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的野望
人间最难对付的是,真心的肺腑之言。
“对不起,格蕾丝。”
维多利亚轻声道歉着,她并非想象中那般心如钢铁,她第一次低下了头,纤长的睫毛如扇般投落一小块阴影。
和她的良知一样,有,但不多。
格蕾丝内心冰冷地将那人所有的情绪都收纳于眼中。
为何现在还要摆出心痛不已、可怜兮兮的模样?
既不能做到无情无义抛却所有良知,也无法割舍这假惺惺的亲情。
维多利亚你是这世界上最为虚伪的伪善者。
将歉意和内疚利用到了极点了,格蕾丝的嘴角微微上翘了一分。
“皇姐,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格蕾丝这一次主动破冰,她微微咬紧牙关,强忍着与眼前之人接触的恶心感,将下巴主动靠在了维多利亚的肩膀上。
浓郁的晚香玉芬芳也掩盖不住自己对于维多利亚的讨厌。
她如同被驯化的小猫宠物一般蹭了蹭,维多利亚澄金色的发丝轻微地拂过脸颊有些痒痒的。
这是格蕾丝在长久的时间里,从“前任”身上学习到的技巧。
任何人都无法抵抗的撒娇技巧。
灼热的温度贴近圆润饱满的、挂着硕大圆形耳环的耳垂,格蕾丝轻轻地询问道,
“皇姐,我只想知道对你来说,我可以成为有用的人吗?成为无法被抛弃的人吗?”
在此刻,原本凝重针锋相对的气氛逐渐变得缓和宁静。
维多利亚一直紧绷的身体,在此刻也变得柔软起来。
“格蕾丝本来就很有用,不用小瞧自己。”
“皇姐我知道的,情感很脆弱。”
格蕾丝不依不饶,继续用轻柔悲伤的嗓音说,
“但我可以像皇姐那样学点东西,进入政治场,成为对皇姐有用的人,哪怕是利用也好……”
“只要是能够成为皇姐必不可少的人……这样皇姐就没办法抛弃我了。”
利用维多利亚那一点点愧疚心和占有欲,放大再放大,然后顺理成章地利用维多利亚的人脉,进入政治场。
这正是格蕾丝的目的所在。
当然,维多利亚在一开始会表现出敷衍,但到最后只要自己的表现足以说服她,那就可以触摸到她的核心利益。
这需要很长的时间,与凯文皇帝要求的时间完全不符。
不过,格蕾丝心里面也清楚,凯文只是随意用了个理由打发自己。
他应该根本没有设想过,身为柔软无力、醉心于花草的五皇女会真的找出魔晶外流的源头。
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向凯文展示,自己拥有扶持的价值。
“你先好好养病吧,这件事不着急……”
维多利亚显然比想象之中更加警觉,她拍了拍格蕾丝的背部作为安抚,然后替少女柔和地盖上了被子。
维多利亚那金色的发丝如杂乱海草般下垂,格蕾丝仰躺着仿佛是在深海漂浮。
她看着皇姐近在咫尺、最为相似的脸颊,故意放出了用可怜语句包装的鱼饵。
“皇姐,你……这一次是真的要抛弃我了吗?”
“没有。”
愧疚迫使维多利亚咬钩,她在此刻彻底进入了温柔体贴的长姐角色,低垂着眼睫解释道,
“我是在想……该交给格蕾丝什么样的任务才好?”
格蕾丝从被窝里伸出了手,乖巧又兴奋地扯了扯维多利亚的袖子,
“那不如我陪着皇姐一起处理政务好了。”
“不可以。”
维多利亚瞳孔猛然一缩立马拒绝,随后她思索了一秒微笑着,不容抗拒地做出了决定,
“格蕾丝的话,我另有安排。”
……
咚,咚,咚。
教堂悠久的钟声撞起,冬日下午四点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进入教堂,向内敞开的大门在琉璃地板之上印贴出一道晦暗的阴影。
阿芙洛恍惚地站在教堂的尽头,威严的女神像之下。
她漂亮的眉心微微下垂,碧绿的目光如今如同被搅乱的池水一般涣散,茫然地、愣愣地盯着地面发呆。
身后的信徒来往匆忙,她把手搭在女神像底座的共鸣石上,寻求着内心疑问的答案。
为什么……
为什么维多利亚会对自己抱有那样深厚的敌意吗?
记忆悄然回到和格蕾丝教堂初见的那个特殊白天。
阿芙洛依稀记得……
在维多利亚的马车上,姐妹二人在莫名的气氛里相拥在一起。
然后……维多利亚就说什么,格蕾丝要成姐姐的新娘呀,嫁给姐姐之类的话语。
维多利亚好像是变态的女同性恋吧?
格蕾丝和她的关系也很好,那她们不是也……
一想到此处,阿芙洛不自觉地皱起了眉,细长的手指烦闷地抓着感应石,脚尖一下一下不耐烦地点着地面。
等等!既然格蕾丝和她皇姐的关系那么好的话,又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自己是她想要藏起来的珍宝呢?
阿芙洛脸颊莫名有些发红,如同每个陷入青春期的怀春少女一样,她开始在脑内产生了一些奇怪的妄想。
不,那应该是格蕾丝深受诅咒时候说的怪话吧?
说起来自己和格蕾丝,以及格蕾丝和维多利亚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好好奇啊。
“出去。”
“不许看镜子。”
眼前闪过皇女殿下竭力抵抗脸颊的潮红,板着一张冰山脸努力说出抗拒话语的画面。
这样的格蕾丝,真的很可爱,特别可爱。
要是多露出这样可爱的一面,格蕾丝应该不会很孤独吧?
阿芙洛的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她轻柔地摩挲着感应石,在圣洁的教堂里偷偷溢出着只有一个人的专享甜蜜。
忽而,一道偏低的女性声音在耳边响起。
“阿芙洛冕下,您在想些什么呢?”
“啊,没什么……”
阿芙洛如梦初醒,赶忙收回了手,若无其事地左右瞟了瞟解释道,
“只是今天的祷告任务完成,随便看看。”
来者三十五左右,棕发棕瞳,蓝白的修道服包裹女性的躯体是教堂里的姬玛丝修女。
她在圣华里西教堂已经待了整整十年,性格沉稳颇有威望。
姬玛丝修女温和地笑了笑,好奇地问道,
“我看您在女神像之下已经发呆了许久,表情非常快乐,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或是对于光明又有什么新的感悟了吗?”
阿芙洛一时之间被问得有些心虚。
她的眼珠像是来回弹的台球一般,转了又转,最终想了个荒唐的理由,说:
“因为最近兄长被放出来了,心情好了许多。”
但这样显得太过于刻意,于是,阿芙洛聪明的脑瓜灵光一现,话锋一转闲聊起来,
“啊,对了,姬玛丝修女,教堂里有没有关于魔法感知入门的特别书籍?”
果然!
姬玛丝修女直接就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耐心地解答道,
“藏书室也许有?冕下,您要不要抽时间去看看?”
“谢谢你,姬玛丝修女,那我先走了。”
阿芙洛微微一笑,她赶忙以此为契机溜走,内心莫名其妙有些做贼心虚。
“不用谢,阿芙洛冕下,这是我应当做的。”
脚步急切,像是害怕被人看穿心虚,阿芙洛匆匆打开左侧的边门准备前往藏书室。
教堂里通往藏书室的走廊狭窄,七彩的玻璃在阳光之下折射出奇妙而圣洁的光芒,照亮整条长廊。
说起来,自己因为女神赐福的关系,天生对于魔法有着敏锐的感知力,导致魔法感知课的成绩一塌糊涂。
完全没有认真学习过!
这次在藏书室认真学习后,说不定能够教导一下格蕾丝?
那个时候成为自己学生的格蕾丝,会不会还和现在一样口是心非呢?
她一定会板着脸说——“我可是皇女殿下,身份有别,怎么可能叫你老师呢?”
想到这里,阿芙洛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漂亮的眼睛眯成浅浅的月牙。
她忍不住像海狗一样拍了拍手,却发现自己手上的《女神纪史》毫无踪影……
唯一去过的地方只有……女神像下!
阿芙洛赶忙回身打算取回自己的珍宝,只不过在她推开那扇通往女神像的木质大门之时,却发生了一点点意外的情况。
高大的木门足以遮掩住少女娇小的身躯,让她有机会听到姬玛丝修女与其他人的轻声谈话。
“姬玛丝,你真相信阿芙洛的话?”
“嗯?我觉得没什么不对劲,在教堂里是不允许撒谎的,特别还是在女神像的面前。”
“你笨啊,少女们哪里会承认这个?”
另一位声音尖细的修女发出了质疑,“我看,阿芙洛一定是陷入爱河了。”
修女们的工作很无趣,大多数时候和那些街坊上的老奶奶没什么区别,喜欢讨论些人与人之间的八卦。
越是权高位重的,越容易传出些许离谱的消息。
姬玛丝小心翼翼地反驳着,“这些话可不能乱说。”
“这有什么,喜欢别人又不违背教义,只是不能结婚而已。你看阿芙洛刚刚的表情和那个珍妮小姐不是一模一样吗?”
珍妮小姐不是信徒,她暗恋教堂里的班杰明守卫骑士。
几乎每天一有时间,珍妮小姐就会来教堂里坐上一整天,光明正大地偷看自己心爱的骑士。
阿芙洛皱起了眉毛,遥望向对面,穿着银色盔甲的骑士正一动不动如人偶般值守着教堂。
而在他的前方,一位漂亮的棕发姑娘,正撑着脑袋,满是爱意、脸颊绯红地望着他。
空气凝滞了几分,姬玛丝保持着沉默,似乎根本不相信这种荒诞之言。
阿芙洛原本有些紧张的、砰砰直跳的心也放松下来。
这根本无稽之谈,你看姬玛丝根本没有搭理她!
“好像还真是。”
直到姬玛丝修女沉稳的声音郑重地作出了评价,阿芙洛的迷之自信终于陷入了对于自我的迷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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