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律
“这里是上城区，我可以管。”
“管什么？让我向你报案？陈，虽然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有点抽风，但你不会这么恨我吧，想让我不得好死吗？”
纪洛装出一副惊恐的表情，陈被气得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咳嗽了起来。
“纪洛！如果你是报案人，龙门近卫局会保护你！”
“真的吗？我还以为……你会为了息事宁人，把我剁了，脑袋送给鼠王呢。”
纪洛当然清楚，陈是不可能那么做的，可是少女生气的时候真的好可爱，他想多看几眼。
第22章：诘问
“纪……洛！”
陈咬牙切齿地看着纪洛，她从来没想过，竟然会有人这么可恶，他那张破嘴，处处戳她的痛处，简直想要气死她。
更让陈生气的是，纪洛说的还都是事实，她根本无从反驳，只能被怼！
啊啊啊啊啊——好生气，好想打他一顿！
“怎么了？你怎么不反驳我啊？等等！不会真的发生过那种事情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纪洛笑得浑身都痛，他看着陈气鼓鼓的模样，很想告诉她，她特别可爱。
——但为了自己狗命，纪洛终究没敢说。
“那时候，我还不在龙门近卫局！”
陈被气得怒气填胸，她目光愤怒地盯着纪洛，想着他触犯龙门哪条法律了，现在赶快揍他一顿。
不过，少女看着纪洛浑身是伤、血尘满身的模样，终究没有施以毒手。
“喂！你赶紧处理一下伤口，别死了。”
陈将挂在身上的腰包扔给了纪洛，纪洛被砸到伤处，龇牙咧嘴了一番，打开腰包后发现，里面全是急救用品。
“陈，这是龙门近卫局配发的急救包？这得挺贵吧，全是好东西啊。”
“用你的吧！”
陈双手抱在胸前，将头侧向了旁边，因为这时候，纪洛脱掉了T恤，准备给胸口上药。
“陈，这个急救喷雾是止血的我明白，但这个药膏啥意思，内服还是外敷，先用还是后用？”
“先用那个清洗剂！你傻吗，急救都不会做！”
陈被纪洛的聒噪给吵烦了，她感觉这辈子的气，都在今天生完了。
她讨厌纪洛，非常讨厌，因为他不仅总盯着自己的角、言语间还一直表现得很亲近、最恶心的是，他似乎很熟悉自己，很多话明里暗里的遥有所指。
这些，都是陈可以不理会纪洛的理由——
但纪洛在她管辖的上城区，被鼠王的人打得遍体鳞伤，她不能给他伸张正义，如果还对他的伤势置之不理，她……心里难安。
“要先清洗完伤口，再用急救喷雾止血，然后涂抹药膏！”
陈银牙紧咬，绛红色的眸子中，满是烦躁和愤恨，她走到纪洛身边，从他手里抢过清洗剂，开始往纪洛的伤口上喷。
纪洛胸口的这道伤，是卫浩用丰蹄族的角划出来的，皮肉翻卷，伤口虽然不深，但是很宽。
陈知道清洗剂很痛，所以她故意喷得很多，但让少女没想到的是，纪洛咬着牙关，连声痛都没有喊，就是笑容开心得让人厌恶。
“笑得那么恶心干什么。”
陈重重地哼了一声，手上的动作没有放轻，但也没有再故意折磨纪洛。
陈的急救手法很好，只是几分钟的时间，纪洛胸口和手肘的伤口就处理好了。剩下比较小的伤口，少女就不再理会，冷哼着让纪洛自己处理。
“谢谢。”
纪洛这时候不再调笑，而是很认真地对陈道了谢，少女的拳头向着草地锤了两下，语调僵硬的说了声不客气。
“纪洛，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继续卖我的薯条呗。”
纪洛知道陈问的是什么，但是他没有详细解释，只是说了结果。
“你放心，我挨这顿打，鼠王那头已经消了气，以后应该不会找我这种小蚂蚱麻烦了。”
“那……不错。”
陈其实想说那很好，但是一想到其中的关节，少女就感觉到耻辱和愤怒，为什么她作为特别督察组的人，面对鼠王有关的事情要一直退让！
“是吧~我这已经很好了，让鼠王不高兴了，还能活着。那些尸体成为养花肥料的人，估计坟头已经是一片花海了。”
纪洛话语间明褒暗贬，字里行间都是在陈述鼠王的权势，陈双手揪着草地，将草茎全都拽断了。
“纪洛，你不用一直提醒我！我明白！我们龙门近卫局只能管上城区，下城区的事情由鼠王掌管，我们无权过问！”
“是无权过问，还是无法过问？”
纪洛转过头，看着眸子里怒火中烧的少女，目光中无喜无悲，仿佛一泓潭水。
“陈，你从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校毕业时，你的梦想是什么？现在，你有向梦想靠近吗？”
“我……”
陈面对纪洛平静的凝视，那些推脱和敷衍的话，忽然全都说不出来了，她沉默着，挪开了目光。
“陈，你梦想中的龙门，是什么样？现在，它有向你梦想中的那样靠近吗？”
“……”
“陈，你梦想中的自己，是什么样？现在，你有向梦想中的自己靠近吗？”
“够了！”
陈终于无法忍受纪洛的诘问，这些问题，她何曾没有想过！
无数个夜晚里，她孤单一个人，质问着自己这些问题，每一次的答案都让她沮丧，并且越来越让她无从回答，乃至于……绝望。
她就像是陷入泥潭一般，毕业时那个意气风发，想要守护龙门所有人的她，一直在不断地妥协和放弃，最后她能守护的，仿佛只有那么小小的一隅。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
“因为，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纪洛一边给自己小腿的伤口抹药，一边絮叨着自己的答案。
“陈，我的家乡有一句俗语，一代人只能干一代人的事。上一代人，撑起了龙门，让龙门发展、壮大、繁华。而你这一代，你觉得应该做什么？”
“让龙门变得更好！”
陈的眼眶红红的，但是她没有哭，她瞪着纪洛，仿佛只要他说错了话，她就给他一记老拳。
“嗯……陈，你的想法是好的。但你有没有想过，上一代人的想法？”
纪洛放下药膏，将绷带拆封，一圈一圈地缠起了伤口。
“你在他们眼里，还年轻，或者说太过年轻。冲动、易怒、感情用事……这在老人看来，叫不知轻重，不懂权衡。”
“他们实际上希望的，是下一代成熟、稳重，保持龙门现在这副样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将他们打下的江山守好，就足够了。”
“更何况，他们还没死呢！这座城市是他们的，他们的心血、灵魂、希望，都在这里。你想改变，他们想吗？他们让吗？陈，你凭什么能成功！”
第23章：纪洛，你犯法了
陈面对纪洛的诘问，眸光如水波般荡漾着，这些问题、这些关节……她从来没想过。
少女习惯性的以为，既然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龙门更好，那么她的利益，一定是和魏彦吾一致的，也是和所有龙门民众一致的。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纪洛，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龙门更好，我有错吗？”
陈不是傻子，相反她非常聪明，她听出了纪洛话里的含义，心里迷茫起来。
“向往美好和正义，是人类的天性，你当然没有错，只不过……你太干净了。”
纪洛的话语意味深长，陈皱着眉，没有听懂其中的深意，但纪洛没有给她解释。
因为现在的陈，经历还太少，她做的很多事情本质上，根本无法改变任何处境。
她只是再逼迫自己，在向着一个南辕北辙的路狂奔。
她带着希望，终究会只剩下失望，因为她错了，很多事情都错了。
她如果继续这样走下去，会付出巨大代价，最终失去她现在所拥有的的一切。
所以，纪洛决定告诉她，告诉她些许的真相，这世界的一隅。
这样，至少能给她一次回头的机会，阻止未来那些悲剧的发生。
这些话……纪洛可以不说，但看着稚嫩纯净的陈，他还是说了。
因为，他在游戏中，最喜欢陈了。
“陈，对上，你被视为一意孤行，对下，你被人怎么看，你知道吗？”
“我……想保护他们。”
陈知道纪洛口中的下，是指的下城区的人们。她无法回答纪洛的问题，因为她很清楚，贫民窟对龙门近卫局的偏见，让他们很讨厌自己。
“陈，你觉得，下城区为什么讨厌龙门近卫局？”
“因为下城区感染者众多，他们觉得……龙门抛弃了他们。”
“这确实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点，但不够现实。”
纪洛将腿上的绷带系好，从地上拿起一根木棍，画了起来。
“陈，你要知道，人类生存的本质，就是资源！粮食是资源、衣服是资源、住房教育也是资源。人类的产出是一个定数，但分配是一门学问。”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龙门上城区的每个人，平均能拿到多少资源？下城区的人平均能拿到多少资源？我要是贫民窟的人，我每天只能喝凉水啃馒头，我恨不得把龙门炸上天！”
“这是生存、是仇恨！下城区有过多少投资？有多少工厂？有多少个工作岗位？薪资多少？他们是人，是可以创造价值的！但是你们就把他们扔在那里，看着它们吃垃圾、喝污水，狗一样的活着，你让谁感激你？！”
纪洛说到最后，甚至有种在质问的感觉，陈垂头听着他的话，一句话不说，嗓子很干。
“陈，龙门的资源是一定的，富人越富，穷人就会越穷，贫民区如果不管，它只会扩大，不会缩小。你亲眼见过，我说的对吗？”
“是，下城区的人一直在增多。”
陈有特意了解过这些，虽然没有准确数据，但是很多不是感染者的贫民，都被迫住了进去。
“陈，人得活着，下城区的也都是人，他们都得活着，得有口吃的！没有正经的工作，你说他们怎么办？你让他们怎么办？”
“……”
“下城区什么样？你知道吧，龙门近卫局进不去，帮派横行，鼠王以灰色的秩序维持着平衡，这是什么概念？这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
“……”
“下城区，就像一个垃圾堆，恶臭的垃圾堆！感染者、穷人、罪犯、间谍、本地帮派、外来黑帮、整合运动、赏金猎人、各种不明人士，就跟回家一样自由！”
纪洛是去过贫民窟的，他感觉自己真的是涨了见识，治安靠黑帮来维持，死人就和死只老鼠一样寻常。
“陈，你脚下的上城区多光明，下城区就有多黑暗！造-假、走-私、盗-窃、买-凶、杀-人、抢-劫、QIANG-奸，这是寻常！知道还有什么吗？还有——赌-场、DU-品、妓-院！”
“够了！我知道……我知道！”
陈不是不知道，可是她不敢想，真的不敢想。但是这一刻，纪洛血淋淋地撕开了伤口，质问着她。
“陈！就在现在，就在这一刻，下城区就有无数的人，正在嗜赌如命、醉生梦死、逼良为娼！你懂吗？”
“我懂！我明白！”
少女咬着牙关，双手捂住脸颊，痛苦得哭了起来。
因为正直、因为正义，所以她才更加无法容忍这些，更加的绝望痛苦。
陈出身世家，她不曾感受过饥饿，不曾体会过贫穷，良好的教育让她正直、勇敢、自信。
她恪尽职守，嫉恶如仇，她的气魄和坚毅令人动容，无论前方何等黑暗，她都没有任何退缩。
——她不曾退缩，不会退缩，也不懂退缩。
只是这一刻，当纪洛血淋淋地揭开这一切，以最真实、最冷漠的词汇，去描述那片沉沦的黑暗时，少女终于崩溃了。
因为无力、因为无能、因为无法，也因为……无解。
“陈，请抬起头，你并没有任何错误，你所做的一切，使美好更加美好，让光明更加光明，太多人需要感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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