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我啊……我是来确认一件事的。”
安瑟如此笑着,转头对明芙萝说道:“还不动手吗?”
人偶小姐还没从这两个年轻人的家庭惨剧中缓过神来,下意识问道:“……什么?”
“没听清楚,他们两个刚才说的是什么吗?”
年轻的海德拉微微挑眉:“毁掉那些田地,虽然这不可能,但万一他们做到了呢?”
他把手放到明芙萝的肩头,语重心长道:“这是威胁,明芙萝。”
“怎么处理,威胁到你理想的东西?”
迎着那两个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困惑的目光,明芙萝的身体……逐渐颤抖起来。
“这……不对。”
她开始尝试辩解:“假如他们也有那片田地,肯定就不会——”
“假如他们有?那其他农民呢?难道你要给帝国的每一个农民都配上那样的农田吗?”
安瑟忍不住笑道:“那粮食产量该有多夸张?吃不掉的粮食有人买吗?最后亏损的又是谁呢?”
“你看,亲爱的明芙萝。”
年轻的海德拉凝视着逐渐僵硬的人偶小姐,语气瞬间变得漠然冰冷:
“你不知道那片田地会毁掉农民,现在知道了,又幻想着让所有农民都有这片田地,却又不知道这种情况的后果。”
“你想让农民不至于在失去耕作价值后仍有依靠,却根本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安排,如何实现。”
“真是一如既往的浅薄,一如既往的……空无。”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微昂起下巴:“那当然就要按照最朴素的原则来——需要我说第二次吗?面对会威胁到你理想的人,你是……怎么选的?”
魔鬼的嘴唇微动,无声说出了那两个字。
牺牲。
砰,砰
当明芙萝回过神来之后,农田中努力生长的蔬菜,被浇灌上了滚烫的血水。
她呆滞地看着漂浮在自己肩头浮游炮,看着它冒出些微烟雾的炮口,暗淡的眼瞳不停震荡着。
为什么我会……我明明没有,没想过……
“真好。”安瑟愉快地轻笑起来,“这已经是你的本能了,明芙萝,清理危害,扫除威胁,以及……”
“牺牲,一切能够牺牲的事物。”
“唔……呕!”
娇小的学者瘫软跪倒在地,眼瞳中倒映着那两具被两炮打碎的尸体,和遍布碎肉的农田,把刚才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他们的父亲……死了,死于疾病,或许正是因为没钱了,才死的。
他们的大哥死了,为了去杀掉让他们没有活路的其它农夫,死掉了。
他们……也死了,因为会危害到那片农田,所以被我杀了。
他们全家……都是因我而死吗?
这种事,是个例吗?
不停呕吐,呕吐到开始干呕的明芙萝,如此问着自己。
我为什么会这么……无法接受呢?我明明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吃饱,我明明是在做对的事,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安瑟歪着头,他的言语化作利刃,贯穿了明芙萝的后心。
“如果明芙萝你知道这样的‘变革’会带来什么,就会想办法提前做好准备,如果你提前做好了准备,那么很多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但你没有,你对所谓的变革……一无所知,满脑子都是那虚无理想的你却从来不考虑将它化作现实,需要做出除了技术以外的其他准备。明芙萝,你什么也不了解,什么也不清楚……”
“什么也不是。”
“而这……”魔鬼慨叹道,“这就是你那荒诞而可悲的虚无,就好像……你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追逐那理想一样。”
“呕……咳,咳咳咳……”
明芙萝的双手,像是完全断开控制,宛如一般,自然下垂。
她的身体本能地咳嗽着,却没再有多余的反应,任由秽物从嘴角流下。
娇小的女人茫然的望着天空,眼睛里却什么也没有。
在那之后的事情,明芙萝都记得,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她的世界已经是一片灰色,就好像她的童年,不……甚至比她的童年要更加死寂。
安瑟带着她去了一座座领城,一处处地方,看了很多人。
死掉的,活着的,狂喜的,疯掉的,抓住机会的,全然麻木的……
原来沃森领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原来这么短的时间,足够把人变成这副模样。
明芙萝现在才认识到这一切,可是已经太晚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吃饱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受益了,破坏,伤害,甚至是毁灭……在她所期盼的拯救中,无时无刻不发生着。
而她本有机会避免这一切,假如她真的有了解过,有思考过何为变革,假如她真的有观察过,有见证过,她打算改变的世间。
可明芙萝·泽格,既没有思考,更没有见证。
她只是在追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追逐。
于是,当这趟短暂旅行结束,当安瑟带着她,回到小鹈鹕城时——
精致而美丽的人偶眼中,已经没有了光,那瑰丽的紫色眼眸,就像一颗死去的宝石。
第七十六章·没有人值得拯救(6K)
第二轮太阳在小鹈鹕城的上空燃烧着。
突然降临此处的大皇女陛下并没有控制她散发的高温,反而像是要以这份令人痛苦的滚烫,向所有人宣告她的到来。
虚坐在半空中翘起腿的伊沃拉,满意地看着下方朝她跪拜下去的平民,视线投向小鹈鹕城外的大片农田。
“奇迹之地……呵。”
她面露不屑:“奇迹什么时候是这么廉价的东西了?”
暴虐的太阳收敛起灼灼火光,自天穹落下,直到看向领城的入口处,她的脸上才重新扬起笑容来。
这一个月对伊沃拉来说很是无趣,没有新鲜的事物可供玩乐,没有有趣的东西可供消遣,虽然这些事物在她的日常生活中本就占比不多,但在每天漫长的自我锤炼结束之后,总是不得不面对无趣的世界,这让伊沃拉很难高兴地起来。
唯一的休闲项目,大概也就只有静静看着安瑟的这场游戏,最后会演变到什么地步了。
“真是多余。”
遥远距离外的那两道身影映入伊沃拉的眼帘,她那仿佛熊熊燃烧的眼瞳定格在娇小纤细的身影上,颇为不快地低语着。
“如果不是你的话,这场游戏……应该更有趣才对。”
限制超凡者?保持正当竞争?
开什么玩笑!就该让这帮家伙像鬣狗一样不择手段,你争我夺,互相撕咬……这才有趣!
这个月以来,沃森领发生的一切虽然能算作一场不错的戏码,但在伊沃拉看来,还不足以真正取悦到自己。
不过,一想到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伊沃拉的脸上又露出了愉悦至极的笑容来。
“你还没玩够吗,安瑟。”
她的声音穿透街道,即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也落入了刚踏入城门口的安瑟和明芙萝耳中。
不待安瑟回答,伊沃拉便伸手做出拉拽的动作,下一刻,安瑟和明芙萝便瞬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这不请自来的性格真不讨喜,伊沃拉。”安瑟如此叹息。
“不请自来?这里是你的领地吗?”
伊沃拉轻蔑地扬起嘴角:“这片大陆之上,能让你对我说出‘不请自来’的地方,只有海德拉的领地。”
她抬起手来,又虚空一抓,小鹈鹕城的城主便一脸茫然地凭空出现在了这里。
“回答我。”大皇女头也不转,只是傲慢地抬着下巴,看向安瑟,“这里是属于谁的?”
这位还没反应过来的城主愣了老半天,根本搞不清楚情况,于是几秒种后,理所应当地凄厉惨叫起来。
“是,是您的,是您的!殿下!”
被血焰灼烧的城主满地打滚,他一边如此回应,一边痛苦哀嚎。
“看到了吗?”
伊沃拉满意地挥了挥手, 城主身上的血焰散去,但他已经气若游丝,能否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但伊沃拉当然不可能在乎这些,她只是双手负在身后,与安瑟针锋相对:
“不请自来的,是你才对。”
如此宣告主权的霸道皇女挑了挑眉毛:“所以,你来我的领地,想做什么?”
“我没兴趣在这种小孩子才会产生争执的归属权上,跟你争论,伊沃拉。”
安瑟十分自然地流露出不满神情:“你影响到,我的游戏了。”
“你的游戏……关我什么事?”
在伊沃拉那肆无忌惮的话语落下之时,整个小鹈鹕城便瞬间坠落进了灼热地狱,无需火焰的实体降临,周围的空气都能让人皮肤烫伤,每一次呼吸对他们来说都宛若酷刑。
“安瑟,我有什么,必定要对你让步的理由吗?”
如此直言着心中那份几近扭曲的绝对自我,大皇女向前一步,踩着细长高跟鞋的她比安瑟还要稍高一些,这种居高临下的快乐让她非常满足。
在外人看来,这是两人之间水火不容的正常表现,而只有他们彼此才知道,这不过是演给那帮自以为是的蠢物看的而已。
但安瑟却更清楚——现在的伊沃拉,可不是在演戏。
这个恨不得要让整个世界都投入她掌心熔炉中的女人,正在假借着演戏向他挑衅。
但论力量,现在的安瑟,并不是伊沃拉的对手,从正常情况讲,在双方都继承那份六阶神灵伟力之前,他都一直不会是伊沃拉的对手。
安瑟的十六年人生中并未放下对于力量的锤炼,这件事在他的计划表中,重要性是最低的。
从那个世界的记忆中,不停汲取能够改变一切的知识,并由此制订对抗命运的计划,这才是安瑟人生中最重要的。
而伊沃拉就显得十分……纯粹。
纵观历史,伊沃拉·飨焰,是整个飨焰皇族里,对力量和权柄最具渴求的血裔,没有之一。
她无时无刻不对力量保持着澎湃炽烈的欲望,哪怕飨焰抵达七阶的希望就在于此,但也没有谁像她这样,从出生开始直到现在,从未有哪怕一天中断过对力量的打磨。
在双方产生的对峙当中,安瑟也很少在真正意义上显露自己的力量,而这一次……
吞灭一切的漆黑取代了他们所站立的地面,三人就好像站在一块庞大的,“不存在的黑暗”上一样,而这漆黑所逸散而出的,令人颤栗的恐怖气息,远比伊沃拉散发的高温所带来的生理痛楚,更令人感到绝望。
安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伊沃拉。
就像一头盘踞而起,高高抬起身子,俯视着猎物的巨蟒。
“……你想跟我来真的?”
伊沃拉微眯起眼,这种气息,飨焰皇族可再熟悉不过——这是海德拉作为终末之物,深渊尽头的本质气息。
简直就是……深渊行走于人间的实体。
这种与深渊的契合,恐怕在所有海德拉中也是最惊人的。
傲慢的大皇女最后还是收敛起了那分刻意的残忍,她从安瑟的眼中读出了警告的意味,先有些不悦的冷哼一声,随后呼吸又因为兴奋而略显急促起来。
她不悦于安瑟连自己本质都要搬出来进行警告……伊沃拉并不喜欢安瑟对于平民的过分看重,她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散发出那种对超凡者来说无关痛痒,但对凡人来说却无法承受的高温作为挑衅。
至于兴奋……自然是兴奋于安瑟的力量,安瑟的特殊。
这样强大的我,和如此贴近深渊的安瑟,我们之间的子嗣……究竟会有多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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