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夕己
夕恒听到无边际的噪音当中夹杂了一个脚步靠近。
转眸,便见陈凤火也来到身边。
起伏不定方向不稳的甲板上,对方靠在船舷,轻声道。
“看来……先前幻境之事并非是你我最后一重磨难,眼前这一度才是。”
在死亡与绝望的边缘游离了那么久,陈凤火也已有些麻木了。
夕恒望着飓风渐渐偏移,轻声念道:
“船队应该能够挺过这一遭。”
“嗯即便如此,下一度磨难又如何存活呢?”
陈凤火苦笑道:
“你我总归会埋葬在这片大海,无论今日还是明日,结果都一样罢了……没有飞舟,便渡不过崇海。”
夕恒并未反驳对方,只是道出自己所想:“但只要你我还存留在这世上一日,就要继续航行。”
“哪怕下一秒即就死去,哪怕看不见明天希望,犹如登山却根本看不到山顶的所在,只要活着就应当也必然要竭尽全力继续攀爬。”
“若做不到这一件事,你我便会愧对本心。”夕恒说。
即便眼前满都是失望与绝望,也必然要向着希望的方向去走。
哪怕最终也没能得到那一份希望,只要走了,只要还在不停迈步,那就已经足够了。
虽说无法满足心愿,但至少不会愧对于自身。
夕恒将双手按在船舷,面对面前漫天末日般的景象,却并未船上他人般绝望到面色苍白,反而眼瞳灼灼有神。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陈凤火在旁静静看着对方的潇洒身姿,心中有思绪徐徐流动。
……
暴风雨并没有来得更猛烈些。
那场磅礴飓风虽会随着时间不断增长扩大,但拉满帆布的大船被长风推远的速度更快些许,向南转了足够的角度之后,便与卷动黑云的飓风渐渐拉开距离。
呼呼的不尽风响间,船队遥遥向着安稳的另一片海域行去。
等到铺天盖海的飓风与黑云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天穹也随之换成了黑夜。
残云遮住月色,些许云朵的缝隙之间闪烁着星光点点,飓风对海面造成的影响也已消失不见。
夕恒借助天上群星重新指明了方向,令船队随之前行。
经历了方才危难,她愈发觉得眼前这几分几缕的平静,是值得珍稀之物。
所谓的崇海彼岸似乎遥遥无期,谁也不知自己还要在海上待多久,之后又会遭遇多少危难……大海究竟何时,才会吞没她的船队。
“崇海,或许当真是无边无际的吧?”即便有着读档能力不惧生死,夕恒也产生了几缕失意。
“船上食物也只剩不到三个月了……”
她默默盘算起来:“这座船队,最多还能在海上航行两百日。”
她本以为船队能航行更久。
只要能在崇海上发现一个正经的岛屿落脚,补充淡水与少量食物,航行时间就能够增长至接近一年。
但如今在崇海上远航了这么久,船队却只遇到了一座海岛,并且其中还有妖魔存在,不可落脚。
“等以后登上皇位,可以建造一座更大的船队继续这场远洋航行……”
虽然她对海上寻仙之事已经渐渐没了希望,但该试的还是要试一下。
默默盘算过了日后,夕恒回望向较为平静的大海,与时刻变换的天穹。
“虽说海上只让人失意,但我仍需向前。”
“直到这座大海的终点,或者我这此生终点。”
……
二十余日后。
距船队当初起航,已过了一百三十日。
船队所有人都肉眼可见地变得极为憔悴,甚至有些心智脆弱之人,在某日深夜自发坠入大海。
无边无际的海色,好似有着引人靠近的魔力,一些寻常船员稍不注意,就会在失神间靠近船舷,似要向前坠去。
虽说崩溃跳海之人只是极少数,但大多也已致郁衰弱。
这般精神问题转为肉身病理症状没有治愈之法,除非能让他们见到海岸陆地。
至于那片磁场紊乱的海域,船队大概是已经离开。
但现如今,磁场紊不紊乱却已无所谓了。
因为司南罗盘经历先前十数日,好像留下了后遗症般,平平无奇地僵直在桌面上。
磁勺失去了指引方向的能力,将它推去哪边,它就会指去哪边。
只要不受外力,就会一直搁置在哪,不有半分动作。
这破指南针,有没有都已经无所谓了。
人们都已习惯以太阳和星星确定方位。
期间如有乌云密布或下雨时日无法确定方向,就让船只稍微降下速度,沿着之前所定的方向继续航行。
虽说手下船员愈发失意麻木,就连同住的赤天神女,最近这些时日心境态度也逐渐有了变化,时不时会让夕恒觉得奇怪。
但自始至终,她自己的心不会变。
……
起航第一百四十日,船队又遭到了古怪的失心之乱。
乃是那些早已麻木失意的船员们忽地发起疯来,大吼大叫着拿起手里物件朝着同船之人或砸或砍。
不过,这次混乱的影响不大,毕竟癫狂船员较少,而夕恒也有着足够的武力能轻易镇压。
在船队当中一番横扫之后,疯船员便被击倒,受绳索牢牢捆住,先暂时囚禁在了一座较大船舱。
他们虽已癫狂,却也能吃能喝,勉强能够维持生命。
夕恒想,这般癫狂模样大概只因特殊海域而起,渡过之后就会恢复。
癫狂者有两百之多,若将其直接杀了,其他船员大概会更加心灰意冷。
夕恒自己也并非没有人性,手下船员随她浪迹天涯了这么久,哪怕癫狂伤人,也不至于死罪一条。
“大家能活着,还是活着吧。”
她摆了摆手,就让正常的船员们继续分配足够的食物,给这些癫狂者们。
粮食与淡水逐渐消耗。
这些生存物资在海上难得太多补充,在人们眼中,便是他们仍剩下的性命正越来越少……
……
第一百五十日。
疯癫的船员仍然没有恢复正常,只有饥渴时会变得衰弱,等到被投喂过一顿餐食后,又会恢复成狺狺狂吠的模样。
过了十日,已不再有人同他们一样逐渐陷入癫狂,说明船队已经离开了那片诡异海域。
可这群人的疯病却迟迟见不得好。
这次的疯狂似乎是永久性的,无法治疗。
船上舵手与伙长曾唉叹着向夕恒提议给这些人一个痛快,节省出的粮食也能让船队航行更远。
但一直以来杀伐果断的夕恒,却在此刻摇头:
“当初上千人一同起航,只剩了五百余还在船上,人死的已经够多了。”
若是寻常外人拖累了她的行程,她必然想都不想就直接杀了。
但这些船员是与她一同经历了半年的手下,还是留给他们一些时日吧。
“十日之后再杀。”她明言道。
“是……”提议者们退步离开。
夕恒默默走到已经修好,但已没有了当初昂头威武模样的船首。
视野一如既往,望着没有任何边际的东方。
心里念想,若能一副陆地模样,在东方海平线上徐徐显现出来就好了。
这般念想自起航开始,就已出现了无数次。
每一次,都没有得到回应。
东方一如既往,只有涛涛的海水,与笼罩世间的天穹。
又十日后,白日晨雾退散时,初醒的船员们见到海上东方远端有座岛屿显现。
在岛屿周边,隐隐还有着渔船游荡。
……
第九十八章、落叶归根
清晨初醒,夕恒以绢布擦拭长剑,使其光亮如新。
今日,大概就要动剑了。
在海上漂泊百数十日来,她已经在剑心的精神空间当中磨练出了十数种较为完善的化劲招式。
其中,有一道被她命名为‘恩赐解脱’的无痛刺剑。
这招极快,一击即可破坏颅腔内部,外表上看,只是有道纤细剑气刺透眉心,流下几滴鲜血。
伤势看似不大,但实际上能在一瞬之间,将整个人的意识全然抹去。
让人在意识到疼痛之前,就失去感知疼痛的能力。
“就在现实里,也试一试此招吧。”
夕恒将长剑擦拭地亮洁,慢慢起身,再将其收回鞘中。
起身,随后便毫不犹豫地离开舱房。
她一如既往前去甲板,准备先看看船队今日状况,之后再去给那些疯癫之人一个痛快。
刚踏出几步,敏锐的听觉就注意到,船上有些混乱的噪音。
“又起了什么麻烦?”夕恒都快要习惯了。
早已麻木失意的船员们,每日工作期间都不会表露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与旁人闲谈时,也只会低喃着说出一些早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话语。
出现噪音,一般就是发生了什么状况。
上次如此,还是因忽有失心疯的船员伤人。
噪音渐变得清晰。
她逐渐听清,这声音好像并非惊慌,反而是种激动与兴奋。
夕恒起疑:“这片海域飘了许多兴奋剂似的东西?”
脚步踩在厚实的木头阶梯,在闷声间回到甲板。
今日天色还算晴朗,几朵残片似的云彩遮不住东方太阳的明辉,播撒下些微暖意。
船队自深秋近冬起航,如今过了接近半年,已是后春时节。
只是在船上看不到春风拂过江畔,吹得江边柳树微摆,也见不到春日盛开的花丛锦锦,更没有红联新贴、灯笼点亮。
海上温度的季节差异不如陆地,难以感到季节流逝。
只有温暖的春风拂面而来时,才会意识到原来早已不是冬天。
海波荡漾,伴着外界噪音落到耳边。
“原来真有座岛……”
“那边有渔船游荡,这岛上还有人烟嘞。”说者语气虚弱,也带着几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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