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凉的笔
一条长出两只如同人类一般的手，正在翻阅几百年前报纸的黑蛇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凡人爱上了神灵……这可并不明智。’
一条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黑蛇甚至连嘴都懒得张，只是让懒洋洋的声音凭空出现在这处房间中。
‘确实，本来先前，这个扎拉克只对亚瑟抱有感激与恋慕之情，但现在……’
话还没说完，一条头顶黑色长发，嘴上涂抹着妖艳做作口红的黑蛇夸张的摆了摆尾巴，发出尖酸刻薄的女声打断道。
并且让气氛一下子变得险恶起来。
‘好恶心啊，干脆杀了吧，我可不是同性恋。’
不过很快，察觉到房间内的所有黑蛇投来的视线，甚至墙壁，地板，天花板，突然长出千奇百怪的眼睛，这条涂了口红的黑蛇缩了缩脑袋。
它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一句不应该说的话。
一句无论是任何黑蛇都绝对不允许说出的话。
对某件事情表达憎恶也好，狂热地追寻某种事物也罢，甚至放弃思考都可以……即便除了一条黑蛇以外的所有黑蛇都反对，那条不合群的黑蛇的想法也会被黑蛇们所接纳以及讨论。
但只有一种事情，是绝对不允许的。
那便是给黑蛇【定性】。
那只会使黑蛇的眼界变得狭隘，让祂的食谱变得局限，令祂的力量变得虚弱。
这条沾染了【女性】【阴险】【刻薄】【心狠手辣】的黑蛇，不应该说出后半句。
黑蛇怎么可以有性别？
那些像耶拉冈德那样的巨兽，那些拘泥于人类文化以及伦理道德的长生者和不死者……祂们在黑蛇眼中，才是真正的疯子。
人模仿蚂蚁只算得上一种行为，但倘若真的将自己认知成蚂蚁，那恐怕就已经病入膏肓了。
在黑蛇眼中，这荒谬的世道，只有偶尔跑去和变形者聊聊“如何在一个显眼的化身周围不留痕迹地安插更多化身”，才能够让祂感到自己才是长生者中相当正常的一类。
至少，黑蛇是这么觉得的。
……
这时，一条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黑蛇发出中性的声音，打破紧张的氛围。
‘纯路蛇，有一说一，不吹不黑，你有点太极端了……’
然后，这条自称纯路蛇，看起来没有任何鲜明特征的黑蛇此时此刻用一种夸张滑稽的语气大声地批评道：
‘再说，你怎么敢假定我们的性别！’
‘……我的问题。’
看到涂口红的黑蛇的示弱，以及纯路蛇已经严厉批评这位思想出问题的黑蛇，那些凭空生长的眼睛合上消失。
同时房屋里的其余黑蛇也收回了目光，继续专注自己的事物。
一条正在用尾巴缠绕着布偶娃娃玩过家家的黑蛇则打圆场似的说道：
‘虽然和预料的有些偏差，但是听话就行，不必过于苛责……再说了，我们讨论，也没什么用啊！’
这条黑蛇突然用力，缠绕的布偶娃娃顿时四分五裂，露出里面的棉花。
它无悲无喜地说道：
‘毕竟【我们】，不是早就定下决定了么？’
是的。
无论房间内的黑蛇讨论得多么激烈，都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它们，同样也只是黑蛇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而如今大多数的黑蛇，并不在乎一个抱有倾慕之心的手下。
现在的黑蛇有比思考赛诺蜜更重要，优先等级更高的事情，比如说……
在耶拉冈德面前尽情展现自己的女子力！
……
而在卡谢娜的宿舍中，卡谢娜为了对耶拉冈德保持神秘感，便让耶拉冈德待在客厅，自己则独自一人进卧室去拆开包裹。
打开后，她看着里面的“女仆装”，陷入了沉思。
黑蛇本来只是想要一件能够展现女性魅力的女仆装，最好能够凸显身材曲线，渲染娇滴滴的羸弱女子气质……就算是露背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黑蛇向来是无所谓的！
不过将衣服摊开后，黑蛇发现衣服并非像祂所预料的那样。
以黑蛇见多识广的视角而言，设计风格有些保守了。
感觉比耶拉冈德这个乡下村姑设计的服饰还要保守。
不过，倒也不失为一件上乘之作，能够从中看出设计师们的用心，而且也很符合黑蛇的审美品味。
说实话，如果不是黑蛇自己要求得，以及对领地内的设计师们了解，黑蛇根本认不出这是女仆装。
毕竟就算是乌萨斯圣骏堡，皇帝行宫里的仆人，都没有人会把帝国的国徽当做衣服上的花纹……把帝国的国徽缝在女仆装上，是对乌萨斯帝国的不敬。
不过，倘若穿着的人是陪伴乌萨斯帝国千年的永恒大公。
那么问题就引刃而解了。
‘不错啊，没想到那些小家伙自由发挥的成品大大超乎我的预料。’
卡谢娜相当熟练自然，很快就换好了衣服……毕竟，黑蛇并不是第一次穿女仆装。
在过往的生命中，黑蛇吞噬过太多的人，也夺舍过太多的躯体。
不过不是以他人，而是以自己，以永恒大公的名义去穿女仆装对于黑蛇而言还是第一次。
卡谢娜先是照了照镜子，然后戴上了头饰，在脖子上系上丝带，围上了洁白如雪的围裙。
她调整了一下步伐基调，如同一位真正的女仆一样，优雅地向门外缓缓走去。
‘看我给耶拉冈德这个乡下村姑，来一点小小的审美震撼！’
在黑蛇眼中，自己的举动，就像一个正常人向朋友炫耀美丽的艺术品一样。
是一个在祂眼中很正常，很有助于友谊发展的社交行动。
她打开房门，优雅地向客厅中的耶拉冈德行了一个礼，然后娇滴滴地说道：
“向您请安，主人~”
……
说实话，虽然如今的耶拉冈德看不懂外面的设计理念，设计风格这种东西。
但纯粹的美丽，是不需要这些的。
此时的卡谢娜穿着纯黑连衣裙，展现她苗条的身材；洁白带有褶边的袖口；将胳膊包裹着严严实实的长袖；洁白如雪一样的围裙，还有胸口处的复杂花纹；脖子上绑着意义不明的丝带；头上戴着女仆的头饰……耶拉冈德并未见过这样的服饰。
虽然卡谢娜跟她说过这是属于仆从的服装，但比起女仆，此时的卡谢娜给耶拉冈德感觉更像是谢拉格三大家族的贵族。
还是那种已经成婚，有了孩子，身上撒发着母性的贵族夫人。
哦，前提是卡谢娜不说话的情况下。
原本第一眼还被惊艳到发愣了一下的耶拉冈德，直接被卡谢娜矫揉造作的夹子音吓醒了。
“……很漂亮。”
耶拉冈德憋了半天，才干巴巴地吐出了这一句话。
“你这也太敷衍了吧~”
卡谢娜提起裙子原地转了一圈，好让那些复杂精美的花纹，以及衣服的细节能够更好得展现在耶拉冈德眼中。
可却没有取得她设想中，来自朋友的真挚赞美。
‘不对啊，即便以谢拉格人的审美来看，现在的卡谢娜也应该非常的美丽啊？’
卡谢娜将困惑埋在心里，自然地坐在耶拉冈德旁边。
让她略感欣慰的是，耶拉冈德并没有刻意和卡谢娜保持距离。
让她有点不高兴的是，说完那句话的耶拉冈德注意力既不在自己的衣服上，也不在桌上自己精心准备的乌萨斯特色点心上。
耶拉冈德反而皱着眉头，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
不过，卡谢娜也能够理解。
自从用这个躯体和耶拉冈德接触后，耶拉冈德就时常陷入这种大脑宕机的状态……黑蛇估计，应该是耶拉冈德被凡人的思维污染太深，还在纠结所谓的性别。
所以她打算在等待耶拉冈德从大脑宕机的状态中走出的同时，去拿手机以及自拍杆，给现在的自己拍几张照。
可就在卡谢娜刚起身时，耶拉冈德便伸出手，拽住她的衣角。
在卡谢娜不解的目光下，这位一直以来都和颜悦色，仿佛如同慈母一般从来不会生气的巨兽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
“黑蛇……”
“我想要和你谈谈。”
第四百零八章 黑蛇:坏了,耶拉冈德脑子出问题了
“？”
看着耶拉冈德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感受着自己被牢牢握住的手腕，卡谢娜有些不自然地缩了缩脖子。
除了最开始相遇，二人因为语言不通而大打出手后，黑蛇从未在耶拉冈德脸上看见这样严肃的表情。
即便是在恩希欧迪斯谋划雪山事变的时候都没有。
‘坏了，是我干的哪件坏事被耶拉冈德发现了么？’
‘是我在雪山事变的时候吞掉了蔓珠院的大长老，还是祂发现了我在谢拉格留下的暗手？’
虽然卡谢娜坦然地和耶拉冈德那双湛蓝的眼睛对视，但其实黑蛇还是有一点点的心虚。
毕竟祂背地里在谢拉格干的坏事真的不少。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将自己的一切都赌在他人手中，更别提黑蛇其实才不管你自不自愿。
恶神的侵蚀是不被允许拒绝的，而祂的所作所为，也皆是为了祂自己。
黑蛇觉得，倘若耶拉冈德真的知道自己在谢拉格干的坏事后……哦，好吧。
即便是向来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的黑蛇，在拥有凯普特这个能够观测近乎无限的【未来】躯体之前，也想象不到这个好脾气的巨兽发怒，甚至和自己为敌的样子。
更何况，黑蛇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所以黑蛇估计，自己最多也就被耶拉冈德唠叨一会后，然后要求自己停下对谢拉格的侵蚀。
……
但耶拉冈德实际上并不知晓黑蛇偷偷摸摸地在谢拉格干的坏事……即便她身为雪境之神，几乎能够随时出现在谢拉格的任何地方，但面对能够将意识，灵魂，情绪当做外衣的恶神，也无能为力。
在伪装和潜入方面，这片大地能够媲美黑蛇的存在屈指可数。
耶拉冈德看着卡谢娜脸上依旧完美无瑕，优雅得体的笑容。
这只是黑蛇躯体的一部分，耶拉冈德很清楚。
透过卡谢娜的背后，那些复杂且难以名状，甚至其中夹杂着一些耶拉冈德连无法描述的光谱色调，才是耶拉冈德更好地和黑蛇沟通的途径。
在耶拉冈德眼中，每个人的背后都有独特的光谱，而她能够以此得到有用的信息……这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
‘我这是怎么了？’
耶拉冈德对此时的自己感到有些疑惑。
明明理性而言，她是没有任何理由讨厌卡谢娜。
无论如何，卡谢娜也是黑蛇，她是耶拉冈德朋友的一部分，并且行为举止虽然和过去耶拉冈德所见的黑蛇化身有所差异……但其实差异也不是特别大。
也绝对不算引人厌恶。
更别提，耶拉冈德早就习惯了这位见一次面，换一个风格的朋友。
朋友……
朋友？
真的只是朋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