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凉的笔
幻听再度侵袭这个孩童的心神。
剧烈的头疼再度袭来,刺耳的旋律重新自他心底响起。
而过往他牢牢记在心中,那其中一位女皇温柔的话语,在他此刻的心目中,却显得那样虚伪。
……
‘出于对你个人的怜悯,我不会为难你。’
‘不仅如此,你还将得到你的家族世代相传的封地……你将成为乌提卡的领主。
‘你将学会对自己的领民负责。’
‘你将走上一条与你臭名昭著的亲族完全不同的道路。’
‘我这样期待着。’
……
假的……都是假的!
什么关心,什么怜悯……都是假的!
你们都在骗我!
这一次,精神濒临崩溃,侥幸彻底破碎的孩童已经无法抵抗尘世之音的侵蚀。
不属于孩童的怒火在他胸膛中燃烧,不属于孩童的伟力即将被其掌握在手中,不属于孩童的意志即将占据这个年幼的躯体。
伟大者的一部分,即将从死亡的深渊中归来。
那些巫王崇拜者们的猜测是对的。
尘世之音确实存在巫王的【分身】。
可就在这时,濒临崩溃的乌提卡伯爵耳中,却突兀响起敲门声。
刹那间,疼痛,怒火,幻听,憎恨……这一切折磨乌提卡伯爵心神的事物,就好像如同潮水一般褪去。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
‘那个小鬼!什么?他不是已经睡了吗?该死,我明明记得吩咐过那些仆人盯紧他,不让他从屋内出来……’
代理人随着格特鲁德的目光,看到了那遮蔽物后那一双迷茫的眼睛。
他慌乱地向乌提卡伯爵跑去,但是却不是出于担心,而是……对方是从什么时候藏在那里的?!
刚刚他在宴会上所说的话,对方又听到了多少?!
那都是莱塔尼亚碰都不能碰的话题啊!
先让他闭嘴,把他关回房间,然后再应付这个麻烦的女人。
……
年幼的乌提卡伯爵麻木地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绝望地看着代理人向自己走得越来越近。
自己之后会得到怎样的对待呢?
是更苛刻的监禁……还是对方终于撕破脸皮,加害与自己呢?
反抗?怎么反抗?他要如何才能反抗一个国家对暴君血脉的恐惧?
逃脱?怎么逃脱?他要如何才能躲过女皇的密探,找到属于自己的自由?
至于求救……向谁求救?向当初对自己身体做实验的巫王残党吗?
说到底,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纵使拥有相当高的法术天赋,又能做到什么呢?
乌提卡伯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代理人越来越近,那双油腻腻的大手就快要触碰到他的衣领。
可就在这时,代理人突然惨叫了一声,跌倒在地,捂着心口。
他那肥腻的脸庞已经满是汗珠,双眼死死地盯着正在用手指轻敲桌子,面色玩味,优哉游哉的格特鲁德。
代理人破口大骂道:
“你这该死的婊子……”
“咚!”
伴随着格特鲁德稍微用力地用指尖敲击桌面,代理人全身痛苦地抽搐了一下,然后捂着心口,蜷缩一团,不再敢说话。
而乌提卡府邸的仆人和卫兵们,也纷纷捂住心口,跪倒在地,再起不能。
那种痛楚,就好像格特鲁德敲的不是桌子,而是他们的心脏。
……
“我是在问乌提卡伯爵,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格特鲁德缓缓站起身,径直走到被这突如其来的局面整懵的乌提卡伯爵面前,摸了摸他的头。
然后她半蹲下身子,对上咄咄不安的乌提卡伯爵双眼,随即将他抱入怀中,温柔地说道:
“孩子,让你久等了。”
……
而此时格特鲁德的内心,有一部分黑蛇欢呼雀跃道:
“好耶!”
‘尘世之音果然在这小子身上!’
而一部分黑蛇谨慎提醒道:
‘他身上还依附着意识……不,那不是巫王。’
‘那是巫王的一个分身。’
还有些黑蛇不以为意道:
‘不过是一段充斥着毁灭,愤怒,摧枯拉朽的旋律而已,甚至还不算是完整的乐章……造不成什么威胁。’
而更多的黑蛇,却流露出落寞的表情。
那并非是对朋友的悼念,而是对巫王法术的失望,以及……对死亡的恐惧。
‘果然……’
‘就连身为术士顶点的巫王,经过多年的呕心沥血,做了那么多的准备……都无法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死而复生吗?’
第三百五十章 黑蛇女士严谨论证黑蛇黑键等于黑蛇巫王
‘真是一个倒霉的小家伙……我都有点可怜他了。’
‘把你那无聊的同理心收一收……他人的苦难,与【我们】何干?’
‘确实,这个小家伙已经和那个背叛者的作品融为一体,我们可以继续那个研究……我们与他尚未完成的研究。’
‘别提那个晦气的家伙……’
‘拜托,就算他背叛了我们的友谊,难道就能够否认他的才能?别忘了,当初要是没有他的帮助,我们的感应又怎么可能达到如今这种【凡有言,必被知】的地步?他当时可是……’
‘闭嘴闭嘴闭嘴!不要再提那个叛徒!’
‘呵,难道不是因为那时的我们太愚蠢了?竟然真心想要和一个短生种做朋友,甚至将其视作知己……说到底,还不是当时的我们太容易被影响?’
‘而且我们当初受到夕的影响,其中一部分的我们既然真的开始好奇并向往这种短生种和长生者的友谊……我觉得此次责任全部都在某些蛇。’
‘还搁着你我他推卸责任呢?我们可都是一体的……像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再说了。’
‘确实,我们的【记忆】中有过对友谊的憧憬与怀念,对知己的向往,但我们必须记得……那些只是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投入的感情越多,受到的伤害越深。’
‘……我讨厌这种感觉,这让我觉得我们是蠢货,是弱者,会依赖于感情的大傻瓜,明明【记忆】中有那么多前车之鉴,但我们还是傻乎乎地入戏太深。’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不是好事吗?至少……我们已经实践过了,我们拥有自己对这方面的感受。’
‘确实。’
黑蛇们停止了争执,叹息,悲伤,愤怒,无所谓,推卸责任,互相指责,以及讨论等等……它们齐齐陷入沉默。
它们从和巫王交朋友这件事中普遍学会了一个道理……一个由黑蛇自己总结的道理。
不是借来的,不是吞噬来的,而是真真切切属于黑蛇自己的感悟。
【现在的挚友,只是尚未背叛的敌人。】
身为意识生命体,黑蛇当然相信对祂而言能够摸得着,看得见的真心。
祂从不怀疑真心,也并未质疑过去与巫王的友谊。
只是,当祂第一次被朋友背叛的时候,祂突然想明白……或者说更加肯定。
真心,本就是瞬息万变的啊。
……
‘所以我们要怎么对待这个小家伙?他身上有尘世之音的保护,我们无法在不破坏尘世之音的情况下侵蚀对方……但若是破坏了,他也就没用了。’
‘现在激活他的话,孩童的身躯也无法承受尘世之音的力量……而且那也太浪费了。’
‘确实,那太暴殄天物了,不如先将他养大……这个祭品和巫王的联系很深,说不定我们能够以此进一步加强对莱塔尼亚的影响。如今的巫王残党可算不上风中残烛。’
‘可那些人根本瞧不起这个小家伙啊,他们只是想以巫王的旗号推翻女皇的统治而已,根本没几个人真心想要拥戴这个小家伙。’
‘但倘若“巫王”归来呢?’
是啊。
巫王残党普遍相信尘世之音藏有巫王留下来的分身……而这也是事实。
只是他们一直都无法肯定罢了。
但没关系,待到时机成熟,黑蛇彻底分析出了尘世之音的原理之后。
身为巫王残党核心成员的格特鲁德会充当一位合格的逻辑大师兼见识广的术士,严谨且专业地论证乌提卡伯爵=巫王这个等式。
不过会偷偷擦掉后面“巫王”=黑蛇这个等式罢了。
至于这个载体本身……到时候再说吧。
黑键和塔露拉以及娜塔莉娅二人不同。
他是黑蛇主动寻找的“工具”。
而牧羊人对养大的羊羔产生感情的几率,有多大呢?
……
罗德岛乌萨斯学生自治团宿舍。
卡谢娜,娜塔莉娅,耶拉冈德三人的聊天还在继续。
但说是聊天,但实际上则是耶拉冈德拉着娜塔莉娅问东问西,娜塔莉娅感觉自己就像是正在被家族中的长辈问询,平白无故地矮了对方一头。
这让她感到不适。
“娜塔莉娅?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黑……卡谢娜教过我你们的语言,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这在你们语言文化中寓意着【天生的礼物】?”
耶拉冈德对自己将黑蛇改口成卡谢娜感到有些许不习惯。
但因为卡谢娜执意于此,那么耶拉冈德自然没有必要在小辈面前拂了朋友的面子。
娜塔莉娅在耶拉冈德眼中,就是小辈。
……
“是的,很高兴我们乌萨斯的文化能够吸引您这样的存在……不知道您能否跟我讲一讲关于您的故乡,谢拉格呢?”
而一谈到谢拉格,耶拉冈德就像一个老母亲,开始如数家珍般地从谢拉格的文化,历史,地理位置,以及其他种种开始讲起。
而看到娜塔莉娅一副认真倾听,而且津津有味的样子,耶拉冈德便讲得更加起劲。
不止如此,她对娜塔莉娅的观感也极大地提升。
‘真不愧是黑蛇教育出来的好孩子。’
……
而卡谢娜在一旁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准确而言,她十分满意娜塔莉娅对耶拉冈德的态度。
就像朋友来拜访前,家长肯定要提醒孩子注意礼仪,黑蛇也提前给娜塔莉娅打了预防针,提供了几个聊得来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