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梅雨知时节
“哈哈哈，哪里有剥削。”
“我喜欢被你剥削。”
说着，余笙又将脚伸回去，拇指尖尖戳了戳林昀的肚子。
林昀会意地捏了捏，不过，没有把玩太久，便投入了游戏。
投入游戏只是表面的现象，实际上林昀的头脑深处，在进行十分严肃的思考——
情况好像，不太对。
刚才那番话，很难想象是从余笙嘴里说出来的。
作为上辈子暗戳戳地倾慕着余笙的打工人（现如今林昀已经能在心理上很光棍地承认这点），林昀当然了解过许多关于她的事迹，其中有一点让林昀格外欣赏……或者说羡慕。
当代的科学界其实蛮功利，很多混到圈子顶层的人，甚至都没什么远大理想，仅仅是被名利裹挟，在残酷的竞争中胜出而已。
余笙是另一种人，她有着艳绝的才华，以及独特的学术理想。
前世，她三十岁那年，刚刚破格拿到副教授职位不久，便提出了遭到业内人士集体抵制的邪门理论，加上她做事的风格比较……比较残暴，得罪了不少人，可以说余教授早年的科学之路，绝对算不上顺利。
但她的内心足够强大，实力足够逆天，她做研究是凭着自我意识在驱动，可不是老学究的权威们能打压的。
五年，余笙用了五年来完善她的理论，并与企业合作开发出新一代的产品，让整个人工智能领域成为了自家的天下。
之后，实验室的研究范围拓展至微电子与材料领域。
截止林昀重生的时间点，拜余笙所赐，人类似乎已经叩开了赛博朋克时代的大门……且不说“低生活”确切与否，至少，“高技术”是达到了。
可惜，余笙犯下一些技术伦理方面的“错误”，被政客们打压锒铛入狱，她的实验室所有人变更为她的一位学妹……那位学妹，是男主角的后宫之一。
如果林昀经历过的世界是一部小说，很难说余笙这样的人到底算是反派还是对主角团来说不疼不痒的NPC……总之，对于林昀来说，余笙是宝贝青梅，那自然是要给她保驾护航。
笙笙骨子里太傲慢，搞技术还行，搞权谋真不是那块料，这个角色或许可以让林昀来填补。
可是现在，余笙却告诉他，她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
搞笑呢？
古代近代的先贤不论，就说林昀现实里见过的人，没有谁比余笙的理想更远大、更纯粹。
林昀挠头，觉得坐在对面的女孩有点陌生。
“你不开心了？”
“哪有……我是说，你好像误会了什么，天狼星科技不会只是在北沧偏安一隅，深市、沪市还有京城，肯定都要布局的，所以你想在我这里工作，地理位置不是问题……”
“误会的是你，阿昀。”余笙打断道，“我喜欢熟悉、轻松、安逸的生活，这是我的选择，你不是说顺着我吗？”
“啊，那确实……”
“那就听我的。”
不容置疑的语气，像极了上辈子林昀看过的纪录片里，余笙向她的团队宣布决策时的语气，可是结合现在这个决策的内容，却让人觉得格外荒诞。
打着游戏，林昀忽然有种强烈的罪恶感。
倒不是五分钟被线杀两次所以有罪恶感，而是林昀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把余笙给养废了。
这不科学！
当然，因为天狼星的发展出乎意料地好，就算未来的几年余笙不提供任何帮助，林昀也有信心应对主角团带来的风暴，所谓青梅培养计划，本来就不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林昀这般沉稳谨慎的人，当然是多管齐下，冗余措施拉满。
关键在于，余笙的变化，是社会的损失……林昀转念一想，余笙从事业狂变成懒狗，对他来说似乎是好事，至少这意味着他可以经常吃到余笙做的饭，经常和余笙……呃，战斗。
双重意义上的战斗。
“你们在讨论什么好玩哒？”
刚敷了个面膜的姜浅溪，晃着带粉色花边的吊带衫和淡粉色质地柔软的短裤，蹦蹦跳跳地跑来书房里凑热闹。
可是听完林昀的复述，听到余笙的大学选择，姜浅溪的脸色却是不怎么热闹了。
216、想要
以姜浅溪的肤质来说，并没有敷面膜的刚需，搞不好因为添加剂过敏之类的毛病，产生负收益。
纯粹是她比较臭美，觉得脸上湿哒哒的有点爽，顺便提供一种心理安慰，简单的芦荟面膜，总之也没什么风险。
她特别喜欢芦荟的味道，小时候被蚊子叮了林昀就掰一块芦荟叶子下来，厚厚的叶肉，里面透明的部分黏黏滑滑冰冰凉凉，抹在被蚊子叮的地方好舒服。
方才定了闹钟，躺在沙发上看剧，闹钟还没响，她就扯掉面膜跑过来了。
阿昀和笙笙讨论的话题，实在是让她不得不关心。
听林昀讲了一遍确认后更是直接焦虑起来。
为什么……笙笙放弃去京城了呢？
记得读初中的时候，她们闺蜜之间讨论起未来的日子，笙笙对传说中最好的大学，还是蛮感兴趣的，这么年来学习也一直超厉害，突然改变主意，很难不让姜浅溪多想。
再联想到今天饭桌上许静一也要读北沧大学，姜浅溪顿时被强烈的危机感包围，脱口而出：“那我也！”
“你也什么？”林昀问。
“我也要上北沧大学。”
“……”
姜浅溪就比较好懂了，这姑娘跟其他人较劲呢，林昀不禁默默哀叹，从前那个不顾经纪公司约束跑到欧洲进修、全世界旅行找灵感的天后，竟然也变成了余笙同款懒狗！
林昀被自己气笑，无奈地摇摇头：“好吧，我尊重你们的想法，反正时间还久，自己考虑清楚就行，千万别赌气啊。”
听闻此言余笙发出嗤笑：“呵呵，只有心智发展不健全的小孩子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赌气。”
说完，余笙默默地瞧了姜浅溪一眼，姜浅溪顿时心态爆炸，又不好意思当面发作，只得退回自己的卧室生闷气。
好过分，笙笙她怎么能这样，虽然……虽然自己最近是和阿昀做了些不该做的事，可选大学怎么能说是赌气呢……姜浅溪很委屈，瞧她说的，好像自己的决断没有过脑子似的，是浅溪没过脑子吗？是浅溪没有脑子！
只是想和大家在一起罢了，有什么错。
不过，和余笙死鸭子嘴硬的风格不同，姜浅溪破防之后往往会自我反思，小猫咪的脾气就是这样的嘛，本质上还是怂。
选择跟着大家当然没错，问题是，这似乎违背了阿昀对她的期待。
午夜之前，林昀敲门进了姜浅溪的房间，给她关灯盖被子。
自从三人同居之后，林昀便经常为她做这件事，他发现姜浅溪似乎还蛮享受被当成小孩子宠。
盖好被子，只露出一颗小脑袋，姜浅溪呆呆地盯着天花板，旋即莫名有点深沉地问：“阿昀，你会不会……对我失望呀。”
“我为什么要对你失望？”
“因为去京城读书的话，有很多音乐节可以参加，办演出也方便，找厉害的前辈交流也方便……哎呀，总之就是，感觉不去的话，对不起你哦……”
“想多了，音乐是你喜欢的东西，我只能说尽量帮你提供优越的条件，至于你的事业心如何，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怎么会对你失望啊。”
“诶……可是，阿昀就不会，嗯，比如说，有一些预期和要求……”
“我又不是你爸。”
关了灯的房间昏暗，借着窗帘外透进来的路灯微茫，姜浅溪能依稀看见林昀唇角的坏笑，林昀伸手捏捏她的鼻子，“还是说，你想当我女儿？”
“才没有……你讨厌死啦。”姜浅溪又忍不住往林昀身上蹭着撒娇了，哎呀，谁让他那么会说话呢。
越过林昀的手臂旁边，姜浅溪看到卧室房门是关着的，恰好此时又是被林昀给她毛捋顺了，觉得是很合适的谈心时机，便有些敞开心扉的意愿。
“阿昀，你是不是偶尔偷偷和笙笙半夜跑出去上网？”
“……啊？”
“休想抵赖，我都看到了，看到你们，嗯哼，不知道几点钟偷跑出去，早上才回来……”
瞧着怀中女孩痴嗔的模样，林昀感到十分奇妙。
明明最害怕的事情被她察觉到了，林昀的情绪却仍旧镇定，不知道是因为渣男天赋太高，还是姜浅溪的气质太过温香软糯，完全感受不到一丝威胁性。
“浅溪你误会了。”林昀一本正经道，“我们不是出去上网，我们是出去打泡。”
“……”姜浅溪愣了一下，旋即笑嘻嘻地锤他，“不许开这种玩笑，真是的，把笙笙当什么了，人家才不乐意跟你做那种事呢，咱们都年纪还小呢！”
“啊对对对。”
“其实你们想熬夜玩，在书房玩就好了，我睡觉又不怕吵……想出去玩也行啦，就是，能不能提前和我说一声……”
“可以。”
林昀答应得太快，姜浅溪反倒没话说了，她想再问问林昀和余笙玩了什么、怎么玩的、有没有其他人一起玩……之类的细节，可是又怕问多了林昀犯，说白了，林昀喜欢和余笙做各种有趣的事，她姜浅溪却没这个待遇。
姜浅溪始终觉得自己在林昀心目中的地位是天然比笙笙低一等的，所以，才会经常纠结有的没的。
见她偃旗息鼓，眼皮子打架，林昀估摸着小猫咪困了，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勒令她好好睡觉，便退出房间。
客厅，余笙戴着蓝牙耳机玩手柄。
林昀凑到她旁边，摘到一侧的耳机，一边揉她的小腹一边轻轻地将浅溪的发现复述。
很明显，余笙有点慌了，操作都开始变形。
“不至于吧。”林昀调侃道，“你骑在我身上问你和浅溪谁性感的时候，我可不觉得你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呵。”余笙翻了个白眼，有些恍惚地缓缓摇头，“你不懂。”
随后便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
余笙很早便意识到自己和林昀是同类。
有多早呢？
大概是见林昀第一眼的时候吧。
六岁那年母亲觉得她太孤僻，带她去医院贡献了一波营收。
好消息，余笙小朋友并没有交流与表达方面的障碍；
坏消息，余笙小朋友有反社会人格的迹象。
母亲是公立研究机构的职员，调阅文献的能力与习惯还是在线的，她了解到国外的心理学家们有种说法，极少数的人拥有远超凡人的智慧，会在某个方面尤其才华横溢，相对的，这种人情感淡泊，缺乏常人均有的同理心，漠视社会规则，时常表现出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可一旦爱上某个东西，便会展现出扭曲的狂热。
余笙向来对心理学家不感冒，觉得他们和神棍区别不大，但不得不说，这套说法放在她身上还真有点应验……并不完全符合，或者说，只是关于“爱”的部分吻合。
第一次与林昀眼神相接的刹那，余笙便笃定，这个男孩子，她，想要。
217、#沉淀#
虽然确认过眼神，但余笙和林昀刚开始的接触并不顺利。
主要问题当然不是林昀……那所小学里，林昀算是身份最特别的孩子了，许多同学不愿意和他玩，余笙看得出这实际上是一种霸凌，并且有些时候林昀显得很混蛋是在装腔作势，是想让好事者不要来烦他。
看得穿是一回事，知道怎么从普通同学变成朋友，却是对余笙来说很艰难的工程。
这个工程，最终借助姜浅溪作为中介来完成。
姜浅溪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令人安心且信任的光辉，她看余笙转学来班里，孤孤单单的，来主动找她做朋友，请教她数学题，时间久了，莫名其妙混熟了，顺势也就跟林昀熟了。
说起来……
那时候余笙还没长开，姜浅溪却已经是引人注目的小美女了。
有些漂亮姑娘需要等青春期发育之后才绽放光彩，有些是从小漂亮到大，很显然姜浅溪是后者……记忆里，从刚认识的时候开始，姜浅溪差不多就是现在这张脸了，几年过去，只是等比例放大了点，更精致一点，少了些稚气多了些媚态。
姜浅溪是帮助余笙找到林昀的信标，这一点，余笙恐怕终生都不会忘，所以，浅溪在她心里是特别的，余笙不愿意和她明晃晃地站在敌对的位置上。
“那以后半夜还是算了。”权衡之后，余笙有点肉痛地说。
浅溪觉得他们偷偷溜出去打游戏，是因为在浅溪的眼中，他们还远没发展到一起睡觉的程度，可不能让她深度挖掘其中的真相。
“我也觉得……半夜不行，但可以早起。”
“？”
“你想啊，姜浅溪有可能深夜起床去看咱们在不在，毕竟她是个夜猫子，但她早上肯定起不来。”
“天才！”余笙忍不住无声地鼓掌，“阿昀，你好过分，她要是知道你在背后这么算计，怕是要精神崩溃了。”
“很过分吗，没有吧，我这不是尽量给你们一碗水端平嘛。”林昀顺势捏捏她的大腿，“我很爱你们。”
在当代的语境里「爱」是个很廉价的字眼，从林昀嘴里说出来却让余笙很动容……可偏偏这又是个心安理得脚踏两条船的渣男。
真复杂。
次日清晨。
林昀和余笙尝试了一下晨跑计划，除了时间略紧凑之外，毫无风险。
出门前林昀甚至去姜浅溪卧室逛了圈，亲了亲她的脸蛋，姜浅溪含糊着嘟哝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翻个身继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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