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凉的笔
【这是泰拉诸国漫长的变迁中,从未有任何王朝,任何人类达成的“敕封神明”的“神话”】
但这是真的吗?
真的从泰拉诸国漫长的变迁,悠久的岁月当中,除了大炎,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达成过“敕封神灵”的“神话”么?
何为神灵?能行凡人不能及之事,受凡人敬畏,难以被凡人理解的存在,便是神灵。
那么萨米的主人,乌萨斯的恶神,维多利亚王座背后的三个阴影,哥伦比亚地底的秘密,拉特兰的主,谢拉格那不受天灾侵袭的净土
这些国家,难道无法动用“神灵”的力量来帮助自己么?
还是说所谓的“敕封神灵”……
仅仅代表着大炎眼中的敕封呢?
那场伏尸百万,血流千里,让大炎差点一蹶不振的战争,到底是为了百姓安生……
还是为了真龙的绝对权威,让名为大炎土地的一切,都向天子低头呢?
……
这时,烛九阴路过了一处学堂。
稚童们郎朗的读书声从窗户传出,勾起了烛九阴玩味的笑容。
他漫步在勾吴城的大街小巷,轻声附和地诵道: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众志成城,万众一心。”
“万众……一心。”
“呵呵……”
烛九阴内心嗤笑道:
‘哪来那么多万众一心?不过是假借苍生的名义,添补自己心中的欲望罢了。’
黑蛇并非不信这种东西,因为抱有这种意志的人,祂也并非没有吞过。
只是正因为祂能够切实地洞悉人心中的一切,亲身体验他人的视角,所以黑蛇才明白……
圣人,终究只是少数的。
而这片大地更多拥有自己小心思的普通人,才是这片大地的主流……无论是高居庙堂的权贵官宦,还是大街小巷的平民百姓,好人始终都是稀少的。
也是很难长命的。
更别提……就算有所谓的圣人又如何?
在一个集体中,只要出现了一个腐败的漏洞,那么只要稍加利用舆论,这个集体在大众的眼中便难以值得信任。
而黑蛇……可相当擅长利用人的贪欲,将集体分化,然后逐个击破。
人既然不允许神站在他们的头上……
那么,人又为何会允许人站在自己的头上呢?
而倘若人允许自己将一切奉献给甚至素未蒙面的他人……
那将自己的全部奉献给神灵,又有何不可呢?
……
而在一处不知名的小镇中,一位穿着步履,背着雉刀,额前有着眉心印,僧侣打扮,却并未剃度的黑发女子,正有些诧异地观察着四周。
背着挑担的大叔,嬉戏打闹的小孩,平日犬吠不停的大黄狗……
凉爽的微风,飘落的绿叶,流动的小溪……
这所有的一切,除了本就不属于这里的女子,都凝滞不动,仿佛时间都定在了这一刻。
“……”
嵯峨眉头微微一皱。
虽然她曾经有幸瞥见这片天地真实的一瞬,知道一切皆为画像,她身处在某位难以想象的存在的画卷之中,可却从未遇见今日的场景。
虽然嵯峨最开始意识到身处画卷之中,会有所惶恐,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外加察觉到画卷的主人有意点醒自己,内心便也重新归于平静。
活生生的人,茶水有滋味,水果也能吃……
天岳山巅,不归河畔,无界原,龙门客栈……那些人,那些事,纵使嵯峨自知身处画卷之中,但却同样能从中收获人生的感悟。
何为真,何为假?
不如当做大梦一场,有吃有喝,还不用为凡俗所扰,更不用躲避天灾,惧怕感染,难道不颇为惬意?
于是嵯峨流连忘返,几次将醒未醒,都将就着蒙混了过去。
可现在看来……
“抱歉,是小僧叨扰先生了。”
嵯峨双手合十,对着不再流动云朵的天空行礼,可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但嵯峨也不气馁,反而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也仿佛和四周的万物一样,凝滞不动,过了许久。
“……不必惊慌。”
就在嵯峨还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在画卷中待太久,惹主人不高兴之时,本应该寂静无声的环境,却凭空出现了一阵女声。
这道女声的出现,让嵯峨感到非常的惊讶。
因为游历过数百幅画卷的她,瞥见过这方天地一片真实的她能够肯定……那并不是和她一样误入画卷之中的人。
嵯峨转身,但却因为行礼的姿势太久,四肢发麻,而差点摔了一跤。
“小心。”
一位穿着青色旗袍的女子接过了差点跌倒的嵯峨,并且无奈地说道:
“你在这里行礼,那位可见不到,虽然她偶尔会翻一翻自己过往的作品,可她的佳作实在是太多了……”
女子小心翼翼地将嵯峨扶起,生怕嵯峨再崴到脚踝。
而仿佛从嵯峨的眼中看出了困惑,这位年轻的女子才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永远抵达不到的远方,仿佛视线要把画卷穿透一般喃喃道:
“终于……您终于不再将自己困于这片天地,不再被动地等待,而选择主动出击了吗?”
这位女子又看了一眼这位已经在画中度过十年,但依旧保持着初心的僧人。
她隐隐约约地觉得对方有些熟悉,好像和夕过去所讲过的一位僧人有点相像。
那么……解答一下她的疑惑,也没有关系吧?
思绪百转,女子对着嵯峨微微一笑。
“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黎。”
“正如同你心中所想的那样,我是一位画中人。”
第四百三十四章 仙与仙与人
“……画中人?”
“不错,你在这自成方圆的三千世界中,不应该早就有所答案了么?”
“可能是小僧修行还不够……但听见有人亲口承认,终究是让小僧震撼不已啊。”
“……”
“惊心动魄的兵戈之事,壮丽巍峨的大好河山,热情好客的平民百姓,坏人,好人,善举,恶行……甚至能够让我感受滋味,感受饱腹的食物,都是不过是他人的画卷中的作品,那可真是让人有点细思极恐。”
“可我从你的脸上,却看不到多少恐慌,而很少有人能在这么漫长的日子里像你一样保持初心。有些人,就干脆忘记了自己是谁,永远留在画卷之上。”
“毕竟那位先生是个好心肠,一定会在那些人意识弥留之际,点醒他们的吧。”
“……哦?何以见得?”
“天岳山巅钓鱼翁,不归河畔织布妪,无界原上持戟将,龙门客傎栈老板娘……先生已经提醒小僧多次了。”
茶楼内,嵯峨和黎正一边品茶,一边交谈。
说来也怪,明明画卷中万物凝滞,可黎手中的茶水以及茶壶口依旧散发着阵阵热气,让四周弥漫茶香,包括茶水也会随着杯子的移动而有所波动。
仿佛是察觉到嵯峨的疑惑,黎耐心地解释道:
“这片画卷被那位先生暂时收了起来,而被封藏起来的画卷自然无法让人领会其中的神韵……但你也不用担心,很快你就能够脱离此方世界。”
“至于我……你可以理解为我是一个比较特殊的画中人。就如同那些【墨魉】。”
“嘎啊!”
此时的嵯峨才惊奇的发现,那些仿佛由墨水构成的奇特生物,也能够在此时自由行动。
一只【阿咬】蹦蹦跳跳地从外面进来,但看到了二人,又仿佛收到惊吓一般,连忙逃去。
“……这些有趣的小生灵,也是特殊的画中人?”
“是的,你可以将它们看作此方世界主人的杂念,寄托了创作者感情的作品,总是特殊的,不是么?”
黎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但嵯峨却依旧感到一阵迷惘。
面前这位,有着自我思考能力,有着独立性,甚至和自己一样能吃东西的少女……
也不过是此方地界主人的创作?
这甚至很难用源石技艺所解释了,恐怕只有那些传说和志怪故事,才会出现这种场景吧……
黎静静地等待嵯峨消化那些信息。
她自然不是真正的黎,真正的黎已经老死了,她不过是一个寄托夕对已故朋友纪念的画中人罢了。
但夕的绘画就是如此奇妙……明明连夕本人都不会彻底知晓关于黎在遇见她之前的人生,但是身为画中人的黎却能够清晰地拥有一生完整的回忆。
而夕不想找烛九阴时,又想要闲聊时,便偶尔会和画中人聊聊天,谈谈最近发生了什么让她觉得有意思的事情。
但画中人也知道,自己终究不是黎,自己不过是仙人所描绘的一朵相似的花而已,而夕也同样知道,那位曾经会为其磨墨的书童已经死了。
只是就如同凡人会去给已故的亲朋好友悼念一样……
夕也会偶尔做这种事情。
做这种在黑蛇眼中,毫无意义的事情。
……
而从过去与夕的闲聊中,甚至穿行于夕过去所绘画的作品当中,黎自然得知了许多事情。
例如,夕曾经随手救过了一位东国的小沙弥。
而面前这位尚未剃度的,自称小僧的女子澄澈的双眼,倒也与那位小沙弥有几分相似。
“你为何会来到这?”
面对黎的询问,嵯峨坦然地回答:
“小僧只是途经大炎勾吴地界,突发奇想,想去拜访一下家师的故人,同样也是一位绘画方面的大家。见灰齐山飞瀑之下美不胜收,就在一处山中茅屋露宿一宿,没想到眼睛一闭一睁,就到这里来啦。”
“但既然先生有如此神通,想必尚在人间……倒是小僧少见多怪,在这给那位先生赔个不是。”
而确定了对方的确是夕的故人之后,画中人黎则再度抬头望向天空。
这种情况还会持续一会,而且看样子夕也已经懒得理这个赖在画卷中不走的东国僧侣,不会特意将她送出去,而是等到彻底整理完所有画卷之后再把她丢出去。
而由于画里画外的时间皆在夕的一念之间,但夕又很少去特意控制画里画外的流速,那么距离嵯峨从画中脱离,还有不少的时间。
那么……
“时间还有不久,嵯峨小姐……”
“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一个不长不短,不惊心动魄也不平淡无奇的故事。
一个关于……仙与仙与人的故事。
……
数十年前,大炎东南边陲,有一处名叫婆山镇的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