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收容日志 第252章

　　“乙姬公主，乙姬公主，乙姬公主……”第一个石壁塑像无限重复，像是从远古时期出现的回音。

　　张肃沿着雕像走过去，它们复读着简单的音节，内容足以教授一个无知的婴童发音并且掌握基础的语言文字，告诉她该往哪里去。

　　旁边放着巨大的储粮瓮，现在都已干涸。

　　“就这样自己一个人长大吗？”张肃带着乙姬公主漫步。

　　“嗯？还好。每块石头都是我的朋友，这是说话先生，这是我的老师，这是我可靠的读书伙伴。”乙姬公主抚摸每块会发音、会映出图像的文字，“它们都会反复叫我的名字，反复、反复、反复、反复，说出我的生平，让我一定要想办法去灵界，去灵界，得到长生，一切都解决了，不必留在这孤零零。”

　　所有东西都考虑到了，但仍然孤单无依……被迫留在这里面对责任。

　　“感到无聊吗？”张肃问。

　　“以前有，但现在没有，你带来了好多变化，你能说意料之外的话还会动，还打倒了摩蜈蚣，它是唯一和书里记载不一样，而且还恐吓我的……我太喜欢你啦。”乙姬公主说。

　　“石头书上有没有记载这些水是什么？”张肃不忍再说，转而望向孵化池里的水。

　　如果这些能让乙姬公主孵化，也可能帮到卡蒂的龙蛋。

　　乙姬公主一下警觉。

　　“是龙脉魔药。”乙姬公主转过身，“这件事，我就不能告诉你了！因为石头书上已经写了，如果有人打探孵化池的水，那就是坏人！”

　　“抱歉。”张肃抬起头，这个房间真大。

　　“但是，如果你能带我去灵界的话，就一笔勾销，我会告诉你龙脉魔药的配方，我会告诉你一切，我想出去，我不想留在这了，这里好孤单。”乙姬公主说。

　　事已至此，张肃尝试理清事情发生的顺序。

　　在古代，海族因为恶魔入侵而近乎灭亡，海龙魔女作为王族竭力作战，把恶魔入口封印在最底下，同时也被迫留在这里镇守。

　　在长期幽禁中，一代代“乙姬公主”因孤独和与世隔绝而接近疯狂，上一代乙姬公主更因好友红焰能去灵界而倍感绝望恼怒，最后与海族群臣共同自绝于人世，最终龙宫城文明在距今300年左右覆灭。

　　但留下一个魔女之卵。

　　等大家都已不在人间，这个卵储存着，在最近某一年代自行孵化。

　　这孩子，她在青石壁和石头书的引导下长大，继承前代乙姬公主的名字、身份和一切记忆，最后出现于张肃面前！

　　“我想出去，我想出去！”乙姬公主见张肃默不作声，再度强调，她深吸一口气，提高音量，“大不了，我们就再留一个龙蛋在这个房间里，等她自己长大后，她会替我巡视这个地方的，这就是终极办法……”

　　张肃握住她的手。

　　“乙姬公主，让我带你走出循环吧。”

300.第300章 勾手指的承诺

　　300.

　　2023-12-15

　　“走出循环？”乙姬公主两眼红红，泫然欲泣。

　　她也不顾张肃此时正握着她的手，没有将手抽回来。

　　“我是公主见到的第一个外人，希望能帮上忙，现在时间不多。我打算尽快恢复全盛状态，迎战恶魔。”张肃起身。

　　“恶魔！要来了！”乙姬公主的表情顿时变得害怕。

　　“长久以来，龙宫里都寂静无人，恶魔也对这里兴趣缺缺。我的到来一定让它们急火难耐，可能不久就会发起攻击，时间有限，我希望能尽快调整到状态绝佳。”张肃诚恳地说。

　　“你需要什么？药草？”乙姬公主的龙尾巴直立起来。

　　她变得好高，全身重量压在红红的尾巴尖上，小脸上满是着急之色。

　　“如果能有尽快疗伤的魔药的话最好，我现在身怀暗疾，只能尽力调息。”张肃原地坐下，将观世浮屠横放在膝盖上，随后开始调整气息。

　　之前和摩蜈蚣交战已经消耗剧烈，现在必须补充气力，方能和龙宫地下的恶魔大战。

　　“我，我这就去！”乙姬公主赶紧一蹦一蹦地跳走了。

　　张肃闭目，从观世浮屠的气海中汲取力量，浩荡气劲涌现出来。

　　注入体内，为他亏损的气劲补能量。

　　“调息的速度是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大概是身心俱疲吧，心理上无法达成完美，身上的经络穴位也不太通畅。我虽然是喜欢比较狂放的作战方式，但你平时的养气也得做到最好才行。”莉迪亚检查张肃的状况。

　　“我想帮乙姬公主，这也算杂念吗？”张肃闭上眼睛说。

　　“没错，这种想法属于杂念，和其他思绪混杂在一起都会影响你。修持之人应当静心，割去妄想，不能让额外的情感占上风。”莉迪亚提醒。

　　“这种作风已经成为我信念的一部分，短时间也改不了。”张肃说。

　　“还是得想办法让伱的思绪更干净。气劲流畅运转的时候，你就像一部严丝合缝的机器，所有线路和供能都按照最佳状态运行，运行丝滑无比，无论缠铠还是絮流之气都需要专注力。可我现在看得很清楚，你现在的状况就像抽掉了一两个关键的零部件，看来，自从神乐山之战后你的心上就累积了太多想法。你得让你的气再次纯粹才行。”莉迪亚说。

　　“我明白。”张肃进入深度冥思状态，试图让纯粹的正念占据上风。

　　乙姬公主从龙宫的药房里按照石头书上的记载抓药，给张肃带回来一些用葫芦、檀香木匣以及玉盒装的丹药，给张肃服下。

　　“这是仙根灵草，那是碧海通脉灵药，这是大力膏，那是暖心水……你看着尝尝吧。”乙姬公主也不知道什么好，尽她全力给张肃送来了。

　　“多谢。”张肃服下龙宫宝药。乙姬公主眨着大眼睛看张肃，看他带着头盔怎么通过一个小匣子吃药，其实那是莉迪亚接受之后再打到张肃身上。

　　这些药物性质各异，但总体上都有助于他恢复气劲，强化体能，更重要的是能帮他平心静气，调整状态。

　　“治愈吧~治愈吧~变得强壮又健康~”乙姬公主站在张肃身后，用手拍拍他，嘴里哼着歌。

　　“乙姬公主的歌声真好，能让人感到平静。”张肃感到纷乱的思绪正被消灭，重新组成一丝长线，恢复到古井无波的状态。

　　“有时候一个人害怕，就唱歌来壮胆。其他人都去哪了呢？书籍里记载的人们，为什么都没了呢？”乙姬公主说。

　　“别担心，往后还会遇到很多新朋友。”张肃说。

　　“嗯……”乙姬公主失落地说。

　　她伸出双手，绕过张肃的脖子，头趴在他的背上。

　　这样她能感到一种和人团聚的滋味，而她未曾有幸体会。

　　张肃也感到很平静。

　　“虽然很不可思议。”莉迪亚报告，“但你似乎正在迅速调整状态，距离当初的完美姿态越来越近了。”

　　感受着背后乙姬公主的轻盈重量，张肃也从心灵上得到慰藉。乙姬公主对真正的交往所知甚少，她只是本能地想要靠近另一个活人。

　　正如雏鸟破壳后会把第一个东西视为亲人，乙姬公主也在潜意识中把张肃当成了重要的人。

　　“快快好起来……快快好起来……”乙姬公主念叨着，额头紧贴张肃的后背，两手在他的肩膀上轻拍，然后又开始哼歌，“强壮又健康~海底的战士，快快出击呀~”

　　“乙姬公主觉得，外面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张肃问。

　　“外面？”乙姬公主抬起头，“那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咯。”

　　“大海之间还有被称为‘陆地’的区域，是未被海水淹没的干燥土地，对任何水生种族来说都不适宜居住。”张肃娓娓道来。

　　“没有海水的地方，就像龙宫的走廊上。”乙姬公主环顾四周，“那不也是方方正正的嘛。”

　　“是的，地面有很多类似龙宫的建筑物，但也有辽阔的大自然，有山峦，有丘陵，有平原，和海底的地势起伏非常相似，但因为在陆地上，没有海水掩盖，所以长着许多各种各样的植被，其中有生活着陆地上的动物。这样就有漂亮的碧绿树林，有飞禽走兽，有的长着翅膀，有的长着长鼻子。”张肃说。

　　“听起来跟海底大不相同。”乙姬公主侧着头贴近张肃的盔甲，完全沉浸在张肃所描述的世界中，“石头书上也没有你讲得这么仔细，我所知道的世界除了大海就是灵界。”

　　“您现在知道了，在大海之上，灵界之下，还有名为陆地的广阔世界。”张肃说。

　　乙姬公主陷入畅想。那里会有千万种比石头书上的记载更新奇的事物。

　　她对这个消息害怕至极，毕竟是完全陌生的领域。但她又打从心底感到期待，想要离开出生以来常驻的海底龙宫，见一见真正的辽远天地。

　　“真是不得了的情况。”乙姬公主感叹。

　　“而且还有非常多人，数不清的人，好多好多魔女。到时候再也不孤单了。”张肃说。

　　乙姬公主的反应超出张肃预料。

　　她直接脸红了，整个人跳到青石铺成的地板上，一跳一跳，鱼尾巴反复拍打地面，就像案板上的咸鱼，双手捂着自己的脸。

　　“我有好多话要说！从什么开始说起！”乙姬公主已经开始遐想自己跟陆地上的生物沟通的情况了，他们会怎么看她呢？她又能怎么跟他们交上朋友呢？有那么多人等着她去结识。

　　她一方面因为向往而激动万分，一方面又因为害羞而忍不住脸红发抖，“那时候一定要遇到很多新伙伴，要说很多话了，哇！都是做梦的时候会想到的事情！”

　　张肃的气劲已经恢复了九成九，他很想守护乙姬公主的纯真，为此他也得好好努力一把。

　　“我们在外面有支援，有盟友，不过可能要很长时间才能调集，到时候不知道龙宫会变成什么样，所以我想尝试在这里击败它们，如果龙宫有任何防御措施或者武器，请告诉我怎么启动。”张肃请求。

　　“那之后呢？”乙姬公主没有直接回应。

　　“之后？”张肃问。

　　“打败怪物之后，你会带我去外面的世界对吗？”乙姬公主期待地说。

　　“那是当然。”张肃伸出手，“我们勾手指约定。”

　　“勾手指？”乙姬公主不明白，“书上没说过的事情又多了一个。”

　　“就是用小拇指拉钩，这是立约定的一种方式，这样就代表我保证了。”张肃说。

　　“太好啦！”乙姬公主立刻笑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的尾指，跟张肃的勾一勾。

　　契约已订好。

　　“就这样约定了，一定会带您去外面的世界探索的，而龙宫的一切，我们也会好好守住。”张肃承诺。

　　乙姬公主先是止不住地笑起来，以至于感到失态，要用手掩面。

　　她好高兴，而这种纯净的情感也影响了张肃，让他的思绪变得愈发澄澈。

　　“嗯！”乙姬公主最后跳起来，满脸振奋，“石头书上有记载龙宫城的一些防御设施，我们把它们都打开吧。”

　　乙姬公主带张肃回到之前死尸遍布的大厅。

　　她好像完全不知道就是前任乙姬公主和那些大臣的情况，也不在乎。

　　毕竟乙姬公主一出生它们就已经是累累白骨，所以她丝毫不觉得奇怪。

　　张肃望着遗骨们，它们恐怕之前也有自己的想法，逻辑和理由都很充分。毕竟在没有外界强援的情况下独自镇守龙宫城实在太痛苦了。而小公主也完全不知道前因后果，只是懵懵懂懂地在这里一个人努力着。

　　“好了，这是权杖，可以用来开启龙宫城的自卫系统。”乙姬公主从王座后面拔出一根金色的六角圣物。

　　这权杖的质地非常精美，还保留着当年的威严以及神韵，应当是历任龙宫城统治者的信物。

　　乙姬公主将它扛在肩上，前往龙宫的后殿。

　　在正中央，张肃看到一些大型的玉石储能罐，共同形成龙宫城可以利用的能量阵列，乙姬公主遵循石头书的嘱咐时时打扫清洁，确保它们运转正常，不至于随岁月而毁灭。

　　“那么，就是这里了。”乙姬公主高举权杖。

　　张肃把缟玛瑙底座上僵死的海星和藤壶用手拔掉，方便乙姬公主瞄准基座上的六角形插座。

　　她用力将权杖捅进去，仿佛用钥匙打开一个锁，龙宫城各处立刻响起嗡嗡声，周围的能量阵列也开始发亮。

　　“起效了。”张肃环顾四周变化。

　　“我好喜欢你！”乙姬公主一边转动权杖一边开心地跟张肃说，“这之后你一定会帮我离开这里，对吧！我们勾过手指了！”

　　“一定。”张肃毫不犹豫地承诺。

301.第301章 持刀锋的令使

　　301.

　　2023-12-15

　　乙姬公主用力转动权杖，就像推动一个坚固的石磨。

　　她绕着基座滑行，一遍遍将它转动到合适的角度。

　　四周不断响起海水喷涌以及齿轮转动的声音。

　　龙宫城现在进入武装状态，张肃明显听到墙体内、天花板和地板底下出现机关运行的动静。

　　“这样，你在移动的时候一定要贴地滑行，这些机关都忽略了有鱼尾巴和龙尾巴的人，而如果你走得太用力，按石头书的记载说，你就要被消灭了。”乙姬公主在地板上滑着走。

　　张肃抬头看着整个防御系统觉醒，能量穿过古代网格和管道，像是一片片蓝色火焰在静脉血管般的结构中燃烧。

　　精密的自检装置排空静默期间累积的废水，重新为水力车轮填充动能，它们带动整个宫殿咔咔作响，仿佛上万个钟表正在倒计时。

　　沉睡的龙宫城业已苏醒，随时准备对抗来犯之敌。

　　不过这次守备的力量不再是无数海族战士和身负龙魔女血脉的贵族，也没有海龙魔女“乙姬公主”坐镇，只有张肃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