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夕己
原本四五层高的燕馆歌楼已然成了一片只破损框架的残骸灰烬,其中金玉红纱、紫檀雕花的种种家具,连带灯笼围栏、美酒佳肴与观赏植物,尽数成了灰烬中的一汪尘埃。
火势未曾扩张太大,只将周边建筑熏得昏黑,并未使之燃灼起来。
清晨间,灰烬残骸中仍有寥寥青烟仍寥寥青烟徐徐上飘动,旁边另有官府衙门中人在各处询问着火缘由,亦有人们或零零散散或汇聚成堆做些讨论。
夕恒见得周边店铺已大都不再开放,便也写下告示,宣布羽衣阁最近也暂停营业。
只专注着小愈轩这边,观望起昨日进来的许多烧伤人员。
如今店内,仍有两位近乎全身烧伤的患者未能脱离生命危险,气息孱弱。
亲属陪在身旁,皆是难耐,许多一夜未睡。
而伤势没那么重的几人已可做少许活动,夕恒又开了些方子抓药,再赠了几罐药膏,便将她们暂先送离,专注起两位病重的患者。
靠近一一诊疗,眉头微微皱起。
一旁病人亲友只焦急作问情况如何,被她带出几位,在后院下了濒死通知。
“情况不佳,那两位浑身烧伤,能再活三天就是大幸。”夕恒摇头:“如无特殊妙法,便可准备后事了。”
“夕医师可有办法?”一位富家人拱手道。
“可救之法有三:请来净火教派圣女、短时间内寻来天山冰莲一朵、找来凡间法师绘制符箓吊住性命。”夕恒简单道。
她说完后,只见眼前几人面露起犹豫神色。
净火教圣女对这些京城大家族子女而言依然高不可攀,而天山冰莲更是从未听闻,只有寥寥几人曾听闻过凡间法师之说,却也不知其是真是假——毕竟以此冒名行骗之人太多太多。
“尽力吧。”
少女说完,离开当场,继续调配药物。
两日后,有人说天山冰莲已在路上,正加紧送来。
而被烈火烧遍浑身的两人已是濒危之形,神情意志各自模糊,即便下一瞬死去也毫不意外。
她用医馆内材料与病人亲属送来的名贵药物,调配出的良药,能将其性命延续两日,就已是极限。
终究还是上前一步,以自身体内的境界至深的武者内力强行灌注病人体内经脉,激发生命潜能来再维持小段时间的性命。
一日后冰莲抵达,夕恒将之碾碎,连带已准备好的辅药,连夜配置成三颗细小丹丸。
在人们瞩目之间,将细丹送入病危者口中,终究是将之性命勉强保下。
再康养一段时间,两人渐渐清醒,体肤结痂与脓液也渐渐褪去,可以勉强行动,其家族中人也将之带离医馆。
不过几日,送来一副绣有‘起死回生妙手间’七字的刺绣贺幛。
夕恒将之挂在柜台,之后前来探病的客人数量便一增又增。
甚至不再只限于秦谢长巷之内,就连京城其他地带、乃至于外城之人也会特意来此。
至多的病种自然是烧伤、祛疤两者——她就是因处理这两种病症,而在民间渐渐有了些名气。
名声越来越好,每日特意前来的病人也越来越多。
因此,夕恒甚至少有时间伴同殷万鸾一起整备餐食。
无奈,写了本凡俗间有关处理烧伤、祛疤等问题的医书,配合种种良药配方记载其中。
其中记有较难以熬制、需注意许多细节,一不留神便就失败的。
也有无需注意太多细节,只需将材料齐齐放进锅中,而后开火煮药就好的简单药物。
种种疗法排列成章详细言说,看过此书后,哪怕从未学医之人,也可直接处理一些简单的烧伤症状。
夕恒将其印刷了许多份,见到有关病人便直接赠予。
渐渐,此书也有了些名气,京城内各家医馆派人前来请学,被她直接给书送走,并称可以随意将之复印、贩卖。
慢慢,书册自京城朝外流传,因其中经验实在有效,周边各大小医馆、书铺皆存下一本。
传开后,会特意前来她这边的病人终于慢慢减少,重获了自己的空闲时间。
夕恒呼出一口气,回到以往日常。
时间推移,又几年过去。
至今,已是两人来到凡间居住的第二十五年。
某日清晨,天还只是蒙蒙亮。
夕恒随意打扫了一下医馆,敞开店门,却见门外正站有一位穿着兜帽长袍的客人。
“有急病需要诊疗吗?”
她没仔细看,直接问道。
经过这些年的凡俗日常,夕恒已将自己的外延感知能力收拢了部分,平时只用五感。
扫过一眼,只觉好像有种熟悉感,却并未瞬息看出来人是谁。
待到来人更靠近半步,才因气息明白来者何人。
眼前之人,又是赵初晓。
“有事要说。”
“哦。”
夕恒迎客入内,还未回到柜台,便感到有微毫灵光波动。
对方施展的灵力牵引起药铺店门吱呀一声,齐齐关上,
原本外界投来的光亮被遮盖,使得医馆内部陷入昏暗些许。
“客人?”
她歪了歪头,不知对方是什么心思。
难道自己这位小妹,要在店铺里说些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题吗?
猜想间,对方已经褪下头顶黑袍兜帽,露出下方的棕灰发缕与灼灼有神的眼眸盯来。
即便环境昏暗,也丝毫不影响其目光。
夕恒被这么盯了数秒,便听得对方出言:
“你应知晓吾是谁吧?”
赵初晓言语似是试探,也像是已认定了什么。
“大概知道?”夕恒回答声也是平淡自然。
“既然知晓,吾便直说了——记得上次与你相见之时,便有些熟悉、怀疑,后来找出皇家族谱,观你之模样与吾那位皇姐实在相似,后又听闻你在民间被称为夕医师,便不再怀疑。”对方言说起来:
“阁下,即是当年失踪的赵夕恒,不错吧?”
夕恒用指尖点了下脸颊,随心问:“有何事吗?”
“吾不知皇姐为何返回京城,亦不知先前曾有何经历,来此只问一事——你可想做皇帝?”对方直接问道。
“这个啊,不太想诶。”她却摇头。
“为何?”
“做皇帝好没意思的,整天除了政事就是政事,忙来忙去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夕恒摊手说起这类假话。
至于真话则是:自己已经坐过皇帝这一位置了,此世没有类似念想。
“当真不想吗?”对方却说:“若有念想,可随吾返回朝廷发展,未有如有机会,或许可将帝位让渡。”
“……意思是,你不想做了?”黑发少女眨了眨眼。
特意来这里寻她,是为了找个接班人?
赵初晓早早加入净火教,不曾有凡俗婚事。
但她下面,应该还留着几个同辈分的皇子皇女才是。
根本不至于来找她这个在外良久、在人们眼里早已失踪了的皇女。
对方沉默片刻,过了几秒才徐徐回答:
“如今国事已稳,往日初建时候的纷杂事,边疆逆反之人、前朝奸臣贼子大都清理干净——往后之煌晓已无需朕来支撑,应是放手之时。”
夕恒有点好奇:“之后你打算去做什么。”
“前往与净火教相连通的有灵之界,修炼入道。”赵初晓还是首次将这个心思说出口,语落时还呼出一口气来。
“不错啊。”夕恒微笑:“能将国事发展成今日模样,却未因种种重压消去道心,做的很好了。”
“莫要多言。”赵初晓总觉夕恒的态度有些奇怪,不过却也立刻摇头拉回话题:
“下方几位皇弟皇妹各有缺陷,朕皆不看好,你若有愿登临帝位,可来宫中试炼些时日。”
“可你根本不认识我吧?为何能对我放心呢?”
“无论气感、心感,都在提醒着朕,你绝非常人。”对方道。
“就凭这个?”
对方轻轻点头,与夕恒四目相对时,眼底又流连起些许回忆神色,回忆起了少时的些许事迹。
“这样吗……”
夕恒只将这所谓预感当做是自己不经意间露出了点滴灵力,产生了一种特殊的魅力渗在了对方心底,所以才会将自己看得这么高。
“回答如何?”
“不干。”她直接摇头。
她来此,只是为了伴同殷万鸾共度平凡生活。
倘若成了皇帝,可就说不上什么平凡二字了。
“当真?”
“当真。”夕恒做出回答,接着便说出送客之语:“祝你之后修炼有成。”
“可如此……或许日后执掌煌晓者,便不再是我们赵家了。”对方却轻叹一口气,完全不看好后继之人。
夕恒听闻,只浅笑道:
“诸多王朝起起落落,生灭轮回不断,哪怕大赵也不过只其中一支,王朝中万万子民寿命缥缈即逝,所谓‘赵家’在这广袤历史当中又算得了什么?”
“你是说?”赵初晓隐隐听出什么。
“该去的,就让它去吧。”
……
第一卷 : 第四百二十章、合浦珠还
“该去的,就让它去吧。”夕恒摊手道。
“……”
话音落后,对方便陷入沉默沉思。
待到半分钟过去,夕恒靠近在其眼前挥了挥手,才让自家这位小皇妹回过神来,缓声道:
“如此念想……或的确可对国度更佳。”
赵初晓再多看了夕恒一眼,便朝门外退后几步,念起道别之词:“望你我未来再见吧。”
“再见再见。”少女随便摆手。
今日这一特殊事迹,只在这般简单对话间轻易结束。
不过,此次相谈对于整座国度造成的变化,却好像颇为巨大。
之后一年,煌晓朝廷颁布了一种古今未有的新政法令——削弱君主专制的绝对权威与家天下的政治环境,不再使天下变为君王的一言堂,再加设掌握行政权的内阁来协助君王负责国内事务,等等种种……
天下之政由此大改,有关于此的宣传与消息好似波浪般拂过整个国度。
不过,身在变革中央的朝廷本身却运转得相当安稳。
此事早在多年前就已确立,并在多方面一同推进。
许多名门望族与朝中党派、净火教高层本就相当支持,连带着君王本身也默许后,朝政便得到安稳过渡。
新政确立,由陈凤火作为第一位首席宰相登场,带领内阁协助君王一同处理天下政事。
因世间本就较为安定,政策变化的平和过度,并未导致民间多生事端。
对于夕恒这个下方京城里的凡人,日常生活更是没有多少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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