地面，并向着柊静的脚下慢慢收缩直至消失。
而在这个时候，那遍及全身的疼痛也已褪去大半，跪倒在地的柊静双手向前撑着身体并剧烈的喘息着。
原本朝着柊静快速接近的暴君猛地停下脚步，前冲的势头带着她的身形向前继续滑出了数米才堪堪停下，对方的状态看似无害但刚才诡异的一幕足以让她保持警惕。
那是什么？
兜帽之下暴君深深的将眉头皱起，目光一边紧盯着柊静脚边，一边回忆自己此前所看到的画面，那既像是埋藏地底的原油，又像是沉淀许久的淤泥，但显然这两者都不是，这样纯粹的肮脏光是看着便让她感到无比厌恶。
“何等污秽，何等肮脏……”
皱着眉头的暴君低声呢喃道她的感想，她向着虚空抬手右手，微弱单薄的黑烟将刚刚被她投掷飞出的镰刀与她的掌心相互联系，下一秒，深嵌地底的镰刀回应了她的召唤，重新旋转着飞回到她的手中。
虽然状况出乎了她的意料，但她无法放弃，她能感觉对柊静身上紊乱肆虐的能量立场，这说明‘种子’依然完整的存在对方的体内并未被彻底融合，也就是说她还有机会夺取。
为了走到这一步，她已经付出了太多了，花费了数个月的时间勘察‘种子’的成熟期，一路上不知杀死了多少竞争者，甚至还被那群狡猾的人类两次逼向死亡，可最后却让这个意料之外的家伙摘了果实，暴君绝对无法接受一无所获的结果。
“你到底……是什么？什么时候来的这里？明明有着同类的气息……”似乎被暴君传来的声音引起了注意，柊静抬起头来，那双呆滞茫然的目光对上暴君的视线，满嘴口水的邋遢模样让她的眉头更深了几分，也让她意识到之前的问题对方不可能给予回复。
“妄图占有结果反被‘种子’给迷失了心智吗？还真是脆弱的灵魂……”
说着暴君将手中的巨镰指向柊静，仅存的黑色烟雾重新归附于她的身边：“与其这样或者，倒不如让我来给予你真正的解脱，然后由我取回自己应得的东西。”
‘轰！’
强行凝聚黑烟的代价是身上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她能感觉到后背的血液再次流淌而出，只是一心斩杀柊静的暴君早已不在乎自己的伤势，只要夺回‘种子’，就算身体濒临崩溃也能挽回。
斗篷之下的黑色阴影中，那双腥红的目光愈发深邃，呆坐在原地的柊静即便没有自我的意识，但这也让她对危险的感知愈发灵敏，当暴君刚刚向前踏出一步，袭来的杀意便让她绷紧了神经。
“轰！”
暴君的身影闪身逼近，黑色的淤泥再次出现，而这一次它并非来自地底，而是来自于柊静的衣袖袖口中。
由黑色淤泥编制而成的巨网朝着进逼的暴君笼罩而下，可当巨网接触到暴君身上的黑烟之时却像是冰块一般消融殆尽。
阻击的失败让暴君成功贴近到柊静的身边，沾染着死亡气息的镰刀径直挥下。
“噗！”
胸口处忽然绽放出大块淤泥聚集而成团状物将即将到来的镰刀锋刃挡在身前，密密麻麻的淤泥顺着刀柄蔓延向着暴君袭去。
“笨拙。”
暴君松开握住刀柄的双手，回身将一记边鞭腿甩在柊静的腰侧。不俗的力道将柊静猛地踹飞出去，那些原本袭来的淤泥也立即退散开了。
正当滚在地上的柊静想要起身，后背上来自膝盖的猛击又一次将她死死的按入泥土之中，任凭挣扎也无济于事，只能从喉咙中发出惊恐的‘嗬嗬’声。
“安静，不要乱动。”
暴涨的黑烟将不断凝结的淤泥驱散，同时也赋予了她巨大的力量，但她的时间不多了，自己必须尽快行动起来。
“血镰很锋利，真的很锋利，所以让她来赐予你无痛苦的终结吧……”
高举巨镰刹那挥下，而似曾相识的一声巨响也在同时来自远方。
第六十四章 主动退出
“咳咳……咳……唔……痛痛痛，嘶……”
烦闷的震痛不断从胸口处传来，来自胸腔内部的刺激则让人止不住剧烈的咳嗽。
从高处跌落的体验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吧……这栋二层小楼的高度落差并不至死，更是远远不及上一次从索道坠落地底的高度。
只是与上一次跌落后陷入昏迷不同，这一次跌落之后的她是清醒的。
碰撞过后身体部位的疼痛清晰的反馈给寒念灵的大脑，她伸手想要注射药剂镇痛，空空如也的口袋让她忽然想起自己不久前早已将药剂转交给了柊静。
柊静……
回忆那个满是谜团的少女，一股复杂的感情从心头流露，明明已经构思了那么多对她的研究方案……真是可惜了啊，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好痛……若是同样陷入昏迷的话该有多好啊……或者就算这样死掉的话也不差？”
死后的世界吗？
连对弹坑中未知的探究也几乎无法支撑起寒念灵对活下去的坚持，疼痛与疲倦双双袭来，侵蚀她的身体同时也在侵蚀她的思维。
面对强大的暴君她已经拼尽全力，而且不只是她，小队中的每一个人也置生死于不顾。
人类一方的手段尽出，甚至动用了S1飞弹直接轰炸，然而暴君依然存活了下来，即便是重伤状态被JC-1001最具威力的爆破弹命中补枪也未能击杀。
虽然这么形容有些失礼，可在寒念灵眼中宛如废土蟑螂一般生命顽强的暴君依然活着，并且距离她达成最后的目的只有一步之遥，对此她只有对自身力量深深的无力感。
经历了接连的挫折，就连她也开始相信：那是绝非人类力量可以抹杀的存在。
她到底想要获得什么？无人知晓，寒念灵唯独知晓自己已经被写入了暴君的击杀名单里，无论是她，罗仕，林钊还是其他人都难逃死亡，或许被那样锋利的镰刀切开的死亡并不痛苦也说不定呢？
正当寒念灵的脑中为即将面临的死亡胡思乱想时，弹坑中的异响打断了她的思路，听上去好像是……战斗的声音？
这样的揣测让她更加疑惑了，那只挖掘者变异体已经在轰炸中彻底化作一堆碳物质，小队的其他成员生死不明，还有什么能够与暴君作战，难道是又一只意料之外的高等阶的怪物加入了战场不成？
如果那只怪物与重伤后的魔女对上的话，自己是不是可以做出一些改变。
寒念灵本就不是一个消极的人，尤其是擅长把握机会，原本熄灭的希望重新燃起，寒念灵立即采取行动。
“腿部，似乎骨折了……”
试图挪动身体引发的刺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尤其严重的是腿部的痛感，经验告诉她这一不妙的消息，擅自乱动的话可能会导致二次受伤，但她此刻已经没精力去关注这些。
由于枪纲和背带在刚才已全部断开，寒念灵只好一手拉拽着重达二十公斤的JC-1001，一手扒拉着地面的废墟的凸起向着可以看到弹坑的边缘爬去。
短短数米的距离对于她来说尤为漫长，几乎负担着全部力量的手指被粗糙的废墟磨出血来，指尖的暗红色混杂砂砾泥土在地面上留下点点的红色印记。
终于在数分钟后她趴到了废墟的堆砌而的边缘，从这里可以看清楚弹坑中的全景。
只是向一侧倾斜的陡坡和身下凹凸不平的废墟堆其实并不适合架设狙击枪，但她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只得以相当变扭的姿态做好射击的准备。
那个与魔女战斗的怪物到底是什么物种？他们的战斗进行到哪种地步了？
对于现状抱着太多的疑惑，确认战斗的确切方位，寒念灵将迅速视线对上瞄准镜，入眼的人形黑影让她下意识的猜测是某种形行尸的变异体，可当模糊的人影逐渐在视线中清晰对焦之后，眼中的却是让她最最无法想象到的一幕。
那个是……柊静？！
意想不到的任人物在这种场合下忽然出现在眼前，让人无法想象其中的真实性，难道是自己的脑部因高处跌落遭创而产生了知觉障碍？
震惊之余的寒念灵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并用力的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可大脑并没与任何痛感与不适，这并不符合自己的猜测，瞄准镜中的那个人并未消失或被什么别的所替代，如果不是自己的问题也就是说自己所看到的是属于真实的一幕。
可那真的是柊静吗？
与印象中相似的只有外貌而已，除此之外的一切都让她倍感陌生，她那无神呆滞的目光毫无生机，还有那些聚集于她周围的黑色淤泥又是什么？那些像是沥青般的乌黑色的粘稠液体如同活物一般流动，第一眼看上去便能让人感到深深的不适。
为什么柊静为在这里？在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战况的发展留给寒念灵思考的时间不多了，孤注一掷的暴君没有丝毫保留的向柊静发起了攻击，战局的走势快速向着她的一边倾斜，柊静完完全全被暴君的战力所压制，看到被压在暴君身下的柊静即将迎来举起的镰刀，寒念灵猛地扣下手中的扳机。
“轰！！！”
又是……那个该死的人类？！！
察觉到危险来袭，已是惊弓之鸟的暴君放弃了眼前的柊静，转身向着身后的方向重重挥出的巨镰，即便不用肉眼确认内心大作的警铃和被瞬间紊乱的气流也足够确认子弹来袭的方向。
“锵——！！！”
尖锐的摩擦音极为刺耳，镰刀才刚刚画出一个半月的弧度刀锋便迎来了猛烈的一击，长长的火花一直从镰刀刀片的末尾蔓延至刀尖，眨眼间，剧颤的波动便从撞击点传遍暴君的全身。
子弹与刀锋的接触只是一瞬，来不及爆炸的子弹被巨镰从中间直接切开，化作两半的金属弹壳被抛落地面失去了原本的威胁。
而对于暴君而言，劈开子弹的结果对她而言却也并非轻松的取胜，好不容易聚集而起的黑烟被消耗打扮，后背迸裂的伤口已经到了飙血的程度，而更糟糕的是她失去了再次出手的机会。
“轰轰轰轰轰！！！”
失去了黑烟的压制，踩在身下的柊静猛地挣扎起来，一直被黑烟阻挡在外的黑色淤泥蚁附般迅速攀上她的小腿，而在触及淤泥的这一刻，暴君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沉重了几分，莫名的疲倦不断侵蚀她的身心。
这难道是这些淤泥的作用之一吗？
可为什么这股力量比起之前更加强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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