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夕己
赵乾元还有力气捂着自己被斩开的脖颈,渐失光彩的双眸死死盯着夕恒,张口支支吾吾地还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吐出些脏污血沫。
随着他胸间连到脖颈的那条血线一股股涌出鲜血,他失了力气跪倒在地,最后趴在了夕恒身前,眼底光彩渐黯,颈间鲜血在石板地面聚成血泊。
“呼……”夕恒闭眸长舒一口气。
方才挥剑时所体会到的剑意极为醒目,精纯到仿佛忽得蜕变。
体会过了剑意的这般余韵,少女将手里长剑缓缓入鞘。
看向脚下尸身,又看向一旁金银大鼎。
……
第四十章、继天立极
夕恒低头,见着这疯皇帝的尸身还在微微抽搐,颈肩有鲜血一股股冒出……
不知怎得,她无意识间回想起上一世,朝堂上那位忠臣于死前对赵乾元所喊的‘不得好死’四字。
此刻这模样,大概就算是不得好死了吧?
夕恒觉得地上聚出的血泊有些浪费,于是抓着对方被宽大龙袍裹着的胳膊,用上劲力将这疯皇帝拖起来。
左右看了看,找到一个看样子像是水缸似的空大缸,就先把尸身塞了进去。
拍手完工,夕恒环顾了遍周边的昏暗情景,就准备开始干活了。
“先把柴火添进去吧……地面阵法什么的也都画好了,倒是不用太过麻烦。”夕恒于是抱起墙边的一堆柴火,丢进金银大鼎之下。
本就剩些余火的红炭接触燃料,便汹涌地将其吞噬,不过一会就有烈火燃起。
夕恒再来到一旁石桌边,分辨起其中的各种珍稀材料,等大鼎的底部也被烤红了,便将碗中粉末和地上的五颗头颅接连倒入鼎中。
受剧热影响,明明鼎中无水,却又发出了好似水沸般的咕嘟响动。
夕恒倒完药材,鼎中粉末混合起来化成了种干枯的灰黄色,拍了拍手,又跑去另一边把装着皇帝尸身的大缸子抬了过来。
“嘿咻。”少女揉了揉胳膊,看着锅中种种药砂不断沸腾,先试着舀了半碗鲜血倒进去。
血液落入其中,迅速为一鼎药砂染了色。
小碗小碗黑血不断倒入鼎中,直到药砂都变成通红。
但在夕恒看来,颜色还没那么正。
“果然,还是要把整个人投进去才行……”
夕恒将以剑刃削开龙袍,随后拽着其中肉身,直接丢入了大鼎之内。
方才褪下的暗金龙袍也被夕恒丢进火里,最为高贵的绫罗绸缎在烈火当中迅速被烧成一片焦炭,就如最常见的燃料般将烈火增大一阵,便悄然消成灰烬。
她提起沾了血的鞋尖点地环绕一圈,手指捏决,地上仪轨法阵随之亮起了微红的荧光,且念诵道:
“凡世臣血失之灵识之灵,此天复通物真灵屯聚玉阳,阴阳相食重复……”
声音落罢,脚步停顿,夕恒单眨着一只眼看去鼎中。
暗红色的烟气升腾,躺在鼎中的赵乾元变得枯老衰弱,好似身上所有血液都被吸干成了一具干尸模样,血肉也飞快消瘦溶解,皮包了骨骼,再也不见原来那副威严样貌。
她又从旁边拿来一块较大的羊脂白玉,手浮在剧热的鼎上,五指松开。
玉石恰巧落入大鼎最中心的位置。
紧接着,旁边鲜红药粉好似磁粉受到磁铁吸引般疯狂的贴向白玉,将玉石裹成了一团血色。
在烈火呼呼的灼烧声下,裹在玉石最外围的红色变浅,好似药粉血色都被吸净。
渐渐,无数药粉与赵乾元瘦骨棱棱的尸身都已经褪成了衰败的枯灰。
夕恒将紧紧捏着的指尖缓缓放下,这汲灵之法已经完成,那被药粉包裹着的羊脂白玉,此刻应该已经变成了血灵石。
她在旁边另一个小水缸中舀了碗水,浇在鼎下火上。
两三下后,烈火熄灭。
夕恒抓起鼎中硬木大勺,从这松散的灰粉里捞出了一颗沾满药灰的红色玉石。
原本润滑的羊脂玉,此刻已经成了犹如鲜血结晶似的红色。
少女试着碰了碰,还是相当滚烫,便将其先用勺子捞出,放到了一旁桌上。
她又回到鼎边,打算处理一下现场。
夕恒还没有放弃此世活下去的希望,打算编个理由尝试逃脱。
龙袍已经被她烧了,现在还留有一具枯瘦如柴的干尸,观其面貌身形,已经完全看不出是赵乾元。
“嗯……”她看了看周边,倒也没什么可以藏的地方。
于是目光又放到了先前塞皇帝的那个大水缸。
“就勉强丢进这里吧。”夕恒于是抓着鼎中干尸的脑袋拉起。
咔嚓一声,只觉得两手忽地一松,再看,整个头颅被她这么一拉,直接拽断了。
“……”
“抱歉?”
夕恒呆了下,随后若无其事地把脑袋丢进缸子里。
再一抓,胳膊断了。
大腿小腿也是一样,干尸被夕恒这么一折腾,顿时便分成了好几节。
一个个断掉的部件被丢进缸里,干尸缩水到了极限,大小只铺平了缸子的底部。
最后,夕恒拿着用来夹木柴的架子,将金银大鼎下面的黑炭都丢进了缸子里面。
黑炭与灰烬将骸骨遮掩,之后她又一勺一勺将鼎中药渣也倒了进去,直到再也见不到那赵乾元的一丝一毫,才松了口气。
回到一旁石桌边上,借着烛火微光,夕恒捏起鲜红的血灵石,静静观摩。
玉石中心散着莹莹的红光,细小的几不可见。
单单只是将其握住,便可感到心神清净、丝缕温润热感顺着手掌自身躯蔓延,明显有着促进血液循环,缓解肌肉与心神紧张之类的作用。
“但如何从中汲取出灵气呢?打坐么……”
自己虽已经有了灵石,却还没有得到练气之法。
她回头望了眼装着赵乾元的大水缸。
“他方才说曾将灵气吸入体内,定然是有练气功法的……只可惜现在也问不了他了。”
“御书房或者赵乾元的住所里或许会有练气的功法,之后想办法找一下好了……嗯?”夕恒忽然见到手里玉石显出一阵微光,是自己方才更用力捏紧了些。
同时间,她体会到所谓的灵气从自己的掌心波荡离开。
灵气无形无味,却使她感到了莫名的熟悉,并且她能以一种奇特的感知察觉到灵气的流淌。
“这好像是每次在手背上刻下法术时的感觉……”夕恒若有所思,一手紧握着血灵石,一手则捏起指印,轻念了一段血箭之法的咒语。
紧接着,夕恒将血灵石直接按在了另一只手的手背上。
再抬起,手背位置便有了一个血箭术的印记。
“原来法术本就是灵气所催动的?也对,血海大法书上本就写着这点,从大量血肉当中获得一点灵,并以阵式引导灵转为法术……”
“而这血灵石不过是将自血肉中汲取出的灵聚在了一起,保存在了玉石里面。”
夕恒不由得思考起一个最基础的问题:
“从血肉当中汲取出的灵,与练气修仙所用的灵气是一种东西吗?”
如果这两者根本不是一种东西,那么眼前这条练气修仙的长生之路,可就又变得更模糊了。
而即便确实是同一物,也要解决灵气会自发飘散的问题。
“总之,任重道远呐。”夕恒隐隐觉得,自己在短时间内是攻不破这些难点了。
“现在这血灵石只能用于使用法术了,不知道如果获得了大量血肉,能不能将血肉的灵存储在灵石里,也不知血灵石内的灵气会不会自主地蒸发弥散……这些只能慢慢实验。”
夕恒将这颗茶杯大小的血灵石放到了腰间的钱囊当中,回首面对起自己的现实处境。
她已将赵乾元尸身藏了起来,除了她没人知道室内发生了什么。
但皇帝突然消失不见了,这对于大赵来说可绝不是什么小事。
就这么走出去,很可能会被宫廷中的禁军抓住杀头——就算赵乾元是个昏君暴君,宫中亲卫里应该也有几个对他忠心的人。
“总感觉只要走出去,脑袋就会掉下来。”夕恒看向那边紧闭着的厚重木门。
“只能读档了吗?”
好像,确实已经走到一条死路了。
自己今日才来到宫廷,在朝中又没什么势力支持,杀了皇帝连谋权篡位都算不上。
别的皇家子女弑父是为了坐上龙椅掌权天下,而她却只是为了炼制一颗灵石,没做过其他准备,自然也不会有人为她披上皇袍。
“除非朝中所有人都极恨赵乾元,恨不得生啖其肉,我才能活下去吧?”夕恒总觉得不可能。
“听天由命吧。”
她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读档的准备,此时也没必要再多加犹豫,拖延时间。
她拍了拍胸口,挪动脚步走向来时的厚木门。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恍惚之间来到。
少女拉住把手慢慢打开,听着木门的吱呀声响,见一点点外界长廊的光景色彩透入了昏暗的房中。
廊内是青檐绿瓦,红梁画栋,廊外是剔透玲珑的殿后花草院落,院中有一大池,池内布翠荇香菱,岸上有蓼花苇叶,形状奇特的异石林立,花鸟做伴,雍容华贵且富丽堂皇。
美景投入眼底,室内的昏沉闷黯与外界的锦天绣地对照而成的强烈反差感,令夕恒心底一时清净。
“帝姬殿下。”门边的老太监鞠身请安,且问道:“请问陛下可还在忙碌,此刻就要巳时了,陛下还需前往天和殿批阅奏折……”
夕恒安稳走出,说出了自己方才想出的一个简单理由:
“陛下,成仙了。”
“……帝姬殿下,恕奴才耳拙,方才所言可能重复?”老太监认为自己听错了。
“他得了灵气,成仙了。”夕恒说。
“成…仙?”老太监语气目光皆是朦胧,完全无法理解这两字,只觉后背发亮,隐隐有大难将临之感。
过了几秒,他又问:“驾鹤西去了?”
“不,就是成仙了。”夕恒可不会更改自己的说辞:
“陛下已经修炼至三花聚顶,羽化登仙的境界,此刻他身在天上瑶台阆苑,与群仙相会,饮琼浆吃蟠桃,共享永生极乐。”
“三花聚顶……羽化登仙?”这老太监愣了许久,显然是被夕恒忽悠住了:“陛下还会回来吗?”
“他都已登上天庭了,为何还要理会这凡尘俗世?”夕恒反问道。
“可,可不能不管啊……”对方茫然道。
“那你再去找个人做新皇帝吧。”夕恒说罢,便试图在对方没反应过来之时离开此地。
她刻意做出看起来自然的步调,而后面的老太监则慌慌张张地跑进了石屋当中,不断喊着皇上。
直到他喉咙哑了,夕恒也已经走远了,这聒噪的尖声才堪堪停下。
刚犯下弑君之罪的少女环顾了下周边,四面情景空荡,也无人前来盘问。
自己好像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走出了福庆殿……
“这么简单的吗。”
自言自语的时候,后面却忽地传来了许多踏步奔跑声,紧接着又有太监尖细嗓音传到她耳边:
“快把她拦下来!快!”
“果然,还是麻烦。”夕恒见到后方与持着长枪立在道路两侧的禁卫都朝她望了过来,立刻飞身逃窜。
红甲禁卫们顿时明了,一并听从了太监命令朝着夕恒围来。
他们大多都已入劲,可用劲力催动轻功,夕恒尽全力逃跑,短时间内却仍甩不掉后方禁军。
并且自己所逃往的前方仍有禁卫站岗,那些人也朝着夕恒围来。
“站住!”
“我是大赵帝姬,都给我退下!”夕恒这的呼喊声使奔来的禁卫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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