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角宿一
“是想要成仙的人服用的药。”
“成仙？”
“是的，成仙。”
罗德介绍道，成仙即长生不老、游于天界，是来自中国古老文化的梦想结晶。
大陆的道士们思想受黄帝与老子的学说影响较大，因而他们把长存人间，永不死亡的境界同羽化成仙，飞升太空的境界一并视为生命的最高境界。
“喔喔……真厉害啊。”清少纳言呆萌地眨了眨眼。
“据说自古以来，人有种种成仙的方法。”罗德说。
方法多种多样。多数主张通过修行来达到。传说有的是通过呼吸，汲取天地灵气于体内，由此而成仙。有些是通过行为，比如辟谷等调整食物的办法，从而成仙。
当然还有得道成仙的方法。
每种方法都不简单，有的要花数年、数十年，有时甚至穷尽一生都不能达到目的。
最轻松的无须修行即可成仙的方法，就是服用外丹。
于是炼丹这一学说便孕育而生了。
炼丹的理论基础，是方士们对生命诞生、成长、成熟、衰落，死亡这五部的本质的思考、人的死亡，是因于内气绝神散，于外血尽躯朽，所以，服用丹药的好处就在于可以使肌体免于衰老、伤残。
罗德忽然说道：“诺子，你知道「丹」这个汉字的含义是什么吗？”
诺子歪着脑袋：“唔……别把我当傻瓜，你忘了我的汉语水平可比光之亲强多了吗。丹是药丸的意思吧！”
“不对，「丹」的正确意思是水银。
固体时被称作「丹砂」、「辰砂」，液体状态下则被称作水银。”
“咦？是这样吗！”
“是的，炼丹其实就是炼水银。”
水银虽然是金属，却是液态的东西，在古代是镀金时必须使用的物质。
“我之前说了，对于修仙者来说，【飞升】是与【长生】同等重要的两大仙道终极。
所以，像水银这样见火升华，去质轻化的物质，在道士们看来是灵异之物，服用这些药用的人可以染上灵气，换骨轻身，遨游宇宙，抵达长生。”
无独有偶，在与大陆文化圈截然不同的欧洲，水银与硫磺、盐共称炼金术中的神圣三元素。
可见，丹砂不论在哪里都是被认为很有灵气的物质。
“好、好厉害……”
清少纳言张大了嘴巴，一脸崇拜，边上的八百比丘尼则以手掩嘴，正在偷笑。
“换句话说，只要给定子殿下服用水银……就可以治好她的病了吗？”
罗德道：“不愧是诺子，就是这样。”
“既然这样那么”
“但是。”
罗德的一声“但是”，打断了清少纳言激动的情绪。
“普通的水银是有毒的，虽然直接服下不会置人于死地，但反而只要稍微闻上一点就会中毒……水银就是这么猛烈的剧毒。”
“……呜，人体好奇妙哦。”
很显然，罗德所说的化学理论超出清少纳言的理解范围了。
罗德道：“总而言之，我想说的是，直接服用水银并不能起到长生不老，甚至连延年益寿的功效都没有。
否则人类的平均寿命早就翻了几倍了，不是吗？”
“唔，有道理。”
“所以才需要炼丹。”
罗德道，能侢够延续人类的生命的丹，丹中的最上品者，是在大陆被称为【金丹】的仙药。
据说任何人服下金丹均可马上成仙，只是金丹的制作并不简单。
金丹也有许多种类。
丹华、神符、神丹、还丹、饵丹、炼丹、柔丹、伏丹、塞丹，踪迹九种，方士谓之九丹。
其中，制作“丹华”时，据说须先制备玄黄。
在玄黄中加入雄黄水、明矾、戎盐、卤盐、砷石、牡蛎、赤石脂、滑石、胡粉等各数十斤合煮，成“六一泥”，置火中烧三十六日，即炼制成丹。
“三十六天！？”清少纳言脸色惨白，藤原定子的身体状况哪能再等上一个多月？
“不仅如此，炼丹的素材究竟是什么材料，至今尚有许多不明之处。
首先，最重要的玄黄到底为何物，方士们为此争论不休。
除此之外不明白是什么的材料也有很多，也不知道可以到哪里去找，更不知道各种材料的用量。
总而言之，造出「丹」再加上玄膏捏成丸子，置于猛火之中，即可获得称为“丹华”的金丹。
如果没有成功，就是某个方面出了差错，只能反复去做。其实，花一生时间大概也成不了事的吧。
如果那么轻易就能够炼出金丹的话，人人都已经得道成仙了。”
罗德淡淡地诉说着世之常理，清少纳言已经耷拉下脑袋。
房间的气氛完全陷入吊唁模式。
沉默了许久，清少纳言道：“也就是说，通常来说根本不可能的……是吗。”
“是啊，临时抱佛脚地炼出仙丹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的吧……通常来说。”
罗德微微一笑，话锋一转道：“不过有我在。”
“！！！”
清少纳言睁大了眼睛。
“光之亲，你的意思是……”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来这里的？”
“呜……”
两行激动的清泪从少女的白皙脸颊滑落。
罗德道：“虽然时间和材料有限，无法炼制出长生不老的金丹。
但若仅仅是炼制出暂时挽救藤原定子生命的劣等品还是有可能的”
“噢噢噢噢噢！”
“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延续十年二十年的生命，运气不好的话最多也只能撑个两三年。
并且即使活下来了，从今往后也都得每隔一段时间就服用仙丹续命……诺子，你觉得这样也没问题吗？”
“只要能活下来就好！拜托了，光之亲！救救定子殿下吧！”
“我明白了。”罗德说。
清少纳言激动地握紧了双手：“要做了吗，光之亲？现在？就在这里！？”
少年深深地点了点头，从床榻边起身，从桌上取了一个茶杯，领着八百比丘尼来到寝殿的角落。
那里摆放着一扇典雅华贵的唐式屏风。
“接下来我要在这扇屏风后面跟八百比丘尼现场炼制仙丹，可能要稍微花上一点时间。”
罗德扶着屏风，对跪坐在地上的清少纳言道。
“诺子，我想你应该也是知道的，炼丹是非常精密困难的工作，任何一点疏忽就可能造成满盘皆输、前功尽弃。
在我跟八百比丘尼工作的这期间，你要守好房间，不可以让任何人接近这里。”
“万事放心，光之亲大人！请交给小的！”
“当然，你自己也不可以过来偷看。”罗德补充道。
“不能偷看吗？”
“当然不可以。”
罗德威吓道：“藤原定子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好、好的！……我知道了。”
被吓坏了的诺子，心有不甘点了点头。
好奇心的化身清少纳言，真的很想亲眼见证仙丹的制作过程。
“炼丹不可以偷看吗……就跟跟鹤小姐织布一样呢。
鹤小姐在为我们做衣服的时候也总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允许任何人偷看。
虽然很神秘，但是鹤小姐总能做出最棒的衣服……炼丹也是一样的道理？”
确实是一样的道理呢，她是从身上拔毛，而我则是……
罗德道：“没错。越少人知道就越有效果，所谓的「神秘」就是这样的东西。”
清少纳言道：“我明白了，一定不会偷看。不论发生什么，我都绝对不会偷看。”
罗德道：“很好，那么一会见，诺子。”
“嗯，加油，光之亲！”
少女的眼角噙着淡淡的泪水，脸上带着恋恋不舍，简直就像是妻子送丈夫上战场一样的画面。
清少纳言又看向八百比丘尼，将双手的指尖抵在地板上，对巫女深深弯腰：“八百比丘尼大人，虽然今天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非常感谢您能出手相助。”
“快请起身，清少纳言大人！”
诺子依旧垂着头：“定子殿下就拜托您了。
我的丈夫，光源氏大人也拜托您了。”
八百比丘尼不再说什么，颔首道：“嗯……请交给我吧，清少纳言大人。
我一定会努力榨出最新鲜的……咳咳，没什么。”
清少纳言带着紧张的情绪，目送罗德跟八百比丘尼并肩进入山水画屏风的后面。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里面传来八百比丘尼那位美艳巫女的低沉声音。
“……嘴巴……可以吗……”
“不行，手。我们之前约定好的吧。”罗德说。
“哎……怎么这样。”
“不干的话我找别人了。”
“我干……我干……请交给我。”
少女慌张回答道，语气非常低声下气。
“光之亲跟八百比丘尼大人究竟在聊什么呢？”
清少纳言听着断断续续的对话，感到非常莫名。
唐式屏风跟和式障子不同，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做些什么。
一面之隔的清少纳言只能竖起耳朵默默倾听。
嗯？好像是衣服摩挲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清少纳言如坐针毡。
“啧，八百比丘尼……你的手法也太拙劣吧，是打算弄上七七四十九天吗？”
罗德似乎对助手的笨手笨脚相当不满。
八百比丘尼回答道：“对不起……人家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嘛。”
清少纳言惊奇道，原来那位巫女小姐也是第一次炼丹吗？
“没办法了，今天就……下不为例哦。”
“好……好的……谢谢您。”
八百比丘尼的声音听上去非常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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