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来风叶已鸣廊
“嗯……”
然而从出生至来到神社前，一直被同村的孩子们排斥的椿，根本不知道如何去玩，但是经过御馔津这么一番问候，只感觉内心有一股暖意，反而成为她继续向前的动力。
去到藏书阁三楼，御馔津“收拾”出几本只写十数页的手记，虽然内容不多，可是几乎都是冰川神社历代嫡系山伏留下的文献。
冰川神社建设一千九百年，哪怕千年前的文献都有许多，那些古老的知识，尽管因时代变迁或多或少丢失，但也有部分残留被当时的神职者记录在各自的手记内。
坐在椿的身旁，安静的范围总是会让人很舒心，御馔津不断翻阅手中的书，而前者不时抬头看向她的侧颜，憧憬与仰慕，最常出现在孩子的眼中。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御馔津下意识地将手放在福福身上，打理其柔顺的……
诶，不对，福福跟溯月和夕照跑到外面去玩了，御馔津低头一看，只见椿耸着脑袋任由她的手轻抚。
见状，御馔津默默把手收了回去。
椿的眼神稍加失落，想要和御馔津挨得更近一些，只是这个性格让她不好意思主动。
看完手中的手记，御馔津再上楼准备继续“收拾”一些值得翻阅的手记。
而当御馔津起身离开后，椿攥紧拳头?，对自己的怯弱感到十分憋屈。
为什么她就不能再坦诚一点？
啊啊啊啊啊——！
内心在无声地呐喊，椿双手抱头在座位旁引以为憾。
……
走到二楼的御馔津听到身后似乎有怪异的动静，不过也没过多理会，只是疑惑地停了下脚步，随即上到三楼。
把原有的手记放回原位，御馔津俯身打开另一边的箱子，虽然箱子上贴过了「洁净」的符咒，可由于年久失修，符咒的灵力已经消散殆尽，所以在打开后的一瞬间，大片灰尘纷纷扑面而来。
御馔津轻挥下手，轻风散尽尘埃，随手将符咒换下，她才开始找寻里面的手记，从页数较多的开始查看。
大概找了六七本，起身正要离开，却忽然注意到门口处的柜子上方，似乎也放置了一本手记，御馔津准备将其收拾起来，拿起来后却发现封面的署名竟是……
“清”字开头？
上一代嫡系弟子的标明。
不论清河神官还是清萍巫女，他们的能力皆是武藏国顶级，哪怕英年早逝亦是如此。
根据御馔津的了解，历代嫡系子弟的数量同一时期不会超过双手，甚至于一手，到目前为止，她也就知道清河神官那代连同对方本身在内才有三个。
然而现在却发现了第四个。
……巫女、清韵。
“奇怪……”
御馔津将刚才拿的手记先放到一旁，打开这本与清河神官同代的巫女的手记，发现页数较多，似乎是完本的。
那为什么不放在二楼？
难不成是内容有什么不妥？
“由「疾行」的风之力环绕于箭矢可提升初始箭速，疾于行，亦可疾于物，对于正式的巫女具有极高功效，短暂爆发或可比同级破魔之箭更具威胁。”
御馔津认真地翻阅，发现内容都很正常也无误，因为她当初就在云鹤手中领教过将「疾行」用于箭矢的效果。
不对，这上面的内容怎么越看，越跟云鹤契合？
其中的弓箭技巧，正是云鹤的手法。
不过也对，御馔津想了一下，云鹤是清河神官的师妹，那么跟这个清韵巫女之间，想必也有联系。
云鹤曾经用剑，如今改用弓，想要将武器熟练掌握，就必须找一个善用该武器的人作为指导。
向后再翻几页，忽然掉出一张颜色与手记略有差异并已对折好的宣纸，打开一看，竟是一张师徒关系宗谱。
御馔津记得这东西，绝大多数神职者都有一份，不过都是由自己编写，往前三代，往后三代，四代之外就无法记录在一个谱内，因为分支过于庞大。
立于谱内中心的名，即是这个师徒宗谱的编写之人。
——巫女菊理。
御馔津在冰川神社当中，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旁边一系列人名，却还是引起她的注意。
巫女菊理，清河神官的师父的师姐，所以按照关系，后者该叫前者为师姑，而这位巫女曾有三个弟子，云泽、云兮以及……
云鹤。
但是最后的弟子，御馔津所熟知的，巫女云鹤之名，后续被笔墨勾勒在清河神官那边的谱内。
换句话说，就是转移了师徒关系。
从旁系变成嫡系。
是因为这位巫女死掉了吗？
以及，清河神官的宗谱表，同期嫡系弟子算上云鹤共有六个，清河位列第三，云鹤排在最后，而这本手记的主人，巫女清韵排在云鹤前一位，清河神官的师妹，云鹤的师姐。
与此同时，御馔津还发现，部分人名又被一道竖线划掉，她知道那意思，代表被选中的神职者，已经魂归。
云系弟子除云鹤皆亡，清系那一派也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就剩清河神官以及一个巫女还活着。
“……咳、咳咳。”
背后传来一阵咳嗽的声音，镇守藏书阁的年迈巫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御馔津身旁望向后者怀中标有“清韵”之名的手记，不禁感慨一句：“真是怀念呢，当年那个成天不着调的丫头，哪怕离开神社，也还是在褪去巫女身份之后，留下这么一本手记，我还在想放到哪里去了，原来是一年前收拾这藏书阁，给遗落在三楼里了。”
“啊，前辈……”
年迈的巫女忽然出声，顿时把全神贯注的御馔津吓了一跳，而后将怀中上代嫡系巫女的手记归还给对方，并说道：“这本手记是我在柜子上面偶然找到的，编纂她的巫女，想必其本领超绝，就算是我哪怕只看过几眼，也觉得受益匪浅。”
“……清韵吗？的确，那家伙的能力是我平生……不，就算往前再推移十代，她的天赋依旧冠绝于世，若其为左，同辈的术士断不敢自称为右。”
年迈的巫女如此形容，显然对于御馔津所提及的巫女印象深刻，随即又道：“哪怕当代宫司，以如今的能力依旧不及其三成。”
闻言，御馔津的神色稍加愕然。
在她的印象当中，清河神官的实力已足以俯瞰整个武藏国，然而同代弟子内居然还有比对方还强的巫女。
与苦修修行的神官不同，天授灵力的巫女想要达到大巫女级别，需要极端的天赋，或者说是幸运。
被神明，被天选的幸运。
“十七年前，她被前代宫司带回，以三年时间修习，就能接连击败同辈甚至高出一辈的山伏，七年时间出师，那个时候的她，就享有诸多声望。”
年迈的巫女不禁缅怀地说。
“可璀璨的彗星往往急速地陨落，这样的巫女，只叹英年早逝。”
御馔津看到方才的宗谱，“清韵”的名字早已被划掉，那就是死亡的证明。
然而，御馔津仍有些疑惑，怀中这本手记最初的编纂者，巫女、清韵，按道理讲，能比清河神官实力更强，年龄也更小，巫女不同于神官，芳年华月才是巅峰，可对方却偏偏在那阶段亡故。
“能够将这样的巫女击败，到底是何妖怪所为？”
以御馔津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能够击败大巫女的只能是同级别的大妖怪，西国大妖怪斗牙王两百年前就已消亡，连带武藏国原有的大妖怪龙骨精也一起被干掉，奥羽地区大妖怪死神鬼同样半残，哪怕恢复两百年也同样不及巅峰，因为对方失去的，是最强的能力。
除此之外，难不成是东国麒麟丸？
御馔津唯一能够联想到的也只有对方。
况且麒麟丸在正传一直沉睡，说不定就是因为负伤。
“不，犹如清韵那般的巫女，这世上已无任何妖怪能够击溃于她，她不是败在妖怪手中而是输给自己。”
年迈巫女颇为感慨，她见证这一时代最强巫女的诞生，也目睹其陨落，有些事情，哪怕过去数年依旧难以忘怀。
“输给，自己？”
是因为心魔之类的缘故？
御馔津暗自地猜测。
“清韵，八岁入社，十五岁出师，十八岁那年，本该为巅峰，却偏偏就爱上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武士。”
年迈的巫女尤为惋惜，继续道：“她输给自己的七情六欲，你知道当一个巫女懂得爱为何物时的后果，是什么吗？”
“天授的灵力被剥夺。”
御馔津想到云鹤，回答道：“莫非是因为灵力削弱，而被妖怪……”
“不，并非如此，这只是起因，被七情与六欲缠身的巫女尽管灵力会减弱，可巫女清韵就算灵力不如以往，也比如今的清河宫司实力更强。”
年迈巫女深深地摇了摇头。
话说清河神官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战斗力单位？
“后来，巫女清韵，生下一个孩子，从此灵力不复，与常人无异，而在一年前，她再次生下第二个孩子，才因虚弱而死。”
如此平平淡淡的离世，说出这番话的年迈巫女语气稍沉。
“原来是这样……”
御馔津低声回应道。
不过，一年前吗？也就是说，这位巫女的两个孩子，年龄皆与云鹤的孩子，也就是桔梗与枫相仿。
“而那两个孩子，你也应当认识。”年迈巫女抬起头，再说道。
我认识？
御馔津不禁面露疑惑，一时间竟无法理解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给自己的孩子取名为桔梗与枫，那是她最喜欢的花，与最喜欢的季节。”
年迈巫女说出这两个名字的蕴意。
“……不、不对！”
闻言，御馔津当即反驳道：“桔梗和枫是云鹤的孩子。”
她以为是年迈的巫女记错，因此才特地去纠正。
“难道你不知道吗？”
听到这一番话的年迈巫女，神态也是微微错愕，随即以手扶额，懊恼道：“不妙，这么多年没有与别人如此深度议论，却不曾想最后还是多言了呢。”
“这是什么意思？”
瞧见年迈巫女的反应，御馔津终于意识到存在问题的人，很可能是自己。
“我以为你应该知道的。”
叹了口气，年迈巫女如此说道。
“尽管我没问过，但云鹤与我说过，她是桔梗与枫的母亲。”御馔津从不会怀疑云鹤会骗她。
“是了，以云鹤和清韵的关系，理所当然能够说出这种话，我早就该想到的。”
“前辈，可否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云鹤，她从来就没有过孩子，或者说她根本未失去处女之身，因此更不可能有。”
低下头，年迈的巫女说道。
“怎么可能？我记得云鹤灵力有缺，分明就是失去……那什么后的表现。”
御馔津更加不能理解。
“如果你知道云鹤在神社时的生活，断然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
也许是觉得累了，年迈巫女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随即又道：“你与云鹤的关系似乎很好，为什么？”
“因为她的性格很好？与我合得来。”
御馔津认真回答。
“嗯，巫女云鹤曾在神社时，风评就从未落下，很少有人说她不是，但实际上，也很少有人愿意与她挨近距离，而这其中的原委十分简单……”
“……特质「真言」。”
“没错，正是如此，与善恶无关，每个人心底总会存在秘密，而这样的秘密，在真言的作用下，根本无法掩饰，倘若答案只有对与否的话，就算不说话，同样也会暴露。”
年迈巫女解释地说，随即继续道：“伏见巫女，也许你对此并无实感，但这只能说明你与云鹤同样，都是性格诚实的人，而其他人却无法接受，哪怕对其心有好感，保持距离仍是最必要的事情。”
“……”
御馔津已然能够理解。
“但凡事总有例外，特质的作用往往并非绝对，如果实力比对方还强，那么就能够令其特质无效，曾经比云鹤高出一辈的山伏总会在自身加持一道咒术，以此进行抵抗，而与云鹤同辈的清韵，哪怕不施展咒术，依旧可以无视她的真言。”
年迈巫女说：“而这样的结果就是，巫女云鹤与巫女清韵的关系密切，虽然清韵的天资极强，但她的性格过于胡闹，哪怕溯月与夕照依旧不及她当年十分之一，所以，那时的巫女清韵也只有巫女云鹤这一个友人。”
“与诚实的云鹤相比较，清韵却总是鬼话连篇，而这些鬼话往往都被云鹤当真，虽然说后者毫无恶意，只是单纯喜欢捉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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