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的野望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在证实着“少女死亡”的事实。
人太多了。
阿芙洛回过头去,望向被打开连接着夜色的窗外。
月光从乌云中渗出一股残酷的皎洁,一滴清亮的眼泪缓缓从脸颊滑落。
她曾经问过烦恼的信徒们,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情感。
有人说是香甜的橙子,有人说夏天的落日,有人说是快乐,有人说是苦涩的柠檬。
阿芙洛不明白为什么在不同人的眼中,拥有如此不同的看法。
但她现在终于理解了,喜欢应是钝刀剜肉般绵长的痛。
107.阿芙洛黑化倒计时
明明只是看上去十分柔弱的少女,却连两三位女仆都没办法将她拉住。
阿芙洛的右手撑在窗户边框,她痛苦地闭上了一眼,将没有泪水流下的一侧孤零零地留给围成一团女仆们。
她知道女仆们局促地围着自己,不敢对一位贵族大小姐、未来的圣女做些什么。
却不知道痛苦来袭时,会让人如此窒息。
阿芙洛微微张开唇费力地小口喘息着,无法呼吸,无法克制住情绪。
心中的花好像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焰里,泯灭成风化的灰尘。
八九个女仆围着阿芙洛,远远地相隔着也能感受到少女的悲伤。
她们或是交头接耳、或是面面相觑。
在沉默中议论,最后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身为格蕾丝贴身女仆的莎拉,此时展现了身为专业女仆的素养。
“让我来吧。”
她从围观的人群中向前一步,转身在所有前来围观的女仆面前,将细长的食指抵在唇边。
然后转了转手腕,作出“离开”的驱赶手势。
随即,不知所措的女仆们安静地散去。
偌大的寝宫里骤然失去了人的温度,重归于宁静。
莎拉目视着她们离去,双手恭敬地交叠在腹前,来到了阿芙洛的面前,耐心地等待着。
风动树梢,哭泣无声,良久良久,阿芙洛缓慢地睁开了微红的眼睛。
这时候,也到了女仆莎拉应当说话的时间。
她先是微微鞠了一躬,然后用轻柔如春风般的语气问道,
“阿芙洛·阿格里奇小姐,您来此是为了寻找格蕾丝殿下,对吗?”
憔悴到像是风雨里被摧残凋谢的白花,阿芙洛一听到“格蕾丝”的名字,泛红的眼眶里盈盈的泪水便又悄然溢出。
莎拉的问题不用回答,也能知晓最后的结果。
“阿芙洛小姐,或许您已经知道了什么……”
莎拉略微顿了顿,她用明澈的目光刻意观察着这位阿芙洛小姐,
“但我想告诉您的是,您不用如此伤心,现场并没有找到格蕾丝殿下的遗骸。”
“没有……找到?”
阿芙洛恍惚品味着,鲜血般毫无生机、泛着泪花的眼眸,在意识到的一刻,像是拼命挣扎的求生之徒一般亮了起来。
她死死地抓住女仆莎拉的荷叶袖边,害怕再次失去某人一样,小心翼翼、害怕地问道,
“那就是说格蕾丝她……还活着吗?”
“阿芙洛小姐,没有直接证据表示格蕾丝已经死亡……但是火灾现场拥有巨大的魔力波动,检察院的人还在分析,不排除殿下已经死亡的可能……”
莎拉低垂着眉心,说声音在暗夜里如同睡前故事般静谧而柔化。
空中气压很低,看见阿芙洛眼睛里的泪花霎时间又开始泛滥,莎拉微微提高了声音,笃定地说:
“但是,我觉得……以格蕾丝殿下的能力,是不会就这样轻易死亡的……当时火焰的温度并不是很高。”
是的,稍微有点常识的情况下也知道,小型火灾的温度并不足以将一个人存在的痕迹彻底抹除。
心里沉重的巨石落下,在心间剜肉、鲜血淋漓的慌乱,也终于减缓了不少。
“哈……”
阿芙洛颤抖地发出一声劫后余生的叹息。
少女的脸上是几分比哭还要难看的悲怆喜色,同时双手合十不断喃喃着,向自己内心重复暗示——
“是,她不会就这么死的……她那么耀眼……她还说……还说……”
“阿芙洛小姐……”
看着少女失落魂魄的模样,莎拉忍不住轻声地提醒道,
“当时和格蕾丝殿下待在一起的还有其他人。这……也许会是寻找到格蕾丝殿下的方法。”
“真的吗?那……这个人是谁呢?我认识吗?”
阿芙洛又一步向近,焦急的脸上急不可耐地想要得到女仆小姐的回答。
稳重、圣洁、温和,这些词汇现在与她全都无关。
她现在只是一个丧失所爱的可怜人。
莎拉低头瞥了一眼用惊人力道捏住自己的手掌,犹豫着,最后还是轻声地向少女泄露:
“现在维多利亚殿下正在全帝都搜寻名为诺拉的少女,您认识的人里有名叫诺拉的女性吗?”
诺拉?
所有的线索在脑海里电光火石地串连在一起。
阿芙洛眼瞳不可思议地放大。
所以……只要能够找到诺拉,就能够找到格蕾丝的下落吗?
那位令格蕾丝念念不忘的人,那位连兄长也找不到下落的人……
那位皇女殿下哪怕要刻意疏远自己,也要寻来的人……
“所以,阿芙洛小姐您认识诺拉吗?”
一道清晰的问话打断了阿芙洛的沉思,女仆莎拉保持着下仆的礼仪追问道。
“啊……”
少女的瞳光匆忙地聚回,左右思虑着,她想起格蕾丝曾说,“这皇宫里我信任的人只有你。”
一次又一次的暗杀,几乎接踵而至降临在皇女殿下身上。
有人想要格蕾丝死,如果自己贸然向这位莎拉小姐说出什么错误的话语,是否有可能会断绝格蕾丝最后一丝生路呢?
莎拉女仆如果是值得信任的人,那格蕾丝为何还要寻找诺拉·弗兰西斯作为她的贴身女仆?
谨言慎行。
“不认识……”
阿芙洛故作失望地摇了摇头。
她知道眼前的希望渺茫,她知道命运总爱跟人开玩笑。
但她还是想要相信一次,女神大人会善待善良温柔的孩子。
格蕾丝是值得他人喜欢的人,她应当被爱……
那些模糊的薄雾又一次雾蒙蒙地覆上了眼眸,恰到好处般的真心流露。
“没关系,阿芙洛小姐不用担心,现在您可以耐心地回家等待,也许明天格蕾丝殿下……就会来见您的。”
莎拉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谈吐之间滴水不漏。
阿芙洛乖巧地点点头,她随着莎拉的陪伴缓慢地走出了维多利亚的宫殿,搭上了回程的马车。
现在还没有到达宵禁的时刻,疾驰的马车踏着月光笃定前行。
这一次,阿芙洛的心情仍旧慌乱,急切想见某人的心情与命运不定的担忧糅杂在一起。
白嫩的手撩起窗帘,透过干净的车窗远眺着逐渐远去的、灯火辉煌的宫殿,少女沉默思虑了许久。
最终,在确认身后没有人跟踪后,她干净利落地拉上窗帘。
在车厢里微黄的煤油灯光下,阿芙洛的眼神高亮,如出窍后无法收回的剑刃般坚决。
“马伦先生,之后不要回家,直接带我去一趟弗兰西斯家族。”
……
冬日天黑得很晚,诺拉身为弗兰西斯家族的私生女,并没有享受到身为主人的待遇。
继母姬玛和父亲达尔·弗兰西斯的结合是名存实亡的联姻婚姻。
在弗兰西斯家主去世之后,那位继母姬玛便要以弗兰西斯长夫人的名义处理家族的财产与权力。
任何涉及到权和钱的事情,都不会拥有太多的人性。
诺拉没有任何依靠,若自己以大小姐的身份不费吹灰之力分走了父亲大半财产,分走弟弟麦克梅格的东西……
姬玛夫人一定会发了疯一样地亲手解决掉自己。
因此,诺拉宁愿以一个边缘人的身份在弗兰西斯家族内存活。
虽然窘迫,但至少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那位继母也表现出了相当的仁慈,只要自己保持着不争不抢的态度,她还是稍微可以为自己留点情面。
最起码有一隅安身之地。
诺拉任劳任怨地提着木桶,在自己那栋小屋里与厨房不断来回。
她通常都是和佣人们一起在澡堂里洗澡的。
可格蕾丝毕竟是位长相与气质出众的美少女,一旦让家里的下仆们知道,那就完蛋了。
格蕾丝的计划会泡汤,继母也有了更多的理由折磨自己。
所以格蕾丝无法去澡堂洗澡,也不能陪自己一块打水。
寒风冷冽地吹拂,月光洒满鹅卵石小道,诺拉在喧闹的呼啸中感到了一种浓厚的不适感。
到底是什么呢……?
她低垂着头,看着自己被拖拽的细长影子,皱着眉头努力思考着。
好像是缺了点什么……
似乎那种格外烦人的噪杂感消失了……?
是露西亚!
诺拉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水桶中的水花微微晃荡了一下,她赶忙将露西亚从静音状态中解除。
她已经做好了被吵得头皮发麻的准备。
但这一次,魔女露西亚的态度格外地安静,整整走出十二步,她都没有说话。
诺拉忍不住在脑海中轻轻地呼唤她,“露西亚?”
没有回答。
“魔女大人?”
“嗯……”
脑海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露西亚像是陷入情网后醉生梦死的伤情者,失去了原有的活力。
“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死之前算过,没有预知到她会死亡的未来……”
诺拉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干脆把水桶啪的一下放在了路边,问道:
“你说的是……我今天做的梦吗?那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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